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歌派了人在農場看着,步天音起初以為他隻有雲楚一個人,但是她很快便否定了自己愚蠢的想法。
――就算雲長歌隻有雲楚一個人,那他也依然還是雲長歌啊。
農場那邊她不用多費心思去管理,眼下隻有想辦法将自己跟雲長歌的事情公布在衆人面前,這樣一來雲長歌心裡能舒坦些,二來麼,花清越應該能氣得半死。
他們的事情她本不打算這麼快便公諸于世,畢竟他們二人的身份特殊,會招來諸多不便,但是比起這些,她更加心疼雲長歌。
她想,雲長歌應該是真的很喜歡她,不然怎麼會一味的容忍,隻是不想讓她為難?
總之,不管他們的事情是否被衆所周知,東皇都一樣會對付步家,花清越也一樣會對付雲長歌,這些無論她是否與雲長歌好,都沒有關系。
所以,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她何不把事情揭露出來,給他們也來一劑猛的?
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第二日清晨,步名書回到了家,聽說張子羽帶兵去剿匪的消息,微微露出驚訝。
步天音正在睡覺,雪笙的聲音便傳入耳中:“小姐,老爺叫你過去東堂。
”
“小姐?
”
步天音皺着眉頭睜開眼,含糊問道:“胡說什麼呢,我爹回來了?
”
“是的,小姐,老爺早上就回來了。
”
“早上?
現在什麼時辰?
”步天音倏然睜開眼睛,隻見雪笙滿臉絕望的站在床前,欲哭無淚:“小姐,現在都晌午了……”
“雪笙在這裡叫了你好久,從早上叫到現在,你才醒……”
雪笙說到後面已經完全無語了。
步天音摸了摸鼻子,她真的好像才聽到雪笙叫她嘛。
匆忙的洗漱、穿衣,步天音穿了身绯色廣袖裙,頭發沒有梳反複的發髻,隻是用一根發帶系住,偏放在左側,在發帶上别了一朵牡丹花。
她的長發又黑又亮,軟如流水一般,整個人雖然沒有上妝也沒有太多的珠寶首飾映襯,卻是顯得十分清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步天音滿意的看着鏡中的自己,隻想到了這句話。
步天音啊步天音,你真的長了一張能氣死花清越氣死沈思安的臉啊。
步天音去了東堂,步名書已經不在,下人說他在大廳和二爺、三爺一家吃飯,步天音便回了自己的望天樓等他。
步名書吃過飯後,面色稍稍不悅的去了望天樓。
進門第一句兜頭便問道:“聽說你跟老四把小婵藏了起來?
”
步天音沒有料到他回來竟會先說這個,想必是方才吃飯的時候,二叔二嬸沒少說話啊。
步天音讓雪笙沏了壺茶,步名書輕呷了一口,面色竟然稍變,問道:“這茶……你從哪裡得來的?
”
步天音神秘的笑道:“秘密。
”
步名書喝了兩口,目光有些迷離,他喝的分明是茶水,可卻像喝了酒一樣,神色茫然的說道:“這茶,跟當年你娘做出來的味道一模一樣。
”
步天音聞言并未驚訝,因為這茶是雲長歌給她的,說她父親一定會喜歡。
果然,步名書懷舊,或許是想着飛羽和雪笙回來了,她才得到這茶的,便不再追問這茶的來源,再度問道:“你們把小婵藏在哪裡了?
”
“小婵已經嫁了人。
”步天音如是說,步名書身子一僵,重重放下茶杯,道:“胡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二叔還沒有同意,你和老四怎可私自做主?
”
“不是四叔,是我的意思。
”步天音面不改色道,對上步名書一雙略含憤怒的眸子,娓娓道:“爹,你這樣去想,小婵被北堂墨糟蹋了,她以後要嫁人也隻能嫁個鄉野村夫什麼的,何況當時二叔還想将小婵配給畜生北堂墨,可想而知,如果由二叔安排,小婵以後的日子過得一定很苦。
而我的決定就不一樣了,我讓小婵嫁的人是個君子,就算以後他不愛小婵,也不會辜負于她。
我這樣說,爹仍然還覺得我做錯了嗎?
”
步名書聽得啞口無言,一時竟無言以對,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才問她:“你将她許給何人?
”
“北堂翎。
”步天音一手點在桌上,看了步名書一眼,繼續道:“北堂翎是個有遠見的人,這麼多年他并未欠着北堂一家,如今北堂府氣數已盡,待四叔得勝歸來那日,恐怕北堂府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
“那你如何還将小婵推入火海?
”步名書聽得頭都大了,這北堂翎是北堂墨的親弟弟啊,他的親哥哥奸污了小婵,他卻娶了她,這……這成何體統啊?
步天音道:“爹大可放心,北堂翎已經脫離北堂府,以後北堂世家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和小婵隐居市井,平平淡淡。
最重要的是,小婵也願意嫁給他。
爹難道不能說,這是他們最好的結局嗎?
”
步名書幽幽一歎,她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何況如今裡子面子都讓她占了個盡,事已至此,誰再反對還有用嗎?
或許,小婵那個孩子注定命中有此一劫,如今也算化劫重生,她也該過過好日子了。
步名書沉默了一會兒,理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思考之後也覺得這件事隻能這樣了。
他歎了口氣,妥協道:“你這孩子,罷了,既然小婵自己願意,我也就不再說什麼了,你二叔那邊,我自會去交代。
”
步天音卻是笑了笑,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二叔那邊我自會去交代,爹放心,我不會惹怒二叔的。
”
步名書很是懷疑的看了她半晌,終于沒有說出什麼來,步天音想的卻是,二叔那人擅長蹬鼻子上臉,給臉不知道兜着,她父親這般重情重義,他一定會借題發揮的。
與其讓父親為難,不如她出面,反正她這個嘴一般人是說不過她的。
步天音擡手,給步名書的茶杯中續了水,突然問道:“爹,東皇肯放你回來了嗎?
”
“我也正在納悶兒。
”步名書握着茶杯,沉聲道:“他困我在摘星樓不知出于什麼目的,但是他此次召我回來,我卻猜中了一兩分。
”
言罷,他目光有些擔憂的看向步天音,隻見她一副天真無邪的無辜表情,他長歎道:“你跟你母親一樣智慧,這正是我所擔心的。
女兒,你答應爹,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鋒芒畢露。
”
步天音欣然答應道:“知道了,爹,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
鋒芒畢露麼,她不會,但是論耍花招耍手段,她倒是有興趣一試。
一個人本身該有的光澤是不會被任何事物掩蓋過去的,是金子總會發光,這不是鋒芒畢露,這是順應天道。
步名書沉默許久,才緩聲說道:“東壤國派使者來求親,皇室的公主,嫁人的嫁人,年幼的年幼,四公主和七公主的性子又有些刁蠻……”步名書頓了頓,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自古金碧便與東壤有聯姻,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宮中的公主年歲不夠,便可從各王府中挑選一位,若王府中也無合适人選,便可以從重臣中挑選。
”
父親的擔心和四叔的一樣,四叔也曾在出發前提醒過她,要小心此事。
按理說,和親有花語嫣,花小七,實在不行還有固孝王府的花慕禾,或者固孝王府的其她女眷,兵部尚書的女兒,禮部尚書的女兒,燕國公的燕绾,梁國公的百裡夕,這和親一事,無論如何都落不到她的頭上。
可若是有的人存心為之,便要另當别論了。
步天音沒有答話,步名書看着她,又道:“你的這張容顔,實在是……”
“爹。
”步天音打斷他的話,神色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她嫣然笑道:“爹就不要再擔心了,長得美不是我的錯,我能夠管好自己,照顧不好自己的才是紅顔禍水。
我步天音,此生之年,都不會讓那些觊觎步家的人有可乘之機。
步家在,我在。
”
不知是被她的這番話撼動到了,還是吓到了,步名書怔然問道:“你方才答應爹的,你不會鋒芒畢露……”
“爹,東皇逼你到如此地步,你當真還要軟弱下去麼?
”步天音的語氣有些激動,如果對面的男人不是她爹的話,她幾乎就要拍案而起了。
“你好幾個月離家這麼近卻不能回來,四叔被派去剿匪,這東皇安的什麼心我不信你猜不出來,倘若四叔在外面有個好歹,你對得起娘親麼?
你對得起一心為了步家,幾乎葬送了自己半輩子的四叔麼?
”
“你……”步名書望着她,驚道:“你究竟都知道了些什麼?
”
隐隐的,他感覺得出步天音有事情瞞着他。
“爹,我不想跟你争吵。
”步天音站起身來,一字一頓道:“我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娘的事,四叔的事,爹的事,我通通都知道。
這些年爹僞裝自己,不知不覺間就真的變成了這樣,你可記得當初成全你們犧牲自己的四叔?
你可記得娘死前的模樣?
”
步天音說完,轉身出去,留下步名書一個人怔在桌前。
雪笙在外面透過門窗的縫隙瞧了瞧,她對步名書,心中始終存有抱怨。
似乎感受到了那道熟悉,卻不同尋常的目光,步名書看向她這邊,與她對視,良久,他長長的一歎,招呼她道:“雪笙,你進來,我們說說話。
”
雪笙也猶豫了一下,才頗為不情願的推門進去。
另一邊步天音出了步府便直奔萍水園,今日她去找雲長歌并沒有什麼事情要問他請教他,隻是因為她想他了。
她跟自己的父親攤牌了,她心裡亂,她隻想好好抱着雲長歌哭一場!
這一場哭過之後,不管步名書的決定如何,她都要做真正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