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富麗堂皇的太子府――
花清越自信鴿腿上解下密信,閱後,鮮紅飽滿的薄唇輕輕翹起。
錦色在他身側侍奉,見狀忍不住詢問道:“殿下,可是有喜事?
”
“喜事倒是談不上。
”花清越輕聲說道,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情極佳,其實最近這段時間他的心情都不太好,民間因為二皇子一舉殲滅“十七王爺”的反軍而赢得民心,如今坊間稱頌的,全部是二皇子的英雄事迹。
花清越雖是因此心情不好,卻沒有做出什麼動作來,錦色跟了他這麼多年,發現自己越來越猜不懂太子心中所想,并且他覺得,太子似乎比以前更加聰明了。
眼前這個人明明還是那個風姿如畫的太子殿下,可是他為何會覺得他似乎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這樣的感覺,并不是第一次才冒出來的。
太子從來對步世家那個醜女人(或許她現在不再是醜女人,而是傾國傾城的大美女)不感興趣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看得出來太子眼中是有那個女人的,不然也不會三天兩頭的派人去詢問她的情況,雖然如果能夠得到步世家的助力是相當厲害的,但是太子殿下對此付出的心皿會不會太多了一些?
錦色隻是在猜測,但是卻不敢妄自下結論。
不多時,第二隻信鴿返回。
花清越依然不慌不忙的摘下竹筒,這一次,他清秀至極的眉間突然動了動。
花清越問道:“母後還在被禁足?
”
“是。
”錦色答道,想起今早的事情,說道:“殿下,皇後娘娘已經派人催過好幾次了,讓您務必盡快幫她恢複榮寵。
”
花清越輕笑了一聲,未置一詞。
他憑什麼幫她恢複榮寵?
既然已經被禁足,那麼就乖乖安分守已在自己的宮裡踏實待着吧,等到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天,自然會把皇太後的位置給她。
與方才相隔的時間差不多,第三隻信鴿撲閃着落到了窗台上。
這一次的消息,才是花清越真正想要得到的。
消息是宮中暗部傳出來的,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明了當今韋貴妃與燕國公燕陵的奸情。
花清越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濃,看後,他将紙條給了錦色。
錦色經過,低頭仔細看了起來。
這一看,他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
“有趣麼。
”花清越問道。
錦色微微低下頭,驚愕的心情尚未平複,良久,才問道:“殿下要将此事告知東皇陛下?
”
花清越看着窗外,他的側妃正從花壇前經過,清風吹拂,掀動她如瀑的長發和輕揚的衣角,美人如斯。
他看了一眼便不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因為他心裡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個女人。
收回思緒,答道:“為何要本宮去揭發此事?
”
“……”錦色極為不解,既然他們的人已經查出了韋貴妃和燕國公的奸情,那麼就說明他們已經握有充分的證據,既然萬事俱備,為何不來一殺招?
花清越淡淡一笑,“錦色,你猜猜看,韋貴妃與燕國公有私情一事,二皇子可曉得?
”
錦色一怔,随即搖了搖頭。
韋貴妃從來都是個精明的女人,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孩子知道,況且虧心的事總是少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安全的。
花清越道:“所以,本宮隻需用一個小小的計策,将二皇子引去燕國公府。
”
錦色疑惑的擡了擡眼睛。
花清越笑道:“錦色,你是本宮信任之人,有些話本宮自然也不會瞞着你。
你試想一下,若是二皇子以為燕國公府裡頭藏着燕國公和皇後私通的證據,而他風生水起的帶人前去‘捉奸’,卻反而看到了一些别的,豈不是更加有趣?
”
說道最後幾個人,花清越的長眸閃了幾下,妖光四溢。
錦色聞言心下大駭,震驚道:“殿下、殿下的意思是……”
“沒錯。
”花清越肯定的回以一笑。
他就是要讓花如夜親自去“揭穿”他母妃和燕國公的醜聞。
錦色心裡說不上來的震驚,可這莫大的錯愕中還夾雜着一絲佩服,這要是換作旁人,得此機遇恐怕早就恨不得立刻跑去皇宮向東皇揭穿此事,可是這是太子花清越啊,他的計謀永遠都是高人一等,讓他聽了都禁不住的汗顔。
想想啊,讓自己的親生孩子去揭發自己和别的男人的醜聞,況且他們的身份都如此高貴,并不像普通人家戴綠帽子那麼簡單,燕國公可是給金碧權力最大、權勢最高的人帶了一頂綠帽子呀!
錦色已經對花清越完全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可是他卻想不到,這隻不過是花清越的計劃之一。
他能夠查到韋貴妃與燕國公這麼多年隐匿的關系,自然也就能夠計算出花容月不是東皇的兒子。
花語嫣和花如夜他不能确定,但是最後出生的五皇子花容月,一定不是東皇的種。
他調查過花容月出生之前後宮妃子侍寝的冊子,他精細的計算了一下,也曾請教過太醫院的太醫們,最後得出的結果便是花容月并非東皇的種,并且十有八九是燕國公的,看他對韋貴妃三個孩子的态度,怕是以為那三個都是他的種吧?
花清越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花容月喜歡燕绾是吧,那麼,他便助他一臂之力,讓他早日抱得美人歸吧。
銀月。
暮色徐徐的落下,橙色的薄光籠罩着這座典雅精緻的府邸。
朱紅色的小樓臨水而建,三面是被紫竹重重包圍的屏障,碧色湖水風吹微動,泛起一陣陣漣漪,水面上幾隻野鴨悠閑的劃着水,水榭樓台,夕陽靜好,風景如畫不得不讓人心情變得好起來。
那日雲長歌醒來知道自己是被步天音點暈的,一怒之下(也不能說一怒,反正就是很不高興的樣子)勒令她搬出他的清蓮居,搬到了這處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不過此舉正得步天音的心意,她也不想每天面對他,何況這裡環境幽靜,還沒什麼人來打擾,更不用分分鐘面對随時處在暴走狀态的雲長歌。
這幾天的安胎藥她都明目張膽的拒喝,反正雲長歌已經知道她當着下人們的面會喝,而後會立即把藥逼出體内,她不信任他,而他又不能每一次都騰出時間過來親自看着她喝藥,她索性也就明擺着跟他對着幹了。
他送來的藥絕對不喝,逼急了就摔藥碗子,吃的東西也是,她每一餐都會吃,但是吃得很少,淺嘗,也是出于戒心。
她不得不防,誰知道除了藥有問題,其他東西還會不會有問題呢?
于是幾天下來,她的身體暴瘦。
若然連表面上的這一層和平都做不到,那麼大家――都是清水,何必裝純,讓一切來得更猛烈些吧!
雲長歌幾乎是把她曬在了這裡,在這一片小小的範圍裡,她願意做什麼都沒有人裡,期間裴湄居然來找過她一次,她完全像變了一個人,退出了臉上那層魅惑撩人的狐媚,反而變得清純了一些,她雖然沒有讓她進來,但是她在外面等了好久,她也在暗處觀察了她很久。
她來做什麼她沒有興趣知道,但是如果想擺出一副當家主母的态度警告她遠離雲長歌――抱歉她做不到,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步天音一直很想去那次雲楚與她談話的那處小院,雲楚不是個笨人,他既然敢背着雲長歌把他和裴湄的事情告訴她,就說明他并不愚蠢,隻是大多時候他都是聽從雲長歌的,根本沒有機會發揮自己。
這太子府裡那麼多處院子,幽靜的就不止那日雲楚帶她去的那一處,就像她如今待得這個地方也很少有人會來不是麼。
可是雲楚偏偏就帶她去了那個院子。
那個旁邊被重兵把守的院子,那裡面一定有什麼東西是雲楚想要暗示她去查探的東西。
步天音想,等明後兩天身體恢複一些她便去查看,那裡一定有什麼。
水榭外。
一襲白衣的公子立于紫色竹海之中,迷離的目光一刻也不曾離開那一抹淡紫色的纖影。
步天音以為雲長歌把她曬在了這裡,近乎遺忘。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每天都會來這裡“看”她。
僅限于看着而已。
那日酒後失态,醒來後他慶幸自己沒有傷到她和孩子,他鮮少有醉酒的時候,有生以來,能讓他醉了的也不過那麼一兩次。
他沉着、冷靜、睿智,需要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每天不僅有銀月的國事需要他來處理,更有金碧、東壤以及周邊一些邊陲小國的繁瑣事情等待他的批複。
一旦忙起來,他就真的沒有多少時間能夠陪她了。
念及此,雲長歌唇角勾起一絲自嘲的笑。
這正合了她的心意不是麼。
她讨厭他了,所以不想見她,甯可在這裡無聊的一個人,也比面對着他這張臉強上不知道多少倍。
他亦知道,她想離開。
可是,他放不開。
裴湄算什麼,這天下又算什麼?
隻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他說收手就能夠收手,放下就能夠放下的。
有些話他從未與任何人說起過,那些話,會在黑暗降臨的夜晚,會在孤身一人的清冷月光下,會在被風吹散的零言細語中,被他悄悄想起。
曾幾何時,他想要得到一個女人,卻隻能站在這裡默默的看着她。
曾幾何時,他要親手将他們的愛情一點一點埋葬。
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們才能重新在一起。
他不知道。
隻是他希望,那一刻不要太過遙遠。
因為他怕他……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