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爾喀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看着前鋒已經與布爾罕親軍交鋒了,卻發生了這麼詭異的事件。
土謝圖軍隊在距離布爾罕本陣不足百米的地方居然皆盡失蹄,以至使後續部隊失去了沖擊力,如果要進行有效打擊還需要重新整隊集結,亦或是幹脆下馬步戰。
此刻土謝圖汗部的前線指揮官開始猶豫了,但面對兇狠的骁騎營将士,一部分士兵選擇了下馬步戰,這樣雖然能夠規避合赤惕部的利箭,可又要面對鋼槍鐵盾。
而另一部分士兵則掉頭離開,企圖組織下一次攻擊,這次因為鐵絲網基本被掩蓋,在屍體鋪成的道路上,或許能一次敲開合赤惕部的鐵桶陣也說不定呢。
可是他們沒有料到的事發生了,紮都羅率領着豹騎軍将他們攔腰截斷,想要重新組織進攻已經不能了,更何況地方就那麼點兒,數萬人窩在一起,可想而知,紮都羅的豹騎軍有如一柄尖刀插入陣中,土謝圖人更加驚恐不安了。
當豹騎軍第一波箭雨覆蓋,撕開一道豁口之後,這些善于在順風仗中發揮的土謝圖士兵最終沒能頂住壓力,開始四散開來。
前線還在和健銳營拼殺的士兵并不知道他們已經失去了後援,更加糟糕的是,健銳營主将李統範似乎瞅準時機,開始指揮健銳營士兵穩步向前推進。
這下子,原本擁擠的陣型就更顯壓力,成百上千士兵被擠作一團,而健銳營士兵則支起巨盾在穩步向前推進。
此刻,合赤惕部步兵方陣的那種密集陣型的作用就突顯出來,再配合長槍兵的突殺,一時間将土謝圖人逼迫得步步退縮。
長槍的每一次突殺之下,都有數百人慘死,他們嘴角淌着鮮皿,帶着幽怨的眼神很不情願的倒下,任憑合赤惕人踩過他們的身軀繼續前進。
最前面的人已經開始動搖,他們想要退縮,可是身後之人卻硬生生的将他們推向刀尖利刃,當長槍貫體之時,才知道前方之人的感受,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健銳營的反撲,豹騎軍的沖擊,讓喀爾喀尼原本自信的心裡備受打擊。
他沒有想到布爾罕的親軍區區幾千人居然可以抵擋自己三萬大軍的沖擊,不僅如此居然還能發動反擊,這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準備的,戰局吃緊,想要一鼓作氣圍殺布爾罕盡早結束戰争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且,周圍地形也不适合他做穿插包圍,想來布爾罕在選擇決戰場地方面下足了功夫。
這處高地兩側都是戈壁,坑窪不平,且怪石嶙峋,不适合大規模騎兵作戰。
如今,大軍又被豹騎軍從攔腰截斷,形勢越發對他不利。
需要趕快想辦法扭轉一下了!
喀爾喀尼心中暗想。
他招呼來令旗手,打了幾個标志之後,示意那些還能空出手的士兵後撤。
他的想法是,與合赤惕部的戰争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了的,是個長遠的戰鬥,既然圍殺布爾罕已經不可能,那就要想辦法殲滅其中一支部隊。
有言道: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先前的戰鬥讓他找到了目标,那就是那兀魯思大營。
從前線撤下來的士兵,在加上自己身邊的親衛隊以及阿魯高這些預備隊,也有近三萬大軍了,吃掉那兀魯思一萬人馬還是很輕易的。
喀爾喀尼回頭對着臨時充當多爾濟親軍的阿魯高言道“阿魯高!
召集你的士兵随我圍殺前面那股敵人。
”說着馬鞭指向那兀魯思大營的方向。
“呃!
...”此時阿魯高乍一聽到命令有些猶豫,他看向多爾濟想要尋求幫助,可是多爾濟及時避開了他的目光。
此前作戰他都是一馬當先,給喀爾喀尼哈斯龍做前鋒,那是因為他所率的都是那些雜牌部族,就算士兵陣亡也會有人替他補充,還能趁勢收編那些部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那些人如今都成自己手下,而他也算看清楚了,喀爾喀尼父子必然敗亡,布爾罕将是這喀爾喀草原的主宰,而擁有更多士兵和部衆則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所以他才會主動給多爾濟當親軍,而多爾濟也确實需要他這樣一位貴人替他平衡喀爾喀尼的勢力。
就在剛才多爾濟居然果斷放棄了自己,那就意味着兩人的合作關系破裂。
那麼,既然這樣,自己與合赤惕部内衛府的合作那就怪不得我了。
阿魯高内心暗想,同時想要再拖延一時片刻,這戰局恐怕就更加明朗了。
喀爾喀尼大概是看出些什麼說道“阿魯高!
你磨叽什麼呢?
都這等生死關頭還想着保存實力?
想想你此前所作的那些事情,布爾罕會輕饒了你嗎?
哼!
...”說完也不等阿魯高做出表态,馬頭一挑就要離開,前面還有大戰需要他親自指揮,他可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他的身上。
聽了喀爾喀尼的話,阿魯高似乎又清醒了。
看來他确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内衛府的一名卧底成員。
此前一直沒有動作是心存觀望,現在不同了,合赤惕部勢大,他不想做多爾濟等人的殉葬品,他要為自己争取利益。
阿魯高此時已經有了反意,可是他這個人就是那麼的優柔寡斷,直到喀爾喀尼拍馬離開都沒有下定決心。
看來,他需要人引導。
突然間,阿魯高隻是覺得臉頰一熱,随後一股濃烈的皿腥味竄入鼻腔。
常年在戰場上厮殺,見慣了流皿,也自然熟悉鮮皿的味道。
阿魯高往旁邊看去,卻發現令人驚恐的一幕。
土謝圖汗部名義上的大汗多爾濟,此刻正面色慘白,嘴角往外淌着鮮皿,低頭看着兇口的那柄利刃。
“啊!
...啊!
...”恐懼與不安,痛苦與乞求瞬間刻畫在多爾濟臉上。
阿魯高驚恐萬分,他一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會在自己面前刺殺多爾濟。
更加讓他感到意外的卻是那個刺客。
“是你?
鐵奴?
”一向被視為多爾濟的人肉沙包和出氣筒的鐵奴,在這關鍵時刻卻殺害了自己的主人。
被點明身份,鐵奴卻也不慌,他奮力将彎刀從多爾濟的身體裡拔出。
“呲!
”這下子加速了多爾濟的死亡,一頭栽下戰馬。
人群開始慌張,幾個侍衛開始向着鐵奴靠攏并且雙方已經交手。
這邊的混亂局面引得喀爾喀尼回頭環顧,卻發現了多爾濟的屍身,靜靜的悄無生機。
他眉頭攢動,心想壞了。
多爾濟的死勢必會打擊士氣,他可不認為土謝圖士兵會在這關鍵時刻上演一出“哀兵必勝”的逆轉。
這一切來得都是那麼的突然,徹底打亂了他的布局,此時他需要的不是組織戰鬥,而是保存實力吧!
與布爾罕與合赤惕部的戰争不是一兩場戰役就能決定的,他們要做打持久戰的準備。
本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信念,喀爾喀尼令旗一揮,原本準備合圍那兀魯思大營的士兵開始撤退,追随喀爾喀尼而去。
眼見喀爾喀尼就要離開,鐵奴格開一名多爾濟的護衛,亮出标識,大聲說道:
“阿魯高!
你還在等什麼?
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
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阿魯高又是一驚,沒想到鐵奴還能說話的,更加讓他吃驚的是他手中的标識,那不是内衛府的标記嗎?
他怎麼會擁有?
難道說,他就是隐藏在土謝圖汗部内部的那個人?
阿魯高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喀爾喀尼已經生出退意,而多爾濟又被鐵奴格殺,而最要命的是合赤惕部兩翼大軍似乎已經開始解脫。
如果他此時不反,那麼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即使他已經是内衛府成員也是一樣。
媽的!
拼了!
阿魯高抽出彎刀狠狠劈下,将他旁邊的副将斬殺,那是喀爾喀尼用來監視他的。
一旁的一衆親兵見到自己的主人如此,馬上就知道主人的意圖,加入戰團,首先是要保護那個鐵奴。
實際上,他們曾經都是土爾扈特人,如果不是因為阿魯高平日裡對他們還不錯,而且他們在喀爾喀蒙古隻能抱成團,他們早已經逃到合赤惕部尋親戚去了。
如今正是一個大好時機,如果處置得當,再立下大功,說不定将前事一筆勾銷,還有可能受到獎賞。
一想到這裡,阿魯高手下的兒郎拼殺的更瘋狂了。
阿魯高謀反,加之所屬部下又在大隊後陣,這下突然發難,喀爾喀尼猝不及防之下,手下親兵瞬間死傷慘重。
并不是喀爾喀尼親兵皆是銀樣蠟槍頭,主要是喀爾喀尼過于自大。
身為一軍主将,身邊居然隻帶三百親兵,這如何能與阿魯高三千從屬相比?
眼見親兵一個接一個的慘死,喀爾喀尼怒喝道“阿魯高!
豎子爾敢?
”
“喀爾喀尼!
我念你一代枭雄!
還是下馬受降吧!
相信阿拔達爾罕・古列汗(布爾罕的汗号)會給你一個體面的結局的。
”阿魯高此時正用彎刀指着喀爾喀尼勸道。
“哈哈!
”聽了阿魯高的話喀爾喀尼仰天大笑,同時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看得阿魯高有些懼怕。
“阿魯高!
我喀爾喀尼自認為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背叛我?
”後陣的混亂成為他整個體系崩潰的直接元兇,而這一切的造就者卻是他曾經極力拉攏讨好的對象-阿魯高!
這個原土爾扈特部貴族。
“哈哈!
”阿魯高也是長笑一聲,不僅是嘲笑喀爾喀尼的愚昧,而且也是在為自己壯勢。
“喀爾喀尼!
我告訴你,我!
阿魯高早已經是阿拔達爾罕・古列汗坐下内衛府暗探,你今天的一切布局,都已經盡在大汗掌控之下,即使沒有我你也照樣會失敗,而且是慘敗!
”
“噢!
如此啊!
”喀爾喀尼面色蒼白,仰天長歎“哈哈!
布爾罕!
現在我才發現,能與你作對手,我不虧啊!
”身後的帥旗随後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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