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3)
金陵城内也有三千人的鎮海軍,但是前來攻打金陵城的紅巾盜,起碼有三四萬人,按照紅巾盜的進攻思路,應該是将鐘山要塞圍困起來,然後重點進攻金陵城。
金陵自建城以後,主要的威脅都是來自北方,來自長江水上,之前還沒有人吃過這樣的螃蟹,紅巾盜決定嘗試一下。
紅巾盜和淮西軍相同的地方,就是拉丁為兵,因此士兵的數量極多,帶着搶掠的**,這些人的破壞力很強,而且在前面的戰鬥中,戰鬥意志也相對堅強,除非是遇到了強有力的阻擊,士氣才會急促的下降。
紅巾盜不同于淮西軍的地方,乃在于他們比淮西軍的組織要嚴密,戰鬥力更強,他們有更多的人都是出自原來的官軍。
例如李君本人,當年就是越州刺史下面的牙将,後來才跟着劉漢宏落草為寇的。
在這個年頭,官軍和流寇其實沒有任何區别,兩者的身份變換是輕而易舉的。
淮西軍原來也是官軍,現在是流寇,劉鼎原來是流寇,現在則是官軍,當初的黃巢起義軍如果接受朝廷招安,搖身一變,也成了官軍。
流寇和官兵的區别,隻是人性的罪惡釋放到了什麼程度而已。
嗖!
突然間,一枚箭镞打破了南門的沉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劉鼎盡量避免在其他人面前展現自己的肉搏功夫,以免被有心人看出破綻來,因此盡量使用弓箭,這時候也依然背着鐵胎弓和雕翎箭。
他循着聲音看過去,發現射箭的竟然是刁覠!
原來有個紅巾盜打着白旗從營地裡面走出去,應該是要到城下投戰書又或者是傳達紅巾盜頭腦的勸降書。
刁覠當頭一箭将他射死,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金陵城絕對不會對紅巾盜妥協的。
“好箭!
”
“天下間隻有刁将軍有這樣的箭法!
”
田倍大聲的恭維着說道,滿臉的尊敬。
他的年紀已經很老,留着一小撮的山羊胡子,表面看起來正氣凜然,讓人覺得怎麼都無法跟指使手下暗算張祥鶴的人聯系起來。
若不是知道背後的情況,别人一定以為,這個田倍是刁覠的手下,所以才會恭維的如此肉麻。
刁覠聽了他的恭維以後,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顯然是不賣帳。
确定了的确是紅巾盜來襲以後,張祥鶴、劉鼎和李怡禾回到裴府了。
前面的戰鬥,主要是鎮海軍的事情,他們這些大戶人家的家丁,暫時隻能做預備隊。
張祥鶴急着去找父親商量事情去了,房内隻剩下劉鼎和李怡禾。
李怡禾冷靜的說道:“這是圍魏救趙之計,楊琨和南門秀的意圖,必然是圍攻金陵,吸引薛朗大人回援,然後在半路伏擊薛朗大人,從而達到攻克句容的目的。
”
劉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李怡禾繼續說道:“無論是金陵還是句容,都有堅固的防禦措施,以紅巾盜的實力,想要拿下這些地方,不太容易。
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足夠的時間。
潤州地方太小,無論是鎮海軍還是紅巾盜,回旋的餘地都不大,紅巾盜攻打任何一個地方,鎮海軍都可以在三天内馳援趕到。
除非有足夠的兵力阻敵增援,否則,很難長時間攻打一個城市。
”
微微頓了頓,李怡禾繼續說道:“正常的攻城辦法既然不可行,那隻有将軍隊從堅固的堡壘裡面調出來,在野外消滅守城部隊的主力,然後再攻城,力求一舉破之。
”
劉鼎點點頭。
這就是最原始的運動戰了。
張祥鶴明顯的松了一口氣,卻又半信半疑的說道:“如此說來,金陵城沒有危險了?
”
李怡禾沉吟着說道:“紅巾盜圍攻金陵,短時間内是無法攻下的,除非……”
張祥鶴急忙說道:“除非什麼?
”
李怡禾低沉的說道:“正常的情況下,紅巾盜攻陷金陵,是不可能的,他們沒有這個能力,但是現在城内的情況非常的複雜,有可能給紅巾盜鑽空子的機會,因此危險不能排除……”
劉鼎點點頭,直截了當的說道:“城内的防守力量固然不弱,但是大家心懷鬼胎,心有隔閡,力量很難用到一處來,說不定互相猜疑,互相指責,反而削弱了守城的力量。
”
張祥鶴緊張的說道:“那……我們怎麼辦?
”
劉鼎不緊不慢的說道:“隻需要稍稍提醒你的父親就行了,或許他們已經想到了。
”
張祥鶴站起來就走。
劉鼎在後面補充者說道:“隻能說是你本人的見解,不要扯上我們。
”
張祥鶴答應着,急急忙忙的去了。
李怡禾緩緩的說道:“大人,在下還擔心一個非常糟糕的情況……”
劉鼎漫不經意的說道:“周寶故意讓紅巾盜來攻擊金陵?
”
李怡禾臉色嚴峻的說道:“大人,雖然幾率很小,可是我們還是要小心。
金陵掌控在裴府和刁覠的手中,對于周寶來說,隻有壞處沒有好處,既然不是屬于自己的東西,讓别人搶走也無妨。
如果用金陵城來換取紅巾盜的投誠,對于周寶來說,是可以考慮的生意。
就算紅巾盜不肯投誠,等紅巾盜就算能夠攻下金陵,想必也是筋疲力盡,到時候鎮海軍剛好可以撿便宜,這是典型的一石二鳥之計。
”
劉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談下去,而是在地上畫了個草圖,慢慢的說道:“怡禾,如果你是紅巾盜,你會如何發動進攻?
”
李怡禾顯得非常的冷靜,不假思索的說道:“如果我是紅巾盜,我會重點攻擊東門,而不是南門,也不是西門。
”
劉鼎輕輕的說道:“為什麼?
”
李怡禾說道:“我們來看金陵城的防衛結構,西門附近是裴府,南門附近是衙門,隻有東門附近沒有重要的建築。
無論是裴府還是衙門,都是鎮海軍需要重點守備的地方,這是習慣性使然,刁覠肯定不能改變這樣的思維。
因為這兩個地方的存在,會使得刁覠在調兵遣将的時候,有太多的顧忌,不能完全正确的調遣兵力。
”
“我會在進攻的同時,派人潛入城内散布謠言,故意離間田倍和刁覠,田倍和刁覠素來不合,在這些謠言的作用下,很有可能會在兵力調遣方面出現巨大的分歧,盡管刁覠是指揮使,但是田倍是府尹,大量的民工民夫甚至還有後備役都掌握在田倍的手中,如果他不合作,或者要求在兵力部署上重點安排南門的話,刁覠就會很為難。
同樣的,裴府的方向也是如此。
”
“這樣一來,城内的兵力分配就成大問題了,城内的兵力雖然有三千人,還有數千名的武裝家丁,但是一旦有太多的兵力浪費在南門和西門,紅巾盜從東門的突擊就會變的容易很多。
守城,隻要攻破一個門,這座城市就不必守了。
”
劉鼎點點頭,緩緩的說道:“我想,李君也是這麼想的。
”
李怡禾沉默不語。
劉鼎繼續說道:“你覺得最糟糕的後果會怎麼樣?
”
李怡禾晦澀的說道:“除非裴泰親自出來主持防務,否則,金陵城必破。
”
劉鼎點點頭說道:“外面的情況呢?
”
李怡禾憂心仲仲的說道:“外面的情況,才是我們最憂心的。
在下總覺得,金陵城的戰事,不是掌握在城内的和城外的人手中,而是掌握在周寶和李君兩個人的手中。
丁從實和薛朗互相提防,兩人在判斷紅巾盜的動作時,肯定會夾雜到兩者相争的因素,這樣很容易産生錯判。
薛朗會認為是丁從實的圍魏救趙之計,丁從實卻認為是薛朗故意縱敵引開自己,李君就是利用他們的小心謹慎心理,堂而皇之的攻打金陵。
他們如果離開句容,李君就在半路上伏擊他們,如果他們不敢離開句容,李君就放手攻打金陵,直到城破為止。
”
“這隻是正常的情況,更糟糕的情況是,丁從實監視着薛朗,然後放任紅巾盜殺入金陵,徹底的鏟除刁覠和裴家勢力。
可以肯定,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周寶必然和李君有秘密協議,或許正式割讓溧陽等地給紅巾盜,又或者是收編紅巾盜為鎮海軍,甚至從紅巾盜裡面征收精銳作為後樓兵。
對于周寶來說,既能夠解決掉裴家,又能夠收編紅巾盜,何樂而不為?
對于紅巾盜來說,可以得到溧陽和金陵兩座城市,又可以獲得公開的生存,撇除掉盜賊的身份,沒有理由不答應周寶的條件。
”
“因此,這場戰争雖然發生在金陵城,但是決勝之人,卻在千裡之外。
如果沒有人能夠打破周寶和李君之間的秘密協議,金陵城始終會被攻破的。
隻是,周寶和李君如果真的有秘密協議,相信這時候已經展開實施了,隻怕制止都來不及。
薛朗控制的句容,就是下一個金陵。
金陵既破,句容焉能幸免?
”
劉鼎贊賞的點點頭。
他身邊能打的人不少,勇于沖鋒陷陣的也有一大群,但是頭腦如此冷靜的,卻是少見,見微知著,考慮長遠,正是李怡禾的最大特點。
可以想得到,李怡禾為了報仇雪恨,這幾年來的确下了不少的苦功,說不定兵書都翻破了好幾本。
像他這樣的青年人,少年不識愁滋味,因此被稱作纨绔子弟,但是一旦他們認真起來,起點卻要比絕大多數的年輕人都要高。
想了想,劉鼎說道:“那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置?
”
李怡禾搖搖頭,冷靜的說道:“大人,你還是留在暗處最好。
”
劉鼎點點頭,緩緩的說道:“很好,我也是這麼想的,隻怕張祥鶴不讓我躲在暗處……”
果然,這邊話音未落,那邊張祥鶴已經轉回來了。
劉鼎不動聲色的說道:“你跟你父親說了?
”
張祥鶴有點擔心的說道:“我父親已經知道了,當時裴易靖也在場,他聽了以後,臉色也很不好,馬上去找裴泰,但是裴泰沒有明确表态,我看我們隻有謀求自保了。
要不然,我們隻有從碼頭上迅速撤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