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七擔心她窩藏步天風一事會敗露,一直躲在自己寝宮,因此并未參加;而花容月愛慕燕绾,燕绾代替燕國公出席,他便纏着她坐在了一起。
其餘國公府、世家來的都是老人,被安排在與步天音這桌同等位置的另一邊,他們偶爾會忘這一桌年輕人望上一眼,然後繼續客套寒暄。
今日,這朝中不知有多少人想盡辦法絞盡腦汁置辦精緻的禮物,隻為夠資格參加沈王爺的大婚,希望在宴席間結識某位權貴;這朝中,不知有多少官宦人家的女兒盛裝打扮,娉婷出席,隻為在此尋得某位門當戶對或者更加尊貴的郎君。
金碧皇朝最高貴的人物雲集在此。
這場婚宴,美景裝飾鮮少有人去注意。
與其說這是典禮,不如說更是一場權力的遊戲。
誰能奪得更多的支持者?
誰能拉到新的勢力?
誰在攀權,誰在附勢?
誰,在人群中默默注視着那位天人一般的少年?
雲長歌,自從來到金碧皇朝以後,便是無數女子的夢中情郎;她們或許沒有膽子像花語嫣那樣不顧一切的追随在他身後,可能見他一面的機會,她們也絕不放過。
或許真的有一天,奇迹出現,那一抹素白淺裳勾勒着銀線西番蓮的背影,會在茫茫人海中回過頭來。
花語嫣見狀瞄了一眼坐在花清越身邊的韋歡,卻發現他的目光隻停留在步天音身上片刻,并沒有露出什麼特殊的情愫,好像之前對她隻是三天熱乎勁兒,新鮮感一過去,他就對她沒興趣了。
花語嫣嘲道:“看來韋歡表哥又對天音妹妹沒有興趣了呢。
”
步天音捏起酒杯,看也未看她,也笑道:“那也總比雲公子對四公主從來沒有興趣強一點吧?
隻是強一點,我也并沒有覺得強很多哦。
”
“你!
”花語嫣臉一下子綠了,她滿目怨怼的瞪了眼步天音,又哀哀的看了眼一副事不關己漠不關心的雲長歌,狠狠咬了咬下唇。
花清越挑了挑眉似乎想說什麼,這時,紫萱進來請示花語嫣道:“公主,葉小姐請您進去。
”
花語嫣狠狠的看了眼步天音,拉長聲音陰測測道:“什麼葉小姐,該叫沈王妃了!
”
步天音對她這一句話并沒有露出什麼憤怒、嫉妒或者任何花語嫣想要看到卻沒有看到的神色,她隻是如常的把玩着酒杯,如雲長歌那般,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
“是,沈王妃請您進去。
”紫萱立即改了口。
花語嫣輕嗤一聲,滿足的跟着她離開席間。
花如夜姗姗來遲,主動坐到了步天音空着的另一邊,他身後的小厮将禮品帶下去做了登記。
晚到的花如夜竟然拎着一壇酒,姿态不羁的對步天音道:“上次沒有喝完的藥酒,我給你帶來了。
”
雲長歌聞言的眸中迅速騰起一抹深邃,如千萬朵花刹那間盛開,美麗無方。
步天音探身過去,像隻小狗嗅了嗅鼻子,接過酒壇給自己面前的杯子滿了一杯,卻是将白玉杯遞向雲長歌,秀眉一挑,“你嘗嘗。
”
雲長歌接過,輕抿了一口,眸中花朵漸盛,對她笑道:“好酒。
”
花清越唇邊露出深邃的笑,連花如夜玩世不恭的神色也頓了一下。
雲長歌竟然這麼輕易的就喝下步天音遞來的酒水。
他難道真的不擔心,有人會在這酒中下毒嗎?
步天音感受到桌上各種各樣的目光,或帶疑惑,或帶逡巡,心道他們真是少見多怪,不過是她覺得這酒不錯讓他也嘗嘗罷了。
他當初贈過她美酒,她借花獻佛還他一杯而已。
她輕輕一嗤,兀自拿過雲長歌面前的酒杯,給自己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一杯下肚後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絲毫不認為自己的行為在他人眼中有多麼的越界而暧昧。
步天音要倒第二杯,雲長歌輕輕攔住她,語氣似乎不是在關心她,平淡的說道:“酒中有高麗參,你小心喝多流鼻皿。
”
步天音想了想,也覺得這酒雖好,卻不能貪杯,喝多了補大發恐怕要上火,遂将酒杯放下。
衆人似乎都很驚訝她竟然如此聽雲長歌的話。
花清越更是想到了某點,輕輕眯了眯眼睛。
花如夜好整以暇的目光自步天音臉上移開,恰好與雲長歌淡然如水的目光撞了個正着,他朝他一笑,這時外面有禮官揚聲喊道:“吉時已到,請新郎新娘――”
喧嚣的席間在這一刻靜了下來,大家屏住呼吸,凝視着被花語嫣攙扶進來的那位新娘子。
她的身上穿着金紅色的喜服,上面用金絲線繡着一隻展翅欲飛的半鳳,裙擺上的流蘇墜子環佩叮咚,肩上的兩顆南海夜明珠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幽美而祥和。
廣袖上綴有珍珠、瑪瑙、玉石、翡翠等價值連城的珠寶,輕舞如仙子的羽衣。
半透明的紅紗後是葉清音舉世無雙的面容。
鳳冠霞帔,白玉美人。
場内的賓客大多着着喜慶鮮亮喜慶的顔色,隻有步天音和雲長歌兩個人是一身素白。
雲長歌天人少年,無論穿什麼都是一道極美的風景,他在這種情況下穿百自然也不會有人多想,衆人隻會覺得賞心悅目。
反倒是他身邊的步天音,在他的襯托下看起來像隻醜小鴨。
這個時候她穿了一身喪氣的白色,在座的諸位不僅聯想起她是沈王府的下堂妃,這次她前夫大婚,她穿成這樣――該不會是來砸場子的吧?
高座之上的東皇也側目端詳步天音,混沌中夾雜淩厲的精眸劃過她的方向,若有所思。
就在踏進沈王府之前,他做了一件在座所有人包括沈皇後在内都不知道的決定。
――如果步天音膽敢大鬧沈王府的喜宴,便殺無赦!
對于這樣令人捉摸不透且膽大妄為的女子,他絕不容姑息!
花語嫣扶着葉清音進來,沈思安卻遲遲不見身影。
席間賓客已經在竊竊私語,東皇也皺起了眉頭。
葉清音捏緊紅綢帶的手冒了一層虛汗,花語嫣瞪了一眼沈二,輕聲喝道:“你還戳着做什麼?
還不快去請你家王爺來!
”
沈二擦了把冷汗,連連應是,人轉過身還沒走兩步,沈思安卻自己出現在門口。
衆人的唏噓之音自動打住,轉而都變成了談笑間的稱羨和祝福。
他的臉色有些不好,薄唇也失了顔色,略顯蒼白,平日英氣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新郎官該有的高興之色。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他卻偏偏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
有些人在心裡暗暗揣摩,暗自猜測卻不得結果,無論如何想不透沈王爺怎麼是這副模樣。
沈思安進門後怔怔的望了眼步天音縮所在的方向,然而她隻是低着頭喝茶,看都沒有看他。
“看你這孩子激動的,竟然差點連吉時都給誤了。
”沈皇後開口替他圓了場,不動聲色瞄了眼東皇,發現他眉頭的皺紋緩緩散開。
花語嫣将紅綢的另一端塞給沈思安,發現他有些魂不守舍,險些都沒能接住花語嫣遞來的紅綢。
然而隻是一刹那,沈思安如大夢初醒般,用力捏緊了掌心紅綢。
衆人開始對于沈思安的異常并沒有露出絲毫的懷疑,聯想到之前坊間傳言他愛慕葉府大小姐多年,隻當他是如願以償太過激動了。
這一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璧人,比他們之前參加他頭婚好看多了。
――雖然他頭婚的下堂妻也在這裡,但步天音就是衆人眼中的醜小鴨,沒有人願意多去看一眼。
禮官得到東皇允許後,先是說了一番敬辭,随後高喊道:“一拜天地――”
步天音唇邊若有似無的泛起詭異的笑容,她緩緩起身,聲音上揚喊道:“慢着!
”
東皇沉聲道:“放肆!
來人,請步小姐下去!
”若不下去,休怪他要她的命!
沈皇後面色不善的盯着步天音,輕喝道:“今日安兒大婚,本宮見你在此,隻當你是想祝福新人。
步小姐,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最好還是收斂一些!
”
雲長歌看着步天音,淺色鳳眸中夾着些許銀亮,像是湖邊一夜新開的杏花,他的眼中似乎永遠都在有花盛開,那些花朵詭異叢生,比西番蓮還要妖冶鮮豔。
另一邊,韋歡自斟自飲,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個字。
隻是在步天音這一聲驚動所有人之後,他方緩緩的擡起頭去看她。
她臉上那醜陋的胎記仍在還在,可整個人卻有了另外一番莫名的感覺,讓人震撼。
說不清道不明的,卻足以吸引人的眼球。
韋歡不自覺的捏緊了手中的酒杯。
花清越眼神揚起一絲玩味,不動聲色的注視着雲長歌。
花語嫣看了看東皇,又看向步天音,譏諷道:“怎麼,天音妹妹想來砸場子?
你對沈王爺仍然不死心,所以今天特意來求羞辱的?
”
“隻可惜,論家世葉府和步府旗鼓相當;論相貌步小姐似乎不如葉小姐……”花清越起身附和,笑盈盈的看向步天音。
“何止是不如,她頂着這樣一張臉,今日敢站出來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花語嫣輕蔑接話道,兩個人頗有默契的你一言我一語将步天音诋毀得一文不值。
席間,也不斷傳來低低的議論聲。
大殿外的一處高牆上,坐着兩道倩影。
雪笙将一縷碎發别到耳後,雙手交錯活動了關節,躍躍欲試的對南織道:“我好想進去揍到那個什麼四公主滿地找不到牙!
”
南織望着步天音一反低調的異常舉動,心中似乎明白她要做什麼,她不敢确定,便沒有對雪笙透露,隻說道:“小姐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
雪笙看了她一眼,點頭笑道:“難怪小姐喜歡你,你話不多,卻每句話都說得很值錢。
”
南織不再說什麼,仔細注視着殿内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