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俊站在帳外,沐浴着傍晚的陽光,阿裡依激動興奮的聲音不時從中軍大帳傳出。
但顧小俊沒有心思去聽裡面的兩人在讨論什麼煉金術,他的心思全都在不遠處另一個帳篷。
幾名昭武九國的胡女正在裡面為胡玲耶沐浴更衣,他和李二狗他們打了一個賭。
賭今天晚上蕭校尉會不會把胡玲耶吃掉。
蕭去病并不知道他們的惡趣味,現在的他,正坐在一張桌子面前,忽悠得起勁。
“賈比爾・伊本・哈揚的這個觀點是錯誤的,任何一種金屬都是一種獨立的物資,并不是由硫和汞按一定比例混合而成;而且你們所謂的煉金術,使賤金屬變成貴金屬也隻是發生在特定的情況下。
比如一塊銀币它被王水溶化後,我們在裡面投入銅或者鐵,是可以生出銀子的。
但這隻是因為這溶液裡面含有銀,如果溶液裡面沒有銀,你用任何的辦法也不可能讓銅變成銀。
這個你明白嗎?
”
蕭去病說的,正是此刻在大食剛剛興起的最熱門的一門學科――煉金術。
這門學科主要傳自埃及和希臘文化,在白衣大食時期,大食哈裡發就下令一些希臘語和科普特語的煉金術、占星術和醫學書籍譯成阿拉伯語。
當時這種文化翻譯活動還隻是零散的少數行為,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成為規模。
在另一個時空,直到曼蘇爾即位哈裡發後才開始興盛起來,麥蒙時代(813~833在位)進入鼎盛時期,開始在國家的組織下大量翻譯希臘和東方科學。
這就是阿拉伯曆史非常著名的百年翻譯運動,這項運動,改變了世界文化科技的發展進程。
而之所以從曼蘇爾即位哈裡發才開始興盛起來,也與現在這場大戰息息相關。
在另一個時空,正是由于怛羅斯之戰高仙芝戰敗,一些工匠被俘,使得造紙術傳向西方。
否則,這些阿拉伯人的翻譯和傳播工作就隻能使用羊皮紙。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是一門僞科學,但在另一個時空,正是這些大食人孜孜不倦追求的煉金術,雖然沒有煉出金來,但卻因為不斷的試驗,研究出諸如硝酸、硫酸、王水、硝酸銀等溶液的制法,并由此促進了近代化學的産生。
阿裡依一下聽愣了,他完全沒想到這個儒雅俊美的将軍,安西節度副使還是個學識淵博的學者,很多自己怎麼也想不通的難題,在他這裡竟然全部得到了解答。
這個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竟像是無所不知的。
自己引以為傲的學識,在他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一開始的時候,阿裡依還有些不服氣,從算數,到幾何,再到物理學,天文學,甚至是他的好友賈比爾・伊本・哈揚剛剛研究出來的煉金術,阿裡依一條一條拿出問,想要難倒面前這個少年,可最後,這個少年給出的答案卻總能讓自己震驚。
“這個我其實也不是很明白,也許你說的對。
”阿裡依有些迷惑地道:“但是,尊敬的安西節度副使閣下,這些學問,你是怎麼的知道的呢?
如果我沒看錯,你今年應該不超過二十歲吧?
”
“這個我可以告訴你原因,甚至可以把你想知道的這些學識通通都教授給你,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
“什麼條件?
”
“跟我回大唐。
”
“這個不行,我的家人還在呼羅珊。
”
“我可以幫你向并・波悉林索要他們。
”
“但是,尊敬的安西節度副使閣下,你要我跟你回大唐去有什麼用呢?
”阿裡依一臉苦色:“我隻是一個專研學問的學者,又不能打仗,而我的學問在你面前,完全不值得一提。
”
“這個你不要管,實話告訴你吧,這個條件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反正我是不會放你回去了。
”蕭去病笑嘻嘻道。
“你不可以這樣,你這是強盜……”
“為什麼不可以,我這就是強盜了?
至少我沒有傷害你,沒有殺了你,沒有強迫你放棄信仰胡大。
你們大食人當初在奴役薩珊波斯人的時候是怎麼做的,不要我說吧?
”蕭去病粗暴地打斷他的話。
他指的是大食人在打敗薩珊波斯以後,對波斯人殘暴的統治,幾乎将所有的波斯人變成了奴隸,搶奪他們的一切,并且強迫他們改變語言,宗教等等。
阿裡依一時沒想到蕭去病會突然提到這些,他嗫嚅道:“那是因為我們打敗了他們。
”
好強悍的強盜邏輯,紅果果的叢林法則,這就是大食人的思維方式,強者擁有一切,支配一切,失敗者沒有任何權力。
蕭去病笑了:“也就是說,如果我打敗了并・波悉林,你就甘心做我的奴隸,一輩子按我說的去做?
”
阿裡依撇撇嘴,過了很久才道:“你不是已經打敗了并・波悉林嗎?
如果你能打敗阿拔斯或者曼蘇,我就甘心做你的仆人,反之,你就要告訴我答案,并解答我的疑惑,然後放我回去。
”
“這個不行,這個兩人遠在幾千裡之外,我如何能與他們交戰。
總之如果我徹底打敗了并・波悉林,我隻得是殺死他或者生擒他,并打敗或殺光他手裡所有軍隊,你就做我的仆人。
若是我做不到,就按你說的那樣,公平嗎?
”
阿裡依瞪着眼睛看着桌子上蕭去病畫的圖,列的公式,回憶着他為自己解開的好幾個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猶豫了好半響,一字一頓地說道:“公平。
我接受。
”
确實公平,如果對方真的能做到那些,如果自己不來出使,那麼等待他的結局要麼是被安西軍殺死,要麼就是成為安西軍的俘虜。
俘虜是沒有任何權力的,比仆人遠遠不如。
“好吧,反正我赢定了,給你看一樣東西,我未來的仆人。
”蕭去病打開了折起的世界地圖:“當初,你應該是從這裡出發的是吧,航行半年到達廣州的?
”
阿裡依的嘴張的老大,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這張地圖,又擡起頭來看了眼這個二十歲的年輕的人。
他到底是人是鬼,連這個也知道?
時間過得飛快,天很快黑了下來。
吃過晚飯,兩人又說了一會話,阿裡依講訴了一些航行的經曆,以及造船的經驗。
之後蕭去病洗漱一番,來到睡覺的帳篷面前,不由愣住了,裡面有人。
蕭去病回想起晚飯的時候,李二狗的一臉壞笑,搖了搖頭,挑簾進入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