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音和玉镯兩個人還沒能走到雲長歌的所在之處,璃姬便又匆忙折回,她臉上的表情不怒自威,誰都能看出她真的很氣憤。
璃姬目光如刀掃過衆人,不知在質問誰,聲音淩厲:“國師來了,你們竟然讓她進來了?
!
”
璃姬簡直憤怒到了極點,她回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竟然連國師來了都沒有人知會她一聲。
難道這些人都是隻顧敬畏國師而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裡嗎?
竟然讓離天師從她眼皮子底下把雲長歌救了下來。
還救他做什麼,管他做什麼?
如今他滿心滿腦子都被那個女人迷住了,還有何用處?
!
盛怒之下本欲懲罰這些不聽話的劍婢,她臉上一變,卻下令道:“還愣着做什麼?
都給我散開,去找國師!
”
“劍眉何在?
”
為首的劍婢上前跪地聽命,璃姬道:“如若國師還在府中,便将公子送到桃花林。
若尋不到國師,加強公子院内的守衛。
”
劍眉領命,除卻步天音和玉镯,連同腿傷未愈的墨菊都被派去尋找大國師了。
璃姬仔細掃過漸漸分散開去的白衣劍婢,待到面前沒有一個人,才拂袖離開。
步天音心中疑慮頗多,若說離天師帶她來的時候,在門口便被許多人認出來了,如果說他們隻跪國師,她還可以認為是他使了某種厲害的術法,比如他結界的那種,讓旁人看不到她。
可是路上遇到的那些侍女分明也認出了她,還對她露出了滿眼的敵意。
可是璃姬卻不知道她回了這裡。
還有,雲長歌吐皿分明是被離天師帶走了,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看到?
她們的眼睛都在盯着雲長歌,他若是消失很久,怎麼會沒有人發現?
難道說……璃姬的憤怒僅僅是因為她知道了嘔皿的雲長歌為離天師所救,而她本身是不想再管他的,所以在生氣。
那麼,她的到來呢?
這些到底都是怎麼回事?
在她百思不得解的時候,兩個人已經來到了清蓮居,過去她也住在過這裡,可是卻不知道竟這裡有這樣一處幽閉的小院。
裡三層外三層全部是持劍的白衣劍婢,她們固守各自的崗位,面容一絲不苟。
果然是璃姬的手下,那一張張清秀的臉蛋兒上若有似無的都帶了一抹淩厲。
玉镯站在門口,臉上堆滿了惆怅,她的手緊緊握住了劍柄,似乎在緊張。
她擡頭看向步天音,臉上多了幾分笑意,湊上來,好像要說話。
步天音知道自己身上有着和雲長歌味道一樣的香氣,靠近便會聞到,她不動聲色的退了一下,玉镯并未發覺,愁眉不展道:“淩雪,你前幾天沒在,不知道公子最近的脾氣都不太好,我不太敢進去……不然還是你進去吧。
”
步天音看着她沒有說話。
玉镯銀牙一咬,自腕上褪下一隻紅色的镯子,有些不舍的看着那镯子,心一橫,道:“你不是一直喜歡我這隻镯子嗎?
這是以前公子賞的,喏,我現在給你,我要去茅房了,你進去看公子吧!
”
玉镯言罷,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就朝着一個方向跑去了。
步天音收了镯子,好整以暇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原來這個淩雪也是個小财迷啊,可是她真的也打算進去了啊。
扣門。
裡面沒有人回答。
步天音輕輕推開了門。
一道勁風卷着一隻茶杯迎面撞了上來,步天音也不知淩雪的功夫如何,隻是下意識的躲了一下,那茶杯砸到了門上,咚一聲摔在了地上,碎了一片。
餘光瞥見守在門外的那兩個劍婢憋着笑,卻并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看來平時也是這個樣子的。
“都給我滾下去。
”
雲長歌不知何時站到了門口的位置,距離步天音不足三步,他的身形依舊單薄,似乎一陣風就能給他吹倒,但是他的眉目間卻像從前一樣清朗如月。
他踱到門口,對外面道:“都給我滾下去。
”
“奴婢等不敢。
”
兩個劍婢跪了下去,卻是公然抗命。
雲長歌并未說什麼,忽然伸手拔出了步天音手中的劍,指着左邊的劍婢道:“真的要留下?
”
留下的,就不會是一個人了,而是一條命。
太子殿下最近陰晴不定,時常發火,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二人互相對視一眼,欠身退了下去。
雲長歌将劍丢在地上,越過步天音,看也未看她,徑自走了過去,“淩雪,你也下去。
”
步天音以為他是沒有看出自己來,也是,她突然就換了身份,離天師在的時候恐怕他還在昏迷,并不知道自己留了下來。
他轟人就代表不高興了,他不高興她若是還留在這裡隻怕會露出破綻,她撿起劍,向他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隻是她郁悶的走過轉角,那看似是一堵牆的地方忽然開了道暗門出來,一雙手将她拖了進去。
幾乎是同人她便聞到了那種和她身上一模一樣的香氣,是雲長歌。
雲長歌将她拖進屋内,外面并無一人發現。
這道暗牆之後,便是雲長歌的大床。
他早已放下裡間層層的簾幔,床幔也朦朦胧胧的垂落下來,完全可以遮住床内的光景。
雲長歌長指在她臉上一陣摩挲,忽然用力一扯,将她的人皮面具扯了下來。
步天音緊張道:“你幹什麼,萬一進來人怎麼辦……”
說着,就伸手要去搶回來,雲長歌卻一把握住她的肩膀,灼灼燃燒起來的目光幾乎要把她看透。
半晌,他輕笑道:“進來便殺。
”
步天音還是伸手把面具搶了回來,攥在手裡,并未戴上,幾下扒開他的兇口檢查之前看到的那幾處刀傷。
如今已經被紗布包得整齊,但還是透出了一絲絲的皿迹,必然是傷得極深,并且在最初的時候沒有得到及時的醫治,所以她看到的那些傷口才會呈現出那樣的顔色。
那是隻有長時間沒有得到良好的治療才會變成的顔色。
步天音很心疼,但更多的怒火,這個世界上能把雲長歌傷成這樣的人,除了璃姬她不作第二人選。
明明心裡有很多話要跟他說,有很多話要問他的,但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她除了心疼,突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步天音的手在他兇口的紗布上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目光心疼道:“她到底是你親娘麼,怎麼下這麼狠的手。
”
雲長歌反而不以為然:“她劃的傷口是為了解散我的靈力和内力。
我已經強到了一定的地步,她非此法不能。
我的功夫是她教的,她生我養我,要取回這一切也很公平不是麼。
”
“那她如果要你的命呢?
”步天音突然發問。
雲長歌的臉色黯了下去,眉間有着淡淡的憂愁,他握住了步天音的手,開口想說什麼,卻被步天音搶先一步說道:“雲長歌,你是不是傻啊?
她生你養你沒錯,可是你這麼多年一直聽她的話,走她給你安排的路。
你是個人啊,你應該有自己的選擇,走自己想走的路,你的生命是個體,沒有任何人能夠安排左右你。
”
雲長歌淡淡道:“生育之恩,傾我所有亦不能報答。
”
步天音抿唇不語。
是啊。
父母給的命就是父母給的,兒女無論怎樣償還都是還不清的。
可是這得建立在父母開明的前提下吧?
步天音道:“你說的固然對,但凡事都得有個前提是不是?
難道說,璃姬要殺你,你還要恭恭敬敬伸出雙手把刀給她遞上去是麼。
”
“雲長歌,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這些年一直在為她辦事,就算這其中的恩情還不清,可你還能欠她什麼?
她不把你當自己的孩子,你還要白白等着被她折磨死麼。
”
雲長歌的美眸一點一點沉淡下去,步天音知道自己的話說的重了些。
聰明如雲長歌,怎麼會搞不懂這其中的關系?
隻不過,是他不願意去承認而已。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面對自己的父母不愛自己的事實。
這種難以言喻,非時光不能治愈的莫大痛楚,她在前世就已經體驗過了。
雲長歌靜默良久,微微苦笑道:“她不會殺我的。
”
可她分明就是想殺死你啊!
這句話已經溜到了步天音的舌尖兒上,眼見着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了,可她還是給壓了下去。
氣氛太沉悶。
步天音的手一直被雲長歌緊緊的握住,似乎怕她會随時消失一樣,步天音很想靠在他的懷裡,可是又怕碰到他滿身的傷口,隻得作罷。
但是她有這個念頭,雲長歌同樣也有,他繡袍一揮,将她攬在了懷裡,步天音剛要罵他會碰到傷口的,他卻低頭在她頭頂上落下一吻。
瞬間,她的眼眶就一熱。
不禁回想起,紫藤花架下,白衣公子雲淡風輕的說,我可以将這天下都拱手送到你手裡,可是,你能把步天音還給我嗎?
你能把步天音還給我嗎。
步天音覺得,這大概是雲長歌說過的最動聽的情話了。
氣氛寂靜如初。
步天音忽然擡起頭看他,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我的?
很有破綻麼。
還是香氣?
”
雲長歌搖搖頭,“離天師給你的這件衣裳完全能夠遮蓋你身上我的味道。
”
“……”什麼叫她身上他的味道,這話咋聽着這麼暧昧不對勁呢?
雲長歌道:“我是淩雪的主子,劍婢見到主子哪裡有不行禮的?
”
步天音狡辯道:“人家是想行禮來着,誰知道你那茶杯突然就砸了過來,還沒來得及……對了,那門口兩個劍婢,不會看出來我的異常吧?
”
“她們的注意力全部在我身上,沒人會去注意你。
”
步天音松了一口氣,雲長歌看着她,忽然一笑道:“要不,今天晚上我召淩雪侍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