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大食軍營内,反而顯得更加忙碌了。
并・波悉林和和齊雅德正從後營前往自己的中軍大帳。
并・波悉林剛剛親自去詢問了那些被安西軍交還的戰俘,詢問了一些當成戰鬥的過程,還有他們在安西大營看到的軍情。
得到的信息量很大,那安西軍的戰術戰法自己還真是從未見過,連并・波悉林都在心裡贊歎這些戰術的高明。
不過,他現在也越來越看不懂那個蕭去病了。
簡直無法理解嘛,這些戰俘竟然絲毫沒有受到虐待。
聽他們交代,安西軍對待俘虜的方式都是重傷者直接殺死,輕傷者可以接受救治,隻要在最開始沒有被殺死,後面都會受到很好的對待。
據那些戰俘講訴,整個安西大營總共大概有三千多呼羅珊戰俘,現在放回來七百,還有兩千五百多。
主要由昭武九國輔兵負責看管,少量安西士兵負責監管,原因是怕他們會被昭武九國士兵打死。
戰俘的生活待遇跟安西士兵和昭武九國士兵幾乎差不多,工作則主要負責修築營寨,挖壕溝,設鹿砦等,還有就是給昭武九國士兵訓練的時候當陪練。
這也是那蕭去病想出來的,說是可以讓那些膽小如鼠的昭武九國士兵擺脫對呼羅珊士兵的恐懼,提升士氣。
對于這一點并・波悉林是相當呲之以鼻的,他堅定地認為,那些昭武九國胡狡猾固然是狡猾,而且似乎脾氣也都非常暴躁,好鬥。
但這些都是假象,他們這種人,幾百上千年都是大國的奴仆,一直戰火不斷,養成了他們尚武好鬥的性格。
平常就有很多昭武九國胡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一碰到什麼事情也都嗷嗷叫,但其實最不善戰的一群人,骨子裡就是一個詞――色厲内荏。
他們是天生的商人和投機者,叫得雖兇,但真打起來卻是一觸即潰。
那蕭去病竟然指望訓練他們來對抗呼羅珊戰士,真是癡人說夢。
不過這也從一個側面印證了高仙芝的主力不在這邊,面前這支安西偏師勢單力薄的事實。
并・波悉林正左思右想之時,一名親衛匆匆而至,到并・波悉林身邊彙報道:“那安西使者已經醒了,現在正吵鬧着要與兩名部下彙合。
”
“那就讓他們住在一起吧,多派些人守衛就是,不準他們随意走動。
快去吧。
”并・波悉林揮了揮手,那親衛立即領命前去。
一旁的齊雅德有些狐疑道:“那安西使者明顯要搞小動作,還有之前那名昭武九國女子要不要抓起來。
”
并・波悉林不以為意道:“我如何不知,我就是想看看他們能搞什麼小名堂?
派人監視就好,暫且不要動他們。
”
“那今天晚上的行動也不瞞他們?
”
“想瞞也瞞不住啊,兩萬人的調動,除非他們是死人。
而且我猜昨天晚上的事,那他們也應該知道了,那昭武九國女人如何會無緣無故跑去給送一件衣服。
笑話,安西使者喝酒弄濕了衣服關她什麼事。
”
“我們隻要不放他們回去就是了。
明天派幾個人去安西大營,就說與貴使者相談甚歡,留他們多住幾天。
我們這邊正在準備錢和物資,期待能夠早日和高仙芝會面。
”并・波悉林笑了笑,臉色突然陰狠起來:“等我們一切準備好,就拿他們幾個祭旗!
”
那齊雅德聽并・波悉林如此說道,也跟着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起來,大營裡開始四處點起火把。
與此同時,營地東南方向兩裡多遠的山崗上,蕭去病擡頭看了看天色,對身旁的顧小俊和阿米爾江道:“時間差不多了,開始準備吧。
”
三人站立的後方,有幾名大食暗哨的屍體,顧小俊和阿米爾江解下背上的胡祿,裡面是四十支浸透油脂的長箭。
風吹過山崗,依稀可以看到山下大食軍營裡開始點起一支支的火把,映照出大大小小十幾個營盤和成千上萬頂帳篷。
某個帳篷内,安西軍的使者李二狗同學與看守他們的衛兵發生了争執。
“這帳篷裡着實氣悶,我們就想出去透透氣,你們這也要攔着?
”李二狗用粟特語大聲對阻攔他們出帳篷的兩個衛兵說道。
粟特語與波斯語原本十分相近,這些大食士兵長期駐守河中,雙方交流起來倒沒什麼障礙。
兩名衛兵有些遲疑了一下,其中一個道:“貴使者,不是我們不讓,埃米爾的吩咐,要我們好生保護你們……”
“那他有沒有說不讓我們出帳篷一步?
”
“……這倒沒有。
”
“那不就成了,我們就站在帳篷外面透透氣,絕不亂跑亂動,你們這麼多人守着對不對?
”
“那貴使者不許離開帳門三步之内,也切莫亂言亂動,否則莫怪我們得罪了。
”
兩名衛兵挑開帳簾,還沒等李二狗三人走出帳門,就聽營寨之内,不遠的地方,猛地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就好似一個旱天雷在人群裡炸響。
然後就聽到附近的營地一片大亂,人喊馬嘶,大聲尖叫,軍官大聲斥責的聲音,嘈雜在一起。
兩名帳内的衛兵顯然愣了愣,下意識轉過頭朝外面看去。
帳篷外面,其他四名守衛還有執勤和巡邏的呼羅珊士兵卻都忍不住擡起了頭,天空當中,四五點火焰如流星一般墜落。
然而那一聲轟的爆炸聲還有營外嘈雜的混亂聲,在李二狗三人聽來卻有如仙樂一般悅耳動聽。
三人展顔一笑,伸手就搶過兩名守衛腰間的大馬士革彎刀,在兩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刀就揮向兩人的脖子。
慘叫聲中,三人已經沖出帳門,帳門之外,四名看守的衛兵滿臉震驚地回過頭來,就看到三人像三隻老虎一樣沖出。
他們下意識地想要拔刀,李二狗和另一名拿刀的随從已經搶先一步,一刀劈來,将最近的兩人砍倒。
那名沒拿刀的随從同樣不等對方拔刀,整個人像一發炮彈般撞向稍遠的兩人,直接将一人撞倒,另一人晃了一下,終于拔出刀來,一刀砍出。
李二狗眼明手快,橫刀一擋,另一名随從趁勢一刀捅入那人小腹,用力一攪。
在這名守衛倒下之前,李二狗一下奪過他手中彎刀,轉手遞出。
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形勢,絲毫不顧被撞倒在地那名大食守衛,帶着兩名随從毫不停頓沖向一隊騎馬巡邏的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