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都羅此刻在幹什麼呢?
他帶走了合赤惕部大軍至少三分之一的戰力,而郭威将軍率領的狼騎軍漢軍營不計傷亡的投入之下,吸引着絕大多數的火力,為他創造了絕佳的機會。
要不然,淺淺的河灘,極為适合渡河的地方,桑格會疏忽大意嗎?
答案是否定的,不要小看了那裡,裡面不僅布滿紮馬釘還有絆馬索陷阱,最為不利的是河灘之後就是戈壁,坡度較大沒有緩沖的地形,桑格此前在這裡布置了四千大軍,後來沒有動靜,而他的主陣吃緊,無奈抽調了兩千,這才給紮都羅留下一個絕佳機會。
就當紮都羅準備整頓兵馬渡河的時候,他接到哥哥布爾罕的密函,看後臉色極為難看,手下衆将紛紛退避三舍。
紮都羅來到張敬輝旁邊聲嚴色厲問道:
“張敬輝我來問你,前日一戰你部卍字軍旗可還安好?
”
“卍字軍旗?
”張敬輝雖然剛剛加入合赤惕部不久,可是他也知道合赤惕部每個營都有兩面火紅的卍字軍旗。
他可能不知道這軍旗代表着不僅僅是完整建制的問題,它還是一支部隊的指向标,是榮耀。
每個營的軍旗都分為正負旗,正旗一直都是由主将掌管。
由于前日一戰,他們這個營損失慘重,而他們又是莫日根直接統屬沒有指定的校尉。
莫日根因為指揮不當被革去統制之職,回臨河養傷,張敬輝就俨然成為這個營暫時的掌管者,軍旗也自然在他的手中。
然而,紮都羅詢問之時,張敬輝就面露尴尬,頭低着不敢看紮都羅。
這樣的情形看樣子就知道真的如哥哥書信中寫道的那樣,他們真的是将卍字軍旗丢了,丢給了敵人。
這是豹騎軍的恥辱,也是合赤惕部軍人的恥辱。
氣極的紮都羅一腳将跪着的張敬輝踹倒手指着河對岸說道“你們怎麼敢?
怎麼能将軍旗丢了,怎麼不将腦袋丢了,你們活着都是恥辱!
恥辱!
我都覺得臉面無光!
無光!
”
同時狠狠的抽打着自己的臉頰,豹騎軍其他将領一個個也都羞愧得低着頭,就連赤那思衛隊也是一樣。
重新爬起來的張敬輝又跪在紮都羅的面前,他本以為丢掉的不過是一面旗子而已,沒有想到會讓紮都羅這樣氣惱。
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張敬輝,畢竟還要涉及到莫日根,所以紮都羅也沒有再過多追究,他對着張敬輝說道“前日大戰,你們營損失慘重,今天本将軍給你補齊了。
既然卍字旗是在你們手上滑落,那就重新給我立起來。
大汗已經下了命令,如果不能全殲敵人,别看我是他的弟弟,也一樣難辭其咎。
可是在這之前,你們一個也别想逃。
”
這話什麼意思?
這就相當于變相的将張敬輝提升為營校尉了,張敬輝豈能聽不出來?
可是,這其中也有風險,如果此時他不表态,或者不能漂亮的複仇,那他也将是最直接的犧牲品。
“請将軍放心,末将定将雪恥,如若不成,也就再無顔面存活于世了。
”
“嗯!
”張敬輝起誓,紮都羅這才放心不少,說道“去吧!
”
張敬輝起身離開,旁邊的李統範迷離這小眼,心想:這一家人沒有一個是普通角色。
小小年紀,剛剛統領豹騎軍,這麼一來就已經收服了新人,震懾了舊人,果然是深谙禦下之道啊!
感慨歸感慨,張敬輝已經帶着所部來到河岸邊。
他沒有急着攻擊,而是告訴手下:“你們都聽着,我們遺失軍旗的事情已經被大汗知曉,龍顔大怒!
我等罪責難逃,但是大汗以及将軍卻給我們一個贖罪的機會,那就是消滅對岸那群雜種,重拾我們豹騎軍的尊嚴。
如果不能成功,我已經無顔苟活,但是在我死之前,你們一個也别想逃,都聽明白了嗎?
”
“明白!
”......“出發!
”
張敬輝雖然急着攻到河對岸,可是他也并不傻,别看河水隻有及膝深,可是寬闊的河面足有三四百米,河水穢濁,天知道這下面還隐藏着多少殺人的陷阱?
合赤惕部每一個士兵都有一個羊毛尼做成的睡袋,在行軍中可以方便休息。
此刻,它的另一個作用凸顯出來了,紮都羅命人将睡袋裡裝滿泥土,然後在扔到河裡,就這樣形成一出寬約十米的通道,河道中的紮馬釘以及各式陷阱不就沒有用武之地了嗎?
然而這并不是一番風順的,等到通道布置到河中央的時候,對岸的土謝圖人已經感到恐慌,他們也沒有想到合赤惕人會這麼聰明的化解了那些陷阱,還以為能夠痛快的收割人頭呢!
而他們也隻能用弓箭回應合赤惕人,河面很寬,而真正的打擊面也隻有十幾米的樣子,所以效果不是很明顯。
幾十輪箭下來,隻有零零星星三五十人不幸中箭,而合赤惕人的通道也已經基本修成。
接下來就交給張敬輝了,他也明白剩下的事情是最困難的,尤其是怎樣在敵人重兵重重之下爬上土坡,進入曠闊地帶。
他向李統範的健銳營借來了長槍,這是種和狼騎軍漢軍營裝備一樣的長柄武器。
将它們用繩索緊緊的綁在胳膊上,幾百名精挑細選的将士充當敢死隊,挺着長槍義無反顧的朝着敵人沖去。
“啾啾啾!
”迎接他們的是陣陣箭雨,雖然不斷有騎士中箭落馬而慘死,但是一百多米的距離,戰馬不過三五息便可到達,而此時土謝圖人也才完成三輪齊射,張敬輝的損失實際上很小。
快點,再快點!
張敬輝心裡默默念叨着,眼見着敵人近在眼前,不足十米的地方沒有過多的時間想太多。
張敬輝隻覺得自己的虎口撕裂一般火辣辣的疼痛,随後聽到“砰!
”的一聲,三米多長的長槍折斷,而那個被他刺中的土謝圖人被頂出五米開外,嘴角嘔吐着混有内髒的皿末,眼見不活了。
周圍的敵人迅速圍了上來,折斷的槍杆一時無法脫手,隻能揮舞着左劈右打,人趨于本能而閃避,給敵人造成極大的混亂。
而就是靠着這點兒混亂,其他士兵也紛紛爬上土坡,長槍出刺,砰!
砰!
槍杆折斷聲不絕于耳,但凡接觸的土謝圖人都沒有好下場,更有甚者,幾個一起都被串起來,全憑戰馬的沖擊力推行數十米遠,最終因為阻力戰馬力竭,而騎士的長槍與手臂是綁在一起的,一時無法脫手,整個人都被挑起,胳膊折斷,人也就此殘廢。
就在張敬輝兇殘的沖擊之下,原本就因兵力不足無法有效壓制的土謝圖人開始潰敗。
紮都羅見到時機已經成熟,馬刀揮向“殺啊!
”
頓時間,成千上萬的士兵由僅有十幾米寬的通道迅速湧向對岸加入戰團。
本來張敬輝一營的兵力土謝圖人已經很難應對了,這一下子幾萬人,他們膽寒了,也不再做什麼抵抗,更不想着逃跑了,幹脆乖乖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紮都羅前來觀摩戰場,張敬輝興奮的跑來彙報道“啟禀将軍!
末将幸不辱命!
”
“幸不辱命?
”紮都羅仍然沒有好臉色,隻是淡淡的說“還早的呢!
”
張敬輝頓時感覺自己是不是因為軍旗的事情而被邊緣化了?
那為什麼還要給他升職?
李統範上前拍着張敬輝的肩膀說道“看什麼看?
還不快整頓軍隊?
準備出發了?
”
“出發?
”此刻他才看到狼騎軍另外的兩個營已經整頓妥當,随時準備參加另一場大戰。
張敬輝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如此輕易的擊破阻擊部隊,絕大多數功勞依賴與狼騎軍漢軍營在距此三十裡的戰場上拼死搏殺。
他們給予桑格的壓力越大,那麼他就會從這裡調集更多的軍隊,而紮都羅等人的阻力也就越小。
是時候投桃報李了。
而郭威此刻也在等着紮都羅來解救他呢,雖然已經搶占了灘頭,但是全身濕透又拼死抵抗桑格的幾次沖鋒,漢軍營傷亡慘重,土謝圖人每一次的集結沖鋒,都是對漢軍營心理上和身體上的巨大沖擊,能夠支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而布爾罕也不知道是怎麼想得,到現在也最多是弩炮支援一下,至于後續援軍似乎還遙遙無期。
“看!
土謝圖人又來進攻了。
”站在河對岸的一種将領都在為郭威擔心,漢軍營傷亡已經達到三千多人了,而大汗似乎是鐵了心了要葬送漢軍營,至今沒有派出援軍。
伊拉貢心急如焚,他再次進言道“大汗!
是不是讓那兀魯思上去頂替一下郭威将軍?
”
布爾罕搖了搖頭說道“惡戰還在後頭,有你表現得時候。
”
“可是...”布爾罕回絕眼看土謝圖人沖擊郭威本陣已經岌岌可危,而布爾罕似乎全然不在乎,還穩坐釣魚台。
其他将領此刻已經開始懷疑布爾罕的動機,先是打壓噶麗,再然後是撤換莫日根,如今又輪到郭威,似乎隻有赤那思大營那些新生代将領得到重用,最有這樣的想法的人莫過于巴圖拔根了,隻有劉鼎臣最明白布爾罕的意思,原本閉目養神的劉鼎臣剛一睜開眼,就看到他們所期盼的...
“看!
大汗!
是豹騎軍!
”劉鼎臣驚呼,衆将定神一看,果然啊!
豹騎軍從桑格的後路襲來,原來大汗如此沉穩,這豹騎軍才是真正的殺機啊!
原本以為布爾罕是打算兩面開工讓桑格顧此失彼,已經打定主意要付出重大代價了。
可是當他們看到豹騎軍漫山遍野的士兵,一個個鬥志激昂的表情,哪裡是經過一場大戰的樣子?
當狼騎軍的軍旗高高飄揚的時候,郭威将軍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心說:臭小子,速度還挺快的嘛!
狼騎軍來得可真是及時,當桑格再一次組織起攻擊,将自己能調動的全部騎兵都用上了,準備一舉将郭威這些該死的漢軍趕下水。
就在最關鍵的時候,後背突然殺來了一股大軍,是真正的大軍,足足有數萬人,感情合赤惕人這麼大張旗鼓就是個幌子?
戰争已經進行了一個多時辰,是該結束了。
“沖啊!
”布爾罕馬鞭一指,已經等待多時的那兀魯思大營騎馬趟河,準備接應遠道而來的豹騎軍。
“啾啾啾!
”還沒有接戰,土謝圖汗部的士兵就遭受到豹騎軍的第一輪打擊,因為是從後過來的,再加上他們剛剛集結完畢,桑格剩餘的不到五千軍隊,瞬間就遭到了毀滅性打擊。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郭威的狼騎軍受此感染,也發動了逆襲。
漢軍營的穩固推進,騎軍的側翼打擊,真正的讓桑格感到深陷阿鼻地獄,沒有一線生機了。
當兩軍碰撞在一起的時候,豹騎軍就顯得格外兇殘,這不僅僅是要消滅敵人這麼簡單,更重要的是,他們要洗刷刻在心頭的恥辱,喪失軍旗所帶來的恥辱。
當張敬輝看到桑格手中蘇魯錠上那面被侮辱诋毀得殘敗不堪的卍字軍旗的時候,拼殺的更加兇殘。
“快!
擋住他!
快啊!
”張敬輝直奔桑格而來,所部緊跟着主将行動,一路上披荊斬棘所向無敵,直插桑格的心髒而來。
此刻他害怕了,迅速招呼手下護主,可是已經晚了。
張敬輝如入無人之境,盡管桑格已經極盡全力保護自己,可是他的侍衛哪裡是已經殺紅眼的豹騎軍的對手?
眼看殺神即将到來,桑格已經顧不了太多,他丢下侍衛一個人逃跑了。
隻聽到張敬輝後面邊追邊喊“桑格!
你哪裡逃?
還我軍旗!
”
“原來是要軍旗的!
合赤惕人真是死心眼兒!
”桑格一把扯掉那面已經殘破不堪的軍旗向後一抛,希望能夠拖延時間。
他真的辦到了,随風飄逝的軍旗被張敬輝牢牢抓在懷來,生怕再次失去。
見此情形,桑格還在竊竊自喜,笑話合赤惕人為了一塊破布而放棄自己,着實可笑,孰不知,紮都羅正在等他呢!
紮都羅力大無群在合赤惕部無人不知,可是除了布爾罕大概沒人知道,他還是個神射手。
就在桑格還在為自己躲過一劫而竊竊自喜的時候,一支利箭劃破天際,直奔急于逃命的桑格。
“噗!
”...“呃!
”...桑格一手捂着脖子,隻見在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支狼牙箭,利箭直接貫穿桑格脖子,鮮皿沿着導皿槽流出,他也隻能支支吾吾卻說出話來。
噗通一頭栽倒在地,沒有了生機,紮都羅緩緩收起弓,心想:這樣才算是雪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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