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他頓了頓,“以陰九殺的傾世之貌和傾世之才,朕相信,無論他去哪裡,總會被人察覺。
也許用不了太久,各位愛卿就會聽說他的消息也不一定,到時,各位愛卿再去找他叙舊也不遲。
”
像陰九殺這樣的人物,除了遠離天洲,甚至遠離尚國,絕無安甯之日。
所以,陰九殺做了最明智的選擇。
而他,也會信守諾言,讓陰九殺帶着詐死離宮的陰太妃離開,并不再插手這姐弟倆的生活,給予他們真正的自由。
衆人面面相觑,聽皇上這口氣,狩王不僅沒事,還真的離開京城了?
皇上真的舍得放人?
又真的放心?
有人不甘心:“皇上,臣認為還是派人暗中尋找和保護陰九殺的好,畢竟他為國征戰多年,樹敵衆多,如今他獨自離軍的消息傳了出去,隻怕會招來仇敵出手,于他不利啊。
”
“朕相信陰九殺。
”秋骨寒用這麼一句結束這個并不長的對話,淡淡道,“陰九殺的事情,已經與朕、與本朝無關,還請各位愛卿專心國事,切勿辜負了朕與百姓的期待。
”
他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再扯這個話題,就是不務正業,就令他失望,就是不稱職。
衆臣便不再吭聲了,一齊退出宮去,然後在暗中尋找狩王的蹤影。
但是,陰府老宅也好,軍中也罷,無人知曉狩王的去處。
而次日,皇上親點五百精兵,護送秘密在天洲養病的錦國女王玉梵香回國。
玉梵香居然一直在天洲秘密養病的事情,原本也算是件大事,隻是,這事與狩王突然辭掉所有的官職并行蹤不明的消息相比,實在不算什麼。
所以當日中午,全副武裝的精兵護送玉梵香的馬車出城時,并沒有引來大的關注。
将近兩個時辰後,天色暗了,錦國女王乘坐的馬車徐徐駛進空蕩的驿站大院。
這間院子已經被清空,所有的護衛都守在外面。
玉梵香在侍女的攙扶下,慢慢下車,進了早就準備好的房間。
而後,一身便衣的陰九殺也扶着姐姐陰素素下車,随後跟進。
一名侍女走過來,在陰九殺耳邊說了幾句,陰九殺點了點頭,與玉梵香和姐姐打過招呼後,從驿站的後門走出去,見到在樹下等着他的鳳驚華。
鳳驚華是來送行的。
在她知道陰九殺辭去爵位與将位的消息時,她便知道,陰九殺這是要随玉梵香去了。
昨天晚上,玉梵香也已經前來向她辭行,向她表明了她與陰九殺的決定。
真的,她是由衷的對玉梵香說:“這樣,真的很好,你們,一定要幸福。
”
“我一定會讓九殺和姐姐幸福的。
”玉梵香握着她的手,溫柔而堅定的道,“你要放心。
還有,你永遠是我和九殺的好友,我在乎你,如同他在乎你一般。
”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要問玉梵香:“他若真的那般在乎我,你不介意麼?
”
“介意,但也不介意。
”玉梵香微笑,“連我這樣的女子,都會被你這樣的女子吸引,何況九殺?
他能有你這樣的知己,是他的驕傲,也是我的驕傲。
再說了,我不僅得到了他這樣的夫君,也得到了你這樣的好友,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圓滿的事情麼?
”
她半晌才輕歎:“你的兇懷之寬廣,真沒有第二人可比了。
”
“我并沒有你說的那麼強。
”玉梵香輕笑,“我隻是相信,相信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讓我在九殺的心裡比任何人都重要。
”
她也笑了:“九殺為了你可以離開我這個好友,可以将自己最重要的姐姐交給你,可以放下一切随你遠走他鄉,誰說你在他的心裡不夠重要?
”
她知道,玉梵香早就走進了陰九殺的心裡。
雖然那可能不是愛情。
但是,兩個人想要長長久久的走下去,愛情絕對不是最重要的。
尊重,信任,欣賞,包容,理解,扶持――他們兩人或者欠缺那麼一點愛情的火候,但除此之外的感情,他們全都有了。
這樣的感情,總有一天可以讓他們得到真正的幸福。
“是的,我知道。
”玉梵香微笑,“所以,我也會給他我所能給予的一切。
”
包括像他一樣去愛他所愛的人,像他一樣去珍惜他重要的朋友,即使其中包括自己最大的情敵。
她微微的笑了:“那麼,梵香,再見,願你幸福。
”
非得是玉梵香這樣的女子,才能讓她甘願放手。
也非得是玉梵香這樣的女子,才能讓他得到真正的安甯。
玉梵香也微笑:“那麼,驚華,後會有期。
”
就這樣,她與玉梵香就此告别。
她這次在驿站裡見陰九殺最後一面,乃是她與陰九殺的秘密,無人知曉。
她覺得自己不該來,但又忍不住要來。
想到他此去,後會也許無期,她會難過,會壓抑,會想哭。
無論如何,她總得要見他一面,否則便會無法釋懷。
此刻,她看着陰九殺,忘了自己想說什麼,隻想這樣看着他。
陰九殺站在她的面前,凝視着她一會兒後,道:“你看起來不太好。
”
鳳驚華有點想哭。
但她沒哭,隻是聲音微澀:“你要走了,我怎麼能好得起來。
”
陰九殺緩緩的道:“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我如此,你也會如此。
”
“是的。
”鳳驚華将手按在自己的兇口上,緩緩的道,“我這裡既痛着,也快樂着,比起你離開,你以後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
”
在這一刻,她真的很有丢下一切,與他遠走高飛的沖動。
她知道,她真的這麼做的話,是會做得到的。
隻是,再沖動,也不會失控。
“我會好好的。
”陰九殺道,“你也會慢慢好起來,至少,會如同我一般好。
”
“嗯,會的。
”鳳驚華輕聲說着。
兩人沉默起來。
他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然而,卻又覺得任何語言都是多餘。
沉默良久後,鳳驚華才禁不住要問:“前天晚上的事情,可是你所謀劃?
”
她想問一個明白。
她終究要問明白。
“是的。
”陰九殺道,“是我所謀劃。
”
鳳驚華的聲音微微激動:“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
要做,就幹脆做到底好了。
這樣、這樣到底算什麼?
陰九殺道:“若皇上不信你,我定帶你遠走高飛。
”
即便要與帝王為敵,即便再次掀起腥風皿雨,即便同歸于盡寸草不生。
鳳驚華心頭大震,半晌才幽幽的道:“你這是要我妥協嗎?
”
他這話,就像認定她會進宮一樣。
她難受。
她不甘。
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