第232章誰是餘孽?
(2)
黃州的武昌軍不過四五千人,指揮使淩志是個大草包,比馬南青還不如,顯然不是淮西軍的對手,倒是黃州刺史吳裕榮還有點能力,也許能夠支撐一會兒。
但是他勢單力薄,淮西軍勢大,想必也支撐不了多久。
一旦淮西軍攻克了黃州,下一個遭殃的,必然是蕲州無疑。
從中原下來的軍隊,從來都是這樣發起進攻的。
當年王仙芝和黃巢,走的也是黃州、蕲州的路線,最後盤踞在蕲州,等待朝廷的招安。
若非兩人分贓不均,蕲州就是王仙芝、黃巢起義軍最後瘋狂的地點了。
一陣陣的冷汗,慢慢的從皮元德的脊梁骨後面冒出來。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
現在的蕲州,武昌軍已經被鷹揚軍打散,就算重新發給他們武器,他們也根本沒有戰鬥力,就算他們有戰鬥力,皮元德也不會使用他們。
武昌軍從來都和刺史衙門合不來,雙方結下了很深的仇怨。
為今之計,隻有寄希望于劉鼎率領的鷹揚軍了。
“備馬,我要去見劉鼎。
”皮元德急匆匆的說道。
當他急匆匆的趕到雲泉居時,天色剛好放亮,地上的積雪很厚,白蒙蒙的一片,潔白無暇,很容易讓人産生甯靜無比的錯覺。
負責值班的鬼雨都戰士都沒有為難他,讓他進去了。
後半夜負責值班的令狐翼過來,将他迎了進去,請他在前廳落座。
皮元德這才想起,自己天沒亮就來求見劉鼎,實在是過于唐突了,偏偏今日還是大年初一。
隻是事情緊急,不得不如此,如果不及時和鷹揚軍溝通,等淮西軍打過來的時候,蕲州就危險了。
權當早起拜年吧!
令狐翼善解人意的說道:“皮大人,你且稍候,我家大人向來早起,不會耽擱你很多時間的。
”
皮元德急忙說道:“多謝,鄙人在此恭候大人就是了。
”
令狐翼讓人端來熱茶,擺在皮元德身邊,這才告辭而去。
看着令狐翼離去的背影,皮元德暗自慶幸自己遇到了好人,根據他以前道聽途說得到的情況,鷹揚軍節度使劉鼎不但貪婪,而且兇殘,身邊也大都是貪婪兇殘之輩。
現在看來,劉鼎身邊的人,看來也不是完全都是兇神惡煞之輩,最起碼這個令狐翼的态度就很好,門外那些鷹揚軍士兵也不錯,他們挺拔的身影,給皮元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武昌軍的精神面貌,和這些人相比,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可同日而語。
等了好一會兒,劉鼎都沒有起來,皮元德忐忑不安的在花廳裡走來走去,看着窗外的大雪。
鵝毛大雪下了半個晚上以後,總算漸漸的停止了,看出去白茫茫的一片,潔淨無比。
然而,又有誰知道,這白茫茫的背後,蘊藏着多少的苦難呢?
蕲州是戰略要點,戰略要點的特點,決定了它經常要承受戰火的洗禮。
自從乾符三年王仙芝和黃巢率軍來到了這裡,蕲州的苦難就沒有停止過,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才稍稍恢複了元氣。
劉鼎是黃巢的兒子,也是當年屠殺蕲州民衆的劊子手之一,雖然現在已經歸順了朝廷,搖身一變成了朝廷的節度使,然而,又有誰知道,他這次路過蕲州,是真的“路過”還是另有目的呢?
希望蕲州的民衆能夠避過此劫吧!
好不容易,僻遠才終于聽到了劉鼎的腳步聲。
他就在隔壁的花廳和自己的女眷邊吃早餐邊閑聊,溫聲細語,溫馨無比,根本不知道旁邊還有人等候,直到令狐翼進去報告了以後,劉鼎才得知皮元德來了。
一會兒以後,皮元德總算看到劉鼎從裡面出來了。
劉鼎的精神很好,一點都沒有昨晚遇襲的痕迹。
他穿着很随意的便服,将雄偉的身岸掩蓋在随意下面,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實在辨認不出他居然就是鷹揚軍節度使。
劉鼎看到皮元德,欣然拱手說道:“皮大人,新年好啊!
升官發财,升官發财!
”
皮元德微微苦澀的說道:“劉大人,新年好!
新年好!
”
劉鼎笑眯眯的說道:“請坐!
請坐!
皮大人這麼早就來給我拜年,實在是想不到啊!
我還以為皮大人是要向我興師問罪呢!
昨晚的事情,實在是對不起了,劉鼎為了自身的安全,不得不奮起反擊,還希望大人可以諒解。
”
皮元德職業性的笑着說道:“馬南青咎由自取,這是他活該!
”
劉鼎笑了笑,欣然說道:“皮大人能夠如此理解,劉鼎實在是感激不盡啊!
”
皮元德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劉鼎的言語倒是輕松寫意,臉上的神情完全是過年的模樣,仿佛絲毫不知道淮西軍襲擊黃州的事情,可是,皮元德總是覺得,在劉鼎潇灑随意的背後,一定蘊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
按理說,鷹揚軍不可能不知道淮西軍襲擊黃州的事情,如果說劉鼎是提前知道了淮西軍南下,然後才率軍勤王的,這裡面值得玩味的地方就多了。
隻是,馬南青好色如命,被劉鼎裝入了陷阱,證據确鑿,導緻整個蕲州都處于被動狀态,就算路審中知道了,也沒有辦法指責劉鼎的不是。
劉鼎隻要繼續打着勤王的旗号,完全可以置路審中于不理,武昌軍技不如人,也隻能乖乖的吃下這個啞巴虧。
“後生可畏啊!
”皮元德隻能在自己的内心裡無奈的感歎。
劉鼎微微皺眉說道:“皮大人,你的臉色好像不是很好。
你找我有事?
什麼事這麼着急?
”
皮元德隻得将淮西軍襲擊黃州的消息說了。
淮西軍目前正在圍攻黃州城,黃州的武昌軍還在負隅頑抗,勝負未分,但是為了争取鷹揚軍的配合,皮元德故意将事實描述的更加的嚴重,好像黃州城随時都會陷落一樣。
他本來接到的情報,襲擊黃州的淮西軍,不過一萬五千人,但是被他一說,這麼數字就變成了五萬人。
劉鼎有些愕然的說道:“皮大人,你的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
五萬淮西軍襲擊黃州,這可不是小事情,怎麼會現在才接到報告?
我們前些天得到消息,說淮西軍意圖越過大别山南下,數量大概在一萬人左右,他們怎麼突然就到了黃州了?
安州沒有阻止淮西軍的行動嗎?
武昌軍在黃州也有四五千人,怎麼這麼快就被淮西軍攻到了城下了?
”
一連串的問題,皮元德都是沒有辦法的回答的。
劉鼎閉口不提自己的情報來源,皮元德也不知道劉鼎說的是真是假,隻好晦澀的說道:“具體的情況,鄙人也不是很清楚。
鄙人隻知道,黃州危在旦夕,随時都會被淮西軍攻破。
鄙人還請大人大仁大義,指揮鷹揚軍奮起抗擊,保護黎民百姓,免受淮西軍的塗炭。
”
劉鼎毫不遲疑的說道:“皮大人盡管放心,鷹揚軍本來是保土安民的,淮西軍是我們的死對頭!
朝廷設立鷹揚軍節度使的目的,就是為了消滅淮西軍!
劉某馬上率軍從蕲州出發,救援黃州!
”
皮元德覺得劉鼎又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欲言又止。
劉鼎皺皺眉頭,坦然說道:“皮大人有話不妨直言。
”
皮元德猶豫着說道:“劉大人,鄙人不懂軍事,有些話不敢明說。
不知道大人率領鷹揚軍救援黃州,到底有幾成把握?
黃州城危在旦夕,萬一鷹揚軍尚未趕到,黃州城已經陷落,那大人……”
劉鼎爽快的說道:“行軍打仗,本來就是冒險,沒有誰有百分百的勝利把握,我隻能說盡快出兵。
至于能不能在黃州城陷落之前到達,就要看老天的安排了。
聽說黃州兵馬指揮使淩志淩大人精通軍事,黃州的武昌軍也是精銳之師,也許黃州城固若金湯也說不定。
”
皮元德深知黃州兵馬指揮使淩志不學無術,是實實在在的草包,比之蕲州的馬南青還不如,黃州的武昌軍,也是戰備松弛,大部分部隊都是為了避免受到杜洪的攻擊,而走後門撤退到黃州的,戰鬥力低下,勉強可以欺負欺負地方上的老百姓,否則淮西軍也不會這麼快攻到黃州城下,現在黃州主要是刺史吳裕榮在指揮。
此人雖然不是軍隊出身,但是熟悉軍事,若非他的存在,黃州現在可能就陷落了。
劉鼎居然說淩志精通軍事,那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皮元德猶豫片刻,試探性的說道:“劉大人,鄙人有小小建議,你率領鷹揚軍遠征黃州,如果勞師遠征,徒勞無功,反而不美,不如暫時駐守蕲州,等待淮西軍南下之際,予以迎頭痛擊更好。
以蕲州的城牆堅固,蕲州軍民衆志成城,淮西軍必然無功而返,到時候大人率軍反擊,一舉收複黃州,可能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
劉鼎目光閃動,似乎覺得皮元德建議有些道理,沉吟片刻之後,他慢慢的說道:“皮大人的意思,是劉鼎暫時不要去黃州?
固守蕲州?
隻是,坐視黃州失守,不是劉鼎的行事作風……”
皮元德既然開口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唯有繼續說的更加清楚明白,他慢慢的說道:“請大人饒恕鄙人的魯莽,鄙人不知道大人到底帶來了多少兵馬,想必沒有淮西軍的軍馬多,黃州已經被淮西軍圍攻數日,大人到達之時,極有可能淮西軍已經控制了黃州。
到時候鷹揚軍又要退回,容易被淮西軍尾銜追擊。
蕲州已經是空白,如果鷹揚軍也被擊敗,則蕲州危矣。
以鄙人之見,不如率軍堅守蕲州,擋住淮西軍的南下勢頭,然後再尋找機會攻擊黃州,最終将淮西軍趕回去申州。
”
劉鼎微微思索片刻,似乎有些猶豫的說道:“此方法不是不行,從理論上來講,你的計劃更加的可靠,隻是……劉鼎必須抓緊時間上京勤王,否則恐怕朝廷和皇帝陛下責怪,朝廷現在的處境,也是非常的困難。
此外,劉鼎若率軍停留在蕲州,隻怕路大人會有想法,以為我劉鼎是為了蕲州而來,上演借道伐虢的好戲。
到時候,劉鼎就是跳入滾滾江水,也洗滌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