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她是咬着肉串說的,語氣極為坦然,神态也極為自然,可是聽在沈月蘿耳朵裡,怪的要命。
蘇蘭見她愣住了,呵呵一笑,“逗你玩的,我住客棧,明兒要去辦事,回頭再找你。
”
“好啊,我進城還有事,你慢慢吃。
”沈月蘿逃也似的跑了。
過度的熱情,無厘頭的胡咧咧,叫人吃不消啊!
沈月蘿匆忙的進城買了不少的醬牛肉,還有一壇子黃酒。
回來的時候,蘇蘭已經不見了。
收拾完攤子,在孫豹等人的嫉妒眼神下,趕着驢闆車,回村去了。
幾人到家時,已是正午了。
村裡好多人家都已吃過飯,唯獨沈月蘿家的院子,還靜悄悄的。
鄭老爹忙好了家裡的活之後,便拎着五花肉跟大骨頭過來了。
這是他早上偷偷藏的,怕兒子看見不好意思,等兒子跟月蘿都走了,他才用籃子裝着肉,悄悄的過來。
哪知,一進門正迎上趙山河,這下尴尬了。
趙山河看見鄭老爹一副做賊的樣子,面上沒說什麼,可心裡卻鄙夷的很。
一個鳏夫,一個棄婦,天生一對?
當然,這情緒,他不敢帶到沈月蘿面前,眼下還是忍忍得了。
鄭林他娘去的早,鄭老爹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婦人家的手藝他也練的不錯。
不止廚藝,就連縫縫補補的活,他也做的很漂亮。
沈月蘿幾人還沒進門,就聞見飄出來的肉香,勾着幾人肚裡的饞蟲,垂涎三尺。
“鄭叔,您這手藝真不是吹的,快趕上城裡的大廚了,”沈月蘿一推門,便跟鄭老爹調侃道。
鄭老爹那張滄桑的臉上,有幾許的不自在,從廊檐下的小闆凳上站起來,說道:“既然你回來了,那我也回家去,午飯在鍋裡,你娘吃過了,你們幾個趕緊洗手吃飯,鄭林,你忙好了再回,家裡沒什麼事。
”
沈月蘿哪會不知道他要走的原因,微笑着攔住他,“鄭叔,咋我們剛回來,您就要走,告訴您,我今兒可是買了一壇上好的黃酒,您不嘗嘗嗎?
”
鄭老爹不貪酒,但也好酒,一聽見有酒喝,眼睛都亮了,但還是猶豫,“這……不好吧!
”
“這有啥不好的,您又是帶菜,又是親自做飯,難道我家還留不住您吃飯嗎?
好了啦,”她笑嘻嘻的将鄭老爹往堂屋推,“别人說什麼是别人的事,咱過自己的,不能為了别人的想法,苦了自個兒的生活,您說是嗎?
”
“所以現在呢,咱倆把桌子搬到院子去吃飯,院子夠大,也夠亮堂,可以放開了吃喝!
”
鄭老爹被她逗笑了,“你這丫頭,想的倒跟旁人不一樣,好了好了,别再推了,再推,你鄭叔就得撞牆上,桌子鄭叔一個人搬就好,你去屋裡看看你娘。
”
“嗯,那我進去了,”她也擔心着曲文君。
推開房門,一眼就看見曲文君靠坐在床上。
看見她進來,曲氏露出心疼的笑容,“跑一個上午,怎麼不去歇歇,累壞了吧?
”
沈月蘿乖巧的在她身邊坐下,第一件事就是看她的傷口,随後才道:“不累,有他們幾個幫忙,今兒上午的生意可好了,娘,您聞我身上是不是有煙火味?
”
“好像是有,不是賣豬肉嗎?
怎麼聞着味道,像在飯館幹活似的!
”
沈月蘿笑了下,“那是我想了個賣熟食的法子,今兒帶的豬肉不是多嗎?
人手也夠,我便賣起肉串,生意還不錯,賺的錢,可比賣豬肉多好幾倍。
”
曲文君看她洋溢着歡笑興奮的小臉,心裡沉甸甸的,“隻要能賺錢就好,你鄭叔把肉攤生意交給你跟鄭林,就是對你們兩個的信任,鄭林是個好孩子,凡事多商量着,娘不指望你發财,日子能過就好。
”
“娘,您就别想那麼多了,現在不止我想發财,鄭林他們也想,還有大寶他們,雖然我是女娃,可是我相信自己能幹出一番事業,做女人不是非要靠男人才能活,我說句不中聽的,您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
”
見曲文君情緒漸漸低落,月蘿卻不想停下,繼續說道:“人都是會變的,就算我現在找個好男人,嫁了他相夫教子,誰又能知道過個十年八年,他會不會變心,會不會貪戀新鮮,與其靠着那些不可信的男人,倒不如自力自強,咱自己把日子過好了,誰還敢小瞧咱們!
”
曲文君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她真沒想到,女兒能看的這麼透徹,比她這個活了幾十年的人,看的還要開。
她自己經曆的事,一直是她心中的刺。
做為母親,她當然不想女兒步她的後塵,但也不想女兒因此而害怕成親嫁人。
所以,她心情是複雜的。
沈月蘿也知道今兒說的太多了,又安慰了曲氏幾句,便出去吃飯了。
院子裡,還沒走近飯桌,就聽見小花在豬圈裡哼唧的聲音。
三毛跟劉大寶已經等不及,菜剛上桌,酒都沒顧得上喝,就扒着飯狼吞虎咽吃上了。
三毛吃着紅燒肉,還不忘沖鄭老爹豎起大母指,誇他菜燒的好吃。
趙山河一個人悶頭吃着,手邊還擱着一杯黃酒,鄭老爹也坐下了,品着灑,沉醉的歎惜。
周勝跟鄭林,都沒有動筷子,等着沈月蘿出來。
沈月蘿跑去洗了臉,這才坐到桌邊。
鄭林已經将碗筷遞到她面前擺着,“先吃些飯菜墊墊肚子,要喝酒嗎?
”
沈月蘿看着滿桌的菜,心生一股子豪邁氣,挺直了腰杆,一拍桌子,“當然要喝酒了,今兒意義非凡,在座的都要喝酒,不許推辭!
”
“那我去再拿幾個碗,”周勝笑呵呵的跑回廚房,火速拿了幾個豁口碗,擺在各人面前。
鄭老爹被月蘿的豪氣感染,粗聲道:“既然月蘿說了,你們幾個,能喝的就喝,不能喝的意思一下,來,我倒酒。
”
黃酒度數低,鄭老爹給每人都倒了半碗。
趙山河皺眉盯着碗裡的酒,他不是不會喝酒,而是心裡還别扭着,不想跟他們坦蕩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