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後,朝會中一言不發的杜根就急忙将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與幕僚聽,深究大汗用意。
自從上回被布爾罕狠狠打壓一番後,朝中願意依附杜根一系的人越來越少,大多要明哲保身。
也是,大汗都毫無顧忌大開殺戒了,還有誰敢往槍眼兒上撞?
慢慢的,杜根發現,自己對于形勢的把握和掌控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不知道是自己老了,還是如今朝堂太險惡了。
但,不管怎麼說,他都需要一個幕僚以旁觀者的身份為他解析當前時政,李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李敖本是個落地的秀才,在山西一個大戶人家當賬房,因為東主誤會他與其小妾私通,将其打殺出來,誰曾想一頓棍棒之後沒有要了他的命,反而送他一個天大的機遇,成為蒙古合赤惕部大濟弄杜根的幕僚,為其參詳政事,出謀劃策。
聽了杜根所言,又問了些細節,李敖撚着山羊胡子道“東翁!
依學生之見,大汗的意圖十分明了。
府庫缺乏銀根,鑄造銀元已無事于補,唯有發行紙鈔才可彌補财政。
”
杜根聽了李敖分析,不免遺憾的說道“哎!
難道又讓他化解一次危機?
老夫心有不甘呐!
”杜根的手狠狠的拍在座椅上。
對于那位大汗布爾罕,李敖還是十分敬佩的,如果不是他已經決定效命于大濟農的話,一定會到他的面前自薦為官的,這樣的人遲早是要一統天下的。
可東翁與他有活命之情,又有知遇之恩,他唯有盡心盡力了。
李敖上前進言道“東翁!
以學生看來,大汗發行寶鈔,其中有個緻命缺點,亦無從借鑒,我們不妨一用。
”
李敖一番話,讓杜根馬上來了興趣,急忙說道“是何缺點,快快說來!
”
李敖遵命,說道“大汗發行寶鈔,一定會先讓官員們以身作則,用寶鈔以抵俸祿。
可寶鈔實為貨币,亦可兌換銀元,實際上大汗仍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銀根匮乏的問題。
若是這一百萬兩寶鈔,甚至更多都兌換銀元,那後果可就……”
“後果不堪設想?
”
“正是啊!
東翁!
若是朝廷沒有銀子兌換這些寶鈔,那它還有何信譽可言?
屆時大汗還有何顔面面對合赤惕百姓?
”
随後兩人相視而笑,似乎他們所想已經變為現實一般!
可布爾罕會讓它變為現實嗎?
……當然不會!
一百萬兩寶鈔發行,布爾罕必須要預留四十萬塊銀元作為準備金,然而現在他連四萬塊都沒有,但卻并不怎麼着急。
決定發行寶鈔後,布爾罕便再沒有動靜,也沒有布局。
等到朝臣們幾乎要将它淡忘的時候,大汗開始行動了。
先是以戶部多“銀鼠!
”為由面斥了戶部尚書烏力吉,着其面壁思過,罰俸一年!
接着又下旨成立了“彙通錢莊”。
這彙通錢莊想來就不一般,或者說能一般嗎?
“朝廷”占有五成股份,林氏商行三成,阿裡木商團和甯夏總商會(皮五的商會)各占一成,注冊資本就有一百八十萬兩,誰聽了都要為之驚訝一番。
更加要命的是,因為“銀鼠”一事,大汗的氣似乎還沒消,剛剛處罰了尚書,這又剝奪了戶部裸銀兌換的專營權,交由彙通錢莊接手,這是明擺着要拿戶部開刀哇!
“……大汗!
臣實在是難以想象,因為一個裸銀兌換之權,戶部居然糜爛到如此程度,就連對大汗忠心不二的尚書烏力吉都不能幸免,着實令人震驚!
”
聽着左相的呈報,布爾罕微微閉上眼,良久才說道“沒有什麼感到意外的。
本汗曾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凡事有一成利潤,那它就會被利用起來;有兩成,就會活潑起來;有五成,就會積極冒險;有一倍,就會不顧一切法律;有三倍,就會使人不怕犯罪,甚至是被絞死。
這些‘銀鼠’固然可恨,但本汗最恨還是烏力吉。
哪怕是他貪也罷,偷也罷,本汗都沒有這麼痛心,本汗痛心的是,他居然被幾個庫吏威脅!
一個堂堂戶部尚書,被幾個不入流的庫吏威脅,真是丢人……”
盡管此時的銀鼠還隻是刮些地皮,但在布爾罕眼裡,這就已經不可容忍了。
今日還隻是取之毫厘,誰能知道明日不是金山銀海?
胃口是在縱容之下,一天天撐大的。
大汗布爾罕的話讓兩位輔政大臣羞愧難當,尤其是右相阿迪亞,此刻更是噤若寒蟬,豆大的汗珠沿着臉龐滑落。
左相劉鼎臣受命清查戶部,本就是大汗給他的一個信号。
兩人同為輔政大臣,分列左右相,卻一人掌管着軍機處,一人統領内閣。
在大汗回師的這段時間裡,先是爆出蒙克、草勒孟等人倒賣軍資一事,現又抖出“銀鼠”醜聞,他這個右相着實是臉上無光呐!
連帶着大汗對他的态度都發生了轉變。
此刻,他更希望得到大汗的一頓責罵。
可布爾罕卻不想深究什麼了。
連戶部尚書烏力吉也隻是罰俸一年,面壁思過。
至于阿迪亞,就先讓他提心吊膽一陣時間吧!
“你們都起來吧!
此事與爾等無關!
”
劉鼎臣起身,又壯着膽子說道:
“大汗!
既然戶部急需重新整合,臣以為寶鈔發行一事,應當另立專署,再委任一名親信大臣主持為好!
”
戶部一向是布爾罕經營的重中之重,因為它掌握着合赤惕部的錢袋子,如今整合,那布爾罕勢必不會再将雞蛋放一個籃子裡了。
若是寶鈔發行上面再出纰漏,大汗可就要抓狂了,也難怪左相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嗯!
”布爾罕已經想到了,說道“本汗打算建立一個獨立機構,專職發行貨币,儲備準備金,制定調控貨币政策,監督錢莊票号!
就叫合赤惕中央銀行好了!
品秩暫定從六品!
隻是這人選嘛?
”說到人選上面,布爾罕是要故意試試劉鼎臣的兇心。
對此,他也是心知肚明,馬上想到一個人。
“臣倒是可以推薦一個,大汗您看敦多此人怎麼樣?
”
這正合了布爾罕的意願。
本來央行行長人選不僅要絕對忠誠,還要對貨币有足夠了解,了解其中所蘊含的能力,如果可以的話,布爾罕不介意他懂得宏觀調控。
以目前來看,敦多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敦多現如今是戶部知事正五品官員,讓他署理央行是不是有些高謀低就了?
”
推薦敦多做個從六品央行行長,劉鼎臣覺得有些對不起他了,想為其争取一下,誰知大汗說道“這有什麼?
本汗這就降旨先拿了他戶部知事的帽子再說。
”
本來是要為敦多争取一下的,沒想到大汗更加直接。
“大汗!
敦多沒有大的過錯,大汗如此恐怕難以服衆啊!
”
布爾罕湊上前來說到“沒有大的過錯?
言語沖撞左相這不算?
哼!
滿朝文武百十号人,偏偏就輪到他出這個風頭?
”布爾罕如此說,劉鼎臣更覺尴尬,但布爾罕安慰他說道“你是本汗股肱重臣,不是随便什麼人就能讓你下不了台的!
”
看着又認真批閱起奏折的大汗布爾罕,劉鼎臣發覺,他是越來越看不懂這位主子了。
從重拿輕打放過烏力吉,再到不顧原則的幫他擦屁股。
從一言不發就能讓兩個輔政大臣如履薄冰,再到三言兩語就決定敦多的未來,這位大汗手段是越發的高明了。
近日,戶部官員可謂各個小心謹慎,平日裡吆五喝六的也都變成一個個乖寶寶,而平常本就消停的,連大氣都不出一個,一個個都恪守本分!
無他,朝堂上那位大汗估計是看他們戶部的人不順眼,就連他們的頂頭上司,戶部尚書,正兒八經兒的合赤惕部貴族都給辦了,他們這些喽啰還能不夾着尾巴做人嗎?
敦多的境況也不怎麼好。
自從他上次朝堂奉答,駁了左相大人的面子,回來之後就備受同僚冷嘲熱諷的攻擊。
再加上大汗有意要整治戶部,戶部主事的官員上到尚書下到知事,就還隻剩下他一人沒被處理,所以呀!
最近那些喽啰們可等着看他笑話呢!
“戶部知事敦多接旨!
”該來的還是來了……
大汗內侍手捧大汗谕旨念道:
“戶部知事敦多,朝堂奉答,出言不遜,有失體統!
着革去戶部知事一職!
……敦多!
請交還官憑印信!
”
此刻,早已經等待多日的小差們,心中别提多高興了。
敦多其人,别人或許不了解,他們這些人可是深有體會。
按理說做官做到他這個程度,應該有人巴結,即使不念好也不會是幸災樂禍吧?
可敦多偏就是個另類。
他綽号鐵公雞一毛不拔!
長相奇特,舉止怪異,偏生得一幅伶牙俐齒,加之言語惡毒,哪裡還有人和他親近?
這下好了吧?
朝堂上出盡風頭,到頭來卻落得什麼?
出言不遜,有失體統!
大汗的評價實在是太正确不過了。
一陣失落感油然而生,自己有今日的結局,他已經料到了。
自從朝堂奉答後,大汗既沒有怪罪,也沒有表露出欣賞,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在戶部呆不長久了。
“小民敦多接旨!
”敦多緩身起來,想着待會兒可該如何卷鋪蓋走人,卻被內侍一把按住。
“你起來作甚?
大汗還有旨意給你!
”
“還有?
”難道去職罷官還不夠嚴厲?
隻聽得內侍念道“原戶部知事敦多,忠君體國,勤于王事,特任命為合赤惕部中央銀行行長,實绶從六品!
專職發行貨币,厘定準備金,制定調控貨币政策,監督錢莊票号!
”
短短時間,敦多内心經曆三級跳。
從一開始的惶恐度日,到被削職為民時的失落寂寥,再到重啟重用的驚喜,還真虧他有顆大心髒啊!
宣旨結束,一個內侍湊近了說道“敦多大人!
大汗對你可是寄予厚望呐!
”
這是什麼意思?
這豈不是說,他如今已經正是成為大汗親信重臣了嗎?
若非如此,大汗絕對不會将他“貶”到一個那麼有“錢途”的地方去的。
敦多馬上恭敬說道“請大人代為轉達,臣敦多定當鞠躬盡瘁,以報大汗隆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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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連我讀起來都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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