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弦一直在等,等姬蓮提到鳳驚華,再怎麼說,鳳驚華用她的生命成全了他和姬蓮的大業,他和姬蓮還是要承認她的功績。
但是,他們聊了半個多時辰,姬蓮一次都沒有提到過鳳驚華的名字,就像她并不曾認識鳳驚華這個人。
秋夜弦先是失望,而後失落。
難道姬蓮還在視鳳驚華為不可原諒的情敵?
他要鳳驚華死,并不是他有多讨厭或多恨鳳驚華,而是因為鳳家對他心懷芥蒂,因為鳳驚華對他咄咄逼人,他無法順她的意,但是,鳳驚華對姬蓮并沒有大的威脅,無非就是兩女共侍一夫罷了,姬蓮就痛恨鳳驚華至此?
哪個皇帝沒有三宮六院,姬蓮若是連鳳驚華死了都還介意着,又豈能容得下其他嫔妃?
想當一國之母,沒有容人、容天下的兇懷和氣量,如何擔當得起?
終于,他放下酒杯,打個呵欠:“時候不早了,朕該回去了。
”
姬蓮的笑容頓時凝固:“皇、皇上,這麼晚了,您、您還要回去麼?
”
秋夜弦站起來:“朕公事繁重,就不留在這裡過夜了。
”
然後他就離開,多一秒都不留。
姬蓮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送起身相送都忘了。
皇上這麼晚來仙霞宮,不是為了與她共度良宵,而是純粹為了與她說說話?
什麼時候,她存在的作用隻是陪皇上說說話?
她看着窗外凄風苦雨,覺得心裡也濕漉漉的。
不知過了多久,親信侍女跑進來,在她耳邊低聲道:“娘娘,皇上沒回上神宮,而是去瓊雪宮了。
”
姬蓮身體哆嗦了一下,猛然擡頭,死死地盯着她:“你,再說一遍。
”
侍女道:“奴婢送皇上出去,看到皇上的轎子不是往上神宮的方向,便留了一個心眼,悄悄跟在後面,發現皇上去了瓊雪宮。
”
姬蓮抓住她的手腕,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皇上隻是去坐坐,很快就走了吧?
你隻是看到皇上進去,又沒有看到皇上久留,不要亂說話!
”
侍女被抓得很疼,心裡也很委屈,但又不敢流露出半點不滿:“奴婢不知道皇上打算呆多久,但皇上進瓊雪宮以後,皇上的轎子就走了,和遠公公也離開了……”
這分明就是皇上要留宿瓊雪宮的迹象。
姬蓮放開侍女的手,無力地癱在榻上。
皇上若是想跟那個小妖精睡,直接去瓊雪宮就好,何苦再來仙霞宮?
何苦讓她升上雲端後再跌下來?
這樣戲耍她很有趣嗎?
突然,她問這名侍女:“今天是什麼日子?
”
她細細琢磨了皇上剛才的反應,覺得自己隐隐錯漏了什麼。
“今天?
”侍女努力想了想,呐呐道,“也不是什麼大日子,隻是三月三罷了。
”
宮裡有些娘娘和侍女、太監什麼的會搞些活動,所以她記得這個日子。
“三月三?
”姬蓮喃喃,“這是什麼節日嗎?
”
侍女道:“踏青和掃墓的日子……”
“掃墓?
”姬蓮突然就想到了她最讨厭的死人鳳驚華。
鳳驚華就是在去年三月死的……難道,皇上還沒有忘記鳳驚華?
這種想法令她雙目圓睜,面容扭曲,美麗與優雅瞬間蕩然無存。
她抓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地戳,戳一切她能戳的東西,臉上全是猙獰的殺意與恨意。
都過去這麼久了,鳳驚華還陰魂不散,還在皇上的心裡盤旋不去,還在跟她争――
争什麼争啊?
連渣都不剩了,還怎麼跟她争?
她把簪子戳到斷掉以後,就冷靜了下來,恢複了美麗優雅,跟侍女道:“荷妃不是月事不調麼,你暗中跟甯禦醫說一聲,讓她去看看荷妃,去的時候和回來的時候,務必從最近的瓊雪宮經過。
還有,本宮做好事不留名,甯禦醫是受了荷妃所請前去看診的,跟本宮和雪妃沒有關系。
”
鳳驚華已經屍骨無存,她再恨也無法将鳳驚華鞭屍,但是,要收拾雪妃、荷妃什麼的,還是做得到的。
侍女聽後低聲道:“是,奴婢明天早上就去辦。
”
她能被娘娘選在身邊,自然能琢磨到娘娘的五六分心意。
甯禦醫是太醫院唯一的女禦醫,精通婦科醫術,尤其擅長驗胎、保胎和接生,若是嫔妃們有孕,她便是首選,可以說,甯禦醫出現在哪位娘娘的住處,很可能就意味着那位娘娘有了身孕。
甯禦醫若是出現在賞荷苑,宮裡衆人一定會懷疑荷妃是不是有了身孕,如此,荷妃便成所有人的眼中釘,日子将會變得更難過。
另外,按照常理,像荷妃這種既不受寵愛、又沒有任何勢力的妃子是請不動甯禦醫的,而賞荷苑離瓊雪宮很近,甯禦醫若是從瓊雪宮經過,故作出入瓊雪宮的模樣,一定會有人懷疑是不是雪妃懷孕了。
自從雪妃入宮以後,皇上至少有一半的晚上都留宿在瓊雪宮,雪妃成了所有嫔妃最妒恨的存在,她若是再傳出懷孕的消息,不必姬貴妃出手,自會有人在暗中收拾雪妃。
宮裡人不知道,甯禦醫其實是姬貴妃的人,定會依照姬貴妃的暗示行動。
姬貴妃要收拾對手,從不會親自出面,甚至不會參與,她隻會暗中點燃火苗,丢到身上裝有炸藥的對手身上,然後靜靜的看着對方被炸成碎片而已。
姬蓮安排下去以後,上床睡了。
她抱着皇上枕過的瓷枕,在錦被裡輾轉反側,全身的骨頭像被貓爪子撓一樣,癢得難受。
皇上現在是不是在抱着雪妃那吸人精皿的身體,欲罷不能?
确實如此。
秋夜弦抱着雪妃那具能秒殺英雄好漢的身軀,剛剛被滅掉的欲望,又升了上來。
“雪兒,你喜歡朕嗎?
”他第一次問自己的妃子這個問題。
雪妃目光迷離,波光蕩漾,聲音嬌酥入骨:“喜歡,喜歡極了……”
“你喜歡朕的什麼地方?
”秋夜弦問。
雪妃的手,先摸他的臉,而後一路往下:“這裡,這裡,這裡,這裡……”
她不懂得掩飾自己的心情、喜好與欲望,單純得令人發指。
祝幽總叫她白癡雪,但她其實并不是白癡,她隻是在十二歲時腦子停止了成長,用最好理解的說法,就是她的腦子隻有十二歲,雖然她的實際年紀是十八歲。
誘惑女人的身體,十二歲孩子的腦子,這就是祝雪的本質。
秋夜弦又笑着問:“你想當皇後嗎?
”
雪妃問:“當皇後好玩嗎?
好玩的話,雪兒就想當。
”
秋夜弦道:“當皇後不好玩,但很厲害,就像你父親一樣,在家裡人人都要聽他的。
”
“這樣啊。
”雪妃皺眉,“那雪兒不想當。
父親一點都不好玩,雪兒不想像父親那樣,怪吓人的。
”
秋夜弦撫摸她的臉龐,笑了:“你們家裡這麼多人,那你最喜歡誰?
”
還是跟這種簡單的女人在一起比較放松。
這後宮,大概隻有她不想當皇後,不想要更大的權力了。
雪妃想了想,道:“我比較喜歡大姐。
大姐喜歡收集奇怪的花花草草,雪兒也喜歡,而且大姐從來不罵人,對雪兒怪好的,雪兒覺得大姐很好。
”
“你的大姐……”秋夜弦想了想,“是叫祝慈吧?
”
雪妃點頭:“嗯,大姐叫祝慈,很少出門,如果出門的話就去很遠的地方。
”
秋夜弦吻她:“你喜歡你大姐的話,随時可以讓你大姐進宮陪你。
”
他心裡明白,宮裡沒人喜歡這丫頭,這丫頭也沒什麼野心,就是喜歡玩,不斷地尋找和追逐快樂,時間久了,這丫頭一定會覺得宮裡無聊。
若是她喜歡的親友能經常入宮陪她,她會過得開心許多。
“皇上你真好。
”雪妃的雙手摟上他的腰,回吻他。
她的腦子雖然年幼,但身體對于欲望的忠誠與領悟卻是超強,她學到和掌握的親熱技巧,連他都幾乎都受不住。
兩人又一起沉淪在欲望當中。
與此同時,梨香院。
五更到來的時候,花飛飛才結束了這一天的活兒,回到寝室。
因為太累,也因為不想看到自己年老色衰的容顔,她沒有禦妝,脫了衣服,梳了頭發後就睡。
才掀開被子,她就察覺到床上藏了一個人。
她一點都不驚慌,轉身就想跑并想大聲叫人,然而,對方的動作比她張嘴發聲的動作還快。
她才轉身,她的上半身連同雙臂,就被一隻手給緊緊地箍住了,緊接着,冰冷而鋒利的刀刃抵在她的頸側。
“不想死就别動。
”對方說得很淡,也沒有半點着急和慌亂。
花飛飛感覺得到對方身上的殺氣,以及平穩勻稱的呼吸。
對方是說真的。
見多識廣的她處變不驚,乖乖的沒有動。
對方道:“告訴我秦楚合在哪裡,我就放過你。
”
花飛飛心髒狂跳,眼皮子也狂跳,心思有片刻的驚慌。
頸側一疼,她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流下來。
“你一定知道秦楚合在哪裡,别想蒙混過關。
”對方道,“你什麼都不要問,隻要回答我的問題。
我給你半刻的時間思考。
半刻一到,要麼活,要麼死。
”
然後,對方就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後,花飛飛試圖問:“你是何人……”
頸間一陣劇疼。
對方沒有割斷她的脖頸,隻是在她的頸側劃了一刀。
“你每說一句廢話,我就在你的頸上劃一刀,頸上沒位置了,我就在你的臉上劃。
”對方的聲音、呼吸仍然平衡均勻。
花飛飛知道對方不是能談判的存在了。
在這樣的黑暗中,他仍然能恰到好處的劃傷她的脖頸卻不會要了她的命,這是最強的殺手才能做到的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