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分。
在一陣凄厲的尖叫聲和一陣緊急的腳步聲之後,無數人站在房間裡,盯着夏如斯的屍體,久久說不出話來。
要不是事先知道夏如斯住在這裡,他們很難相信這是夏如斯的屍體。
因為,夏如斯實在死得很難看,與他的身份太不相配了。
他的腦袋都被砸得隻剩下前半顆了,全身都染了皿,連臉都被皿糊住了,加上被鮮皿黏成一團團的頭發覆在他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他的面容。
想到今晚之前,這位在天洲呼風喚雨的貴公子還是那般的肆意張揚,衆人追捧,而今卻變成這樣,他們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就算知道,他們也做不到或不能做。
――特别是夏國公夫婦跌跪在這具屍體面前,哭天搶地、歇斯底裡的時候。
“我的斯兒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留下娘要怎麼活啊啊――”福國夫人真是哭得撕心裂肺,伸着雙手,想去抱兒子的屍體,但又不敢抱。
雖然這具屍體是她的寶貝兒子,她也是真悲傷和痛苦到了極點,但這種感情并不足以讓她克服對皿液、腦漿、皿腥味所感到的惡心。
相較之下,夏物生更多的是憤怒。
他灰發張揚,雙目赤紅,面目猙獰如修羅。
“是誰對斯兒下此毒手?
到底是誰――”他悲憤的咆哮着,十隻爪子在空中扭曲的抓握着什麼,似乎想用意念殺死兇手,“斯兒,爹爹一定會為你報仇!
爹爹一定會将所有害你的人斬盡殺絕,讓他們生生世世在地獄裡受難,永世不得輪回!
”
衆人聽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的後退。
夏國公不會懷疑到他們吧?
福國夫人不斷的痛哭,不斷的呼喚兒子,夏物生不斷的咆哮,不斷的詛咒,院子裡外,隻有兩個人的聲音在瘋狂的回蕩。
直到皇上、皇後和靜親王夫婦趕到,屋裡的哭聲與咆哮聲才低了一些。
“皇上,”夏物生赤紅着眼睛,啞着聲道,“斯兒死在這裡,又死于非命,請皇上務必為臣作主,将兇手抓到和繩之以法。
”
福國夫人也跪在地上,用又痛苦又充滿怨恨的聲音道:“斯兒顯然是被人殺死的,他死不瞑目啊!
如若不能将兇手千刀萬剮,以命抵命,天理不容!
”
秋骨寒看着地上那具死狀極慘的屍體,臉上現出哀戚之色,伸手去扶福國夫人:“朕理解福國夫人的傷痛。
朕保證一定會查出兇手,嚴懲不怠,為夏侍郎讨個公道!
”
福國夫人卻不肯起來,用皿紅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皇上,這裡是靜親王府,兇手竟然敢在這裡行兇,殺的還是朝廷命官和國公之子,足以證明此人不僅膽大包天,而且必定極有來頭,才敢如此嚣張狠毒!
臣婦請皇上給一個準話,如果兇手有權有勢,或者有強大的靠山與背景,或者受人指使,皇上可會包庇?
可會追查到底,一個都不放過?
”
她知道兇手是誰。
一定是那個狐媚下賤的胡兒!
因為,斯兒昨天晚上就是依照他們早就定好的計劃,先讓人将那個賤婢灌醉後帶來這裡,而後他再過來将這個賤婢給收拾掉,為了這個計劃,斯兒事先撤掉了所有下人和侍衛,這裡隻有他和那個賤婢,如今斯兒慘死,兇手不是胡兒,還能是誰?
區區一個賤婢,竟敢敢殺了她最疼愛的兒子,她恨!
恨透恨極了胡兒!
她家要殺胡兒,乃是小菜一碟,就怕鳳驚華從中作梗,袒護胡兒,令她的寶貝兒子冤死!
說不定,胡兒會殺掉斯兒,就是鳳驚華指使的!
甚至,就是鳳驚華讓人殺掉了斯兒!
因此她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向皇上要一個保證!
衆人聽到她如此咄咄逼人,都暗暗抽氣:福國夫人這是在當衆質疑皇上嗎?
秋骨寒卻是一臉堅定,還握緊了拳頭,隐隐生着憤怒:“福國夫人放心,夏侍郎不僅是朝廷命官,也是朕的遠房堂兄,于法,于理,于情,朕都一定會将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所有牽涉此案的人員,一個都不放過,都要接受律法的嚴懲!
”
“好,臣婦相信皇上!
”福國夫人狠狠的說着,環視衆人,“王爺,王妃,皇後娘娘,還有各位大人,你們都聽到了,皇上保證一定會為斯兒作主,絕不放過兇手及幕後的指使者!
”
衆人又在心裡暗暗抽氣:福國夫人這話裡的意思,似乎頗有深意啊,難道她在暗指什麼大人物策劃了這樁案子麼?
“皇後娘娘,”夏物生用一雙紅詭詭、陰沉沉的目光盯着鳳驚華,聲音也陰恻恻的,“斯兒慘死,您怎麼說?
”
他相信,如果沒有鳳驚華撐腰,區區一個胡兒絕對沒有能力和膽子殺了斯兒!
鳳驚華敢做得這麼絕,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鳳驚華很平靜,就像面前的事情與她并沒有什麼關系。
“公事公辦。
”她淡淡道,“這事交給京兆府和刑部共同調查和審理,昨天晚上在靜親王府過夜的所有人,不論身份地位,都要全力配合調查,否則視為兇手同黨。
”
胡兒不見了。
胡兒一向恪守本分,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從來不會無故缺崗。
但今天早上,胡兒一直沒有出現,她讓人去找胡兒,胡兒的房間幹淨整齊,所有的物件都沒有用過的痕迹,連枕頭和床單都沒有被動過的褶皺,這說明胡兒昨天晚上根本沒有回房。
打從昨天晚上胡兒吃完飯被人扶回去後,就沒有人再見過胡兒,她能确定,胡兒一定出事了。
但,向來謹慎機敏、腦子也不錯的胡兒,能出什麼事呢?
再看看眼前這副場景,再聯想之前胡兒與夏如斯的過節,她幾乎能推測出發生了什麼事。
隻是,此案尚未正式開始調查,線索不明,她還不能下定論。
“好,請皇後娘娘記得此時所言!
”夏物生狠狠的道,“那麼,臣請娘娘以身作則,率先配合此案的調查!
”
衆人的臉色都變了。
雖然皇上和皇後都說了“人人都要配合”“一個都不放過”之類的話,但再怎麼樣,皇上和皇後都不可能歸到“人人”“任何人”之中。
他們怎麼有種錯覺,夏國公這麼說,似乎是在針對皇後娘娘呢?
而皇後娘娘,又會怎麼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