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量就是利用這種複雜的地形,通過移動石頭、修剪樹木、增減障礙物、設置障眼法、施放有害氣味等手段,制造出各種視線盲區和誤區,讓處于其中的人無法辨别方向和位置,感官變得遲鈍,導緻無法找到出路。
鳳驚華會找到這裡,一半是靠研究和分析,一半也是靠運氣。
狩王聽完以後,道:“你來之前便知道這是陷阱,卻沒有給自己後路麼?
”
鳳驚華笑了笑:“留是留了,但所謂的後路,通向的其實也是懸崖萬丈,如果可能,我希望永遠不要有用到後路的那一天。
”
狩王沉默。
好久後,他才道:“這裡與世隔絕,難進,更難出,風景也不錯,能死在這裡,有你相伴,也不是壞事。
”
鳳驚華又笑:“如果實在走不出去,這樣的下場确實不差。
”
而後她打了一個呵欠:“我累了,睡吧,明天咱們再想辦法。
”
說完就将肩膀靠在狩王的肩上,呼呼大睡起來。
黑暗中,狩王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也閉上眼睛,将頭靠在她的頭上,也睡起來。
他的身體總是涼的,連陽光都無法溫暖他,但在這個時候,他卻感受到了淡淡的暖意。
這一夜,兩個人居然都睡得極好,極安穩,宛如睡在毫宅裡一般。
早上,當兩個人醒過來時,俱是神清氣爽,沒有半點被困住的将死之人的疲态。
鳳驚華用匕首挖開松軟的泥土,挖出一堆肥厚的野草根莖,用毛巾擦拭幹淨後,丢了一半給狩王,自己抓着剩下的一半,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吸取根莖裡的水分。
然後她又去摘了一些野菜和草藥,又費了很長時間逮到一隻不小心路過的野兔子,現場烤了,與狩王一起分享。
野外生存對他們并沒有太多的難度,而且這個山谷面積挺大,目前還有充分的食物。
但他們心裡很清楚,他們終究是被困死了,光靠吃野菜和偶爾路過的小動物,根本無法維持足夠的體力,總有一天,他們會因過度虛弱而倒下,再因沒有足夠的食物而昏迷過去,然後就死在這裡。
他們所能期待的,隻有運氣或奇迹,而在運氣和奇迹到來之前,他們得好好活下去。
吃飽之後,鳳驚華站起來,甩了甩手中的匕首:“雖然我沒有辦法破解這個陣法,但這些野草實在太礙眼,将這些野草都割光以後,也許會有點幫助。
”
他們最需要的是辯明方向和弄清自己的位置,他們拿遮天蔽日的大樹沒有辦法,但拿這些雜草總還是有辦法的。
狩王道:“有道理。
”
說罷,他撿出長劍,揮了幾劍,眼前的雜草和灌木叢就被削去了一塊。
鳳驚華也揮動匕首,割起草來。
割累以後,她站起來,擦了一把汗,看看身後已經平坦的一塊區域,又看看她身邊的狩王,大笑起來。
狩王道:“你在笑什麼?
”
鳳驚華道:“你不覺得我們很像一起開荒種田的農夫與農婦嗎?
”
狩王掃了四周一眼,慢慢道:“是挺像的。
”
也許他們還可以砍下一棵大樹,将樹幹與樹枝削成無數根木塊,搭建一個小屋,然後就在地上種種野菜,養幾隻兔子當肉食,就在這裡隐居。
他默默地想着,揮劍如風,又削出一塊空地來。
當天色快暗下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清出一大塊空地,鳳驚華打量四周,道:“我試着移動這塊石頭,看看能不能改變陣法,找出破綻。
”
她眼前的這塊石頭很高很大,夾在幾棵大樹之間,徹底擋住了前方的視線。
狩王走過來:“一起推吧。
”
兩個人伸出四隻手,摁在巨石上,用力推。
巨石很重,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将巨石移開了約莫一步的長度。
突然,鳳驚華隻覺得腳上一涼,低頭一看,就看到幾條蛇從她腳上爬過,驚得大叫一聲:“有蛇!
快閃開!
”
兩人迅速後退,一起揮動兵器,将這幾條蛇給斬了。
這些蛇中也許有毒蛇,一條都不能留。
然而,這幾條蛇被斬了,更多的蛇卻從巨石底下冒出來。
“石頭底下搞不好是蛇窩!
”鳳驚華幹脆蹲下來,守在石頭旁邊,有多少蛇冒出來,就斬殺多少。
兩人一起守着,将冒出來的蛇都幹掉了,而後又拿被割掉的草塞往石頭底下,才算解決了蛇患。
忙完以後,兩個人都累了,又一起坐在大樹下歇息。
“這些石頭,看來不能随便移動,這次是蛇,下次也許就是暗器了。
”鳳驚華道。
不愧是黑無量與黑無涯聯手設計的傑作,不會讓被困者過得那麼輕松的。
“是的。
”狩王緩緩道,“我們還是繼續割草吧。
”
所謂暗箭難防,即使兩人俱是經驗豐富的高手,但在這種環境下并沒有太大的發揮餘地,而且機關之間也許會有聯動,觸發其中一道機關,說不定會引發其它機關一齊啟動。
如果他們因為觸發機關而導緻受傷,勢必寸步難行,更是難以脫身。
黑家兩大高手聯手設計的機關,處處都在透着“老實呆着,别把自己玩死了”的警告。
兩人又并靠着睡了一夜,第二天又開始割草。
如此反複。
三天過去了,山谷間的雜草被他們割了大半,然而回頭一看,三天前被他們割掉的草,又喪心病狂地長到了小腿肚,等他們把前面的雜草割光,後面的雜草又該成災了。
現在是春夏之交,正是野草瘋長的時節,他們割草的速度,比不上野草生長的速度。
兩人面面相觑,苦笑。
這幾天來,他們隻不過是在單純的割草罷了。
鳳驚華将匕首一丢,仰面倒下,躺好草堆上,看着頭頂上巨大的樹冠發呆。
狩王也在她的身邊躺下,與她一起看着支離破碎的天空。
“後悔嗎?
”他問。
“我這一生,隻後悔兩件事情。
”鳳驚華淡淡道,“第一件,曾經愛過秋夜弦。
第二件,曾經把姬蓮當成好友。
”
“我也隻後悔兩件事情。
”狩王緩緩道,“第一件,沒有想辦法帶我姐離開皇宮。
第二件,之前沒有對你好一些。
”
“聽起來好像遺言。
”鳳驚華笑,“我可以為别人去死,但絕對不會去送死。
所以,我不是留了給我們留了一條後路嗎?
”
狩王道:“這條後路什麼時候才會啟動?
”
鳳驚華想了想:“至少還要半個月吧?
”
狩王緩緩道:“希望半個月以後我們還活着。
”
鳳驚華說得很用力:“會的,我們一定會撐到最後的。
”
她說得樂觀,但她知道,形勢比她想象的更嚴重。
不說餐風露宿之苦,隻說他們被困在這裡的時候,秋夜弦還不知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秋夜弦采取的行動,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狩王帶兵入駐紫元山的當天下午,就有人發現北山出現了可疑人物,這些可疑人物的身手似乎極為高強,狩王帶人追查時,那些可疑人物分散開來,狩王便與手下分頭追擊。
追着追着,狩王就落單了,然後追到這片山谷裡,被徹底困住。
再然後,就出現了南山的禁軍以為狩王在北山、北山的禁軍以為狩王在南山,沒有人發現狩王失蹤了――當然,這是秋夜弦玩的詭異。
直到第二天,禁軍才發現狩王不見了,趕緊派人四處尋找。
這時,在北山巡邏和搜查的禁軍突然遭遇一批蒙面高手,雙方大打出手。
蒙面高手不敵禁軍,匆匆逃走,禁軍抓到了幾個俘虜,但這幾個俘虜極為剛烈,當場咬舌自盡,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
隻是,這些蒙面高手的招式很有費國的風格,自盡俘虜的長相也是費國人的長相,事情報上去後,皇陵軍和黑無量都認為對方很可能是費國殺手。
費國殺手潛入天洲、妄圖行刺狩王和皇上的消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近期更是傳出費國殺手想在皇陵對皇上動手的消息,秋夜弦這才讓狩王帶兵入駐紫元山,因此,費國殺手出現在紫元山并不奇怪。
黑無量根據現場的種種迹象,認為狩王很可能被費國殺手綁架或殺害了,他迅速封鎖消息,一邊讓禁軍暗中搜查狩王的下落,一邊繼續準備皇上祭祀的守備工作。
在狩王和鳳驚華被困住的時候,秋夜弦順利地完成了祭祀大典,返回皇宮。
随後,禁軍在左魅的帶領下回城,軍機處留下來協助皇陵守軍尋找狩王,說是尋找,其實就是監視紫元山,防止有人找到狩王的所在,并防止狩王運氣太好而不小心逃出陣法。
陰風等人自然知道狩王被困在紫元山,但紫元山在軍機處的嚴密監控之下,另有皇陵守軍把守,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免得擅闖禁地而遭到剿殺。
直到祭祀大典結束後的十天,黑無量沒發現紫元山有異常後,才帶着軍機處的人手離開。
軍機處離開以後,皇陵守軍的守備集中在陵墓四周,減少了對周邊的巡視,這才讓陰風等十幾人找到了潛入紫元山的機會。
然而,紫元山之大,不是區區十幾個人能輕易搜尋個遍的,而且黑無量設下陣法的山谷更是隐蔽,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就算找到了山谷邊緣,也很容易被陣法所設下的障眼法誤導,走上相反的道路。
所以,陰風等人在紫元山暗中搜索,卻遲遲找不到狩王和鳳驚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