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剛開沈月蘿跟攤販争吵開始,他們就來了。
他之前也沒見過沈月蘿本尊,呃……就算見過,也忘了。
聽說五年前,沈月蘿就被趕出了家,一直在鄉下生活,沒想到看着還挺不錯的。
是個美人,雖不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但還是很美的,眉宇間有股子靈氣。
再瞧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光芒四射,整個人看着都很有活力。
像朝陽似的,看着就叫人覺得心裡暖暖的。
孫芸心裡的震驚可一點不比小春少。
她本以為沈月蘿會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哪怕在鄉下待了五年,也會始終保持大家閨秀的作風。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打扮,這樣的神情脾氣。
瞧她跟那小販争吵打架的氣勢,孫芸内心那個激動啊,有種找到知音之感。
眼看有官差過去了,小春擔心沈月蘿吃虧,便回頭詢問主子,“夫人,咱們要過去幫忙嗎?
”
“不用不用,那丫頭能擺平,”孫芸激動的連連擺手,那丫頭一看就是個刺兒頭,才不是軟弱可欺的主。
瞧她瞪眼,掐腰,指着别人大罵的模樣,她真是越看越喜歡,就是不知她能不能降住她家那隻大閻王。
小春臉上肌肉狠狠抖了抖,敢情他家大夫人急匆匆的跑來,就是看熱鬧的。
當先那名猥瑣官差,摸着下巴,湊到沈月蘿跟前,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想着吓唬小姑娘,把她吓怕了,再往他懷裡一躲,豈不美哉,哦呵呵!
想遠了,跑題了,他趕忙重重的咳了一聲,粗着嗓子嚷道:“這是怎麼了?
好好的做生意,都吵吵什麼,都想進城衙大牢逛逛嗎?
”
沈月蘿皺眉,縮了縮脖子,因他的大嗓門震的自己耳朵疼。
那官差一看她縮脖子,還以為她怕了,于是更得意的嚷開了,“小姑娘,聚衆鬧事,擾亂秩序,雖不是大罪,可要認真起來,關你十天半個月并不是問題,現在本官給你個機會,跟本官說說,你們究竟在吵什麼!
”
給她機會,讓她解釋,就看她怎麼做了。
猥瑣官差,笑的更猥瑣了。
那攤販在這裡混迹的久了,再瞧眼前這位不懷好意的官爺大人臉上猥瑣的笑,心中便有了計較,沒敢搶先指責,而是退後了一步。
沈月蘿嫌惡的瞥了眼猥瑣男,也退後一步,避開他口水飛濺的範圍,“我們兩個人争吵而已,你怎能說聚衆鬧事,擾亂秩序,這帽子扣的未免也太大了吧?
飯不可以亂吃,話更不能亂講,你既是當官的,難道連這個都不懂嗎?
”
馬彪哎喲了一聲,他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挺辣,居然敢嗆他,“你敢質疑爺的話,爺就說你們聚衆鬧事,怎麼着?
小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嗎?
那好,跟爺走一趟吧!
”
他掏出鎖鍊,嘩啦啦的作響,還就不信這小丫頭能扛得住。
那蘑菇的小攤販,激動了,他巴不得官差将沈月蘿拖走呢!
蘇蘭跑出來找沈月蘿,卻看見她被一群人圍着,還有個官差要鎖她,頓時怒火沖天,跟火山噴發似的,卷了袖子,扒開人群,就往裡面沖。
齊文煜跟秦玉風正瞧的興緻高昂,冷不丁看見蘇蘭像個發了狂的瘋牛似的往裡沖。
齊文煜反應賊快,拖着秦玉風就往後躲,“兩個官差而已,你去打個招呼,讓他們趕緊閃人,咱們也趕緊閃,可千萬不能叫蘇蘭瞅見我們。
”
相較他的慌亂,秦玉風就淡定多了,“我不去,一樁小事而已,由她去吧,一個弄不好兩邊都會得罪!
”
“什麼兩邊都得罪?
”齊文煜眨着風情萬種的眼神看他。
“你這樣簡單的腦子是不會明白,”秦玉風神色淡定的打擊他,随後又往旁邊閃了幾步,徹底做了局外人。
嗯……本來就是局外人,現在更外了。
蘇蘭扒開人群,像個護崽的老母雞,雙手掐腰,挺直了兇脯擋在沈月蘿面前,怒瞪那官差,吼道:“有本姑娘在此,我看你們誰敢烤她!
”
沈月蘿頭疼的撫額,扯着她的袖子,硬将她拖開,小聲勸道:“武力解決不了所有問題,你先等着,如果我搞不定,你再上,好不好?
”
“誰說解決不了,給他幾鞭子,打的他滿地找牙,看他還怎麼呱呱亂叫!
”
沈月蘿再度閉了閉眼,以緩解她可憐的耳膜,“大小姐,這裡都是普通百姓,你也不想傷及無辜吧?
我還想做生意呢,别把事情鬧大,聽話!
”
好說歹說,總算把蘇蘭勸住了。
馬彪聽不耐煩,火大的道:“官爺讓你走一趟,你沒聽見嗎?
還敢反抗,爺看你是想罪加一等!
”
蘇蘭又想暴怒,沈月蘿死死抓住她的手,心中無奈,臉上笑容更加燦爛,“據我所知,永安好像不是一個可以濫用職權的地方,我與那攤販不過是幾句争執,如果連這等小事也要被抓進大牢,我想永安城衙的大牢恐怕已經人滿為患了吧?
”
馬彪被她噎的滿臉通紅,可又不能否認她說的是事實。
兩個攤販之間的争執,他們過來打發幾句,驅趕看熱鬧的人,僅此而已。
哪能真抓回去,真關起來。
在他後面的馬崇,比哥哥冷靜的多,見這姑娘一臉的鎮定自若,絲毫沒有慌亂。
他走過來,先按住哥哥的手,随後友好無害的笑道:“我大哥不是那個意思,你們攔在這裡吵架,确實影響了城門口的秩序,既然矛盾不大,大家都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
”
沈月蘿看他微笑着驅趕周圍的人,嘴角勾起一個冷笑,沒有作聲。
等到人群都散開了,先前退開的攤販又湊過來,站到馬彪跟前,告狀道:“官差大人,這丫頭無端踩爛我的蘑菇,還将蘑菇都扔進水裡,她害我損失了錢财,這您得管吧?
”
馬彪正愁抓不住沈月蘿的把柄,一聽他這話,頓覺有戲,“哦?
既然是她踩爛你的蘑菇,那就上她賠償,你損失的蘑菇值多少錢?
”
那攤販眼珠子轉的飛快,半響伸出三個手指頭,顫顫的說道:“三……三錢!
”
聽他報出的數目,所有人都愣了。
那點爛蘑菇,哪值三錢銀子,他分明是在訛詐。
沈月蘿臉上的笑容沒了,要不是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她早一腳踹死過去了。
弄一堆不正常的蘑菇在這兒擺攤,要真吃壞人,他死一百次都不夠。
現在可倒好,居然還敢管她要錢。
看見地上還有兩個殘留的蘑菇,她冷笑着蹲下身,将那蘑菇撿起來,強硬的舉到那攤販跟前,“我說你的蘑菇有問題,你不信,既然你不信,那好,你把這兩個蘑菇吃了,你吃了之後,如果沒問題,三錢銀子,我一分不少的賠給你,敢嗎?
”
齊文煜興味意濃的笑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聰明,冷靜,果敢的丫頭。
秦玉風盯着沈月蘿的纖手,隻覺得那手格外的纖細,手腕不盈一握。
再瞧她的眼神,卻是銳利奪目,似劍一般有形懾人。
而坐在馬車裡的孫芸,一拍大腿,連聲叫好。
有膽有識有魄力,蘇蘭那丫頭她也挺喜歡,跟她脾氣更像,可她更喜歡沈月蘿的性子。
咳咳……貌似比她這個未來婆婆,要聰明很多。
小春也目不轉睛的盯着看,這樣回府後才能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主子聽。
在衆人的注視下,那攤販看着眼前的蘑菇,臉色刷的地變了,“你這丫頭好不講理,我自己采的蘑菇,當然是留着,再說,這東西是生的,我咋能吃。
”
“誰說生的就不能吃,你想要我賠你銀子,就把這蘑菇吃掉,如果不吃,我一分都不會賠給你,不僅如此,你還得給我道歉,明明是你的錯,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你,可你這無良奸商,居然反咬一口,今兒不給你長點記性,難保你以後不會再犯,所以今兒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蘇蘭,過來幫忙,給我掰開他的嘴!
”
“好,這個好,”蘇蘭樂颠颠的奔過來,二話不說,扣住那人的雙手,反剪到後面,等着沈月蘿下手。
沈月蘿曲起手臂,手肘壓在他的喉嚨處。
條件反射下,那人不得不張開嘴。
下一秒,嘴裡就被塞滿了。
“咳咳!
你……你們……嘔嘔……”那攤販跪在地上,手指伸進喉嚨裡,想把蘑菇摳出來。
馬彪兄弟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這樣彪悍的女子,他們還是頭一次見。
可是回頭想想,她說的好像也沒錯。
圍觀的人被驅散了不少,沈月蘿其實老早就瞄見秦玉風的身影。
她記憶力還算不錯,沒見着他的時候,還會納悶秦玉風是誰,見到了本人,一下就想起來,僅有的兩次交集。
這個男人,以及他身邊站着的那個,她都不喜歡。
蘇蘭一門心思都在打架上,還沒發現秦玉風,否則一早撲上去把他揪住逼問蕭寒的下落了。
沈月蘿掃了眼跪在地上拼命摳着喉嚨的人,語氣輕蔑,“一個蘑菇而已,如果真沒有問題,你何須這般的反應?
”
一語戳破那人的謊言,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多的辯白,也已無濟于事。
馬彪是個粗人,沒那麼多的心思,但是又抹不開面子,“就算你要證明蘑菇是否有毒,那也不用逼他吃下去,小丫頭,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份了!
”
沈月蘿冷笑道:“我過份?
你腦子進水了吧……”
“噗!
”
有幾道怪異的聲音,出現的很突兀。
沈月蘿瞄了眼遠處的兩個人,再轉回視線,瞪着臉色僵硬的馬彪,繼續道:“我說他的蘑菇有毒,你不相信,現在他自己都不肯吃,難道還不能證明蘑菇有毒嗎?
算了,就你這驢腦袋,再給你三天,你也想不明白的,我要回去做生意了!
”
說完,她拖着蘇蘭,也不看秦玉風兩人,拎着帶來的竹籃子,往鄭林那兒走去。
馬彪心裡氣不過,還想再訓她幾句,但被馬崇拉住了。
人多嘴雜,他們雖是官差,但永安官治嚴格,侯爺是個親民廉政的好王爺,在龍侯爺眼皮子底下,他們可不敢造次。
兩人悄悄從人群中撤退,馬彪心中有火滅不掉,心中盤算着哪天那丫頭若犯在他手裡,再好好教訓一二。
那蘑菇的攤販,摳了一會,啥也沒摳出來,臉色也變了,忽然捂住屁股,攤位上剩下的蘑菇也不管了,爬起來就朝遠處茂密的草叢裡跑。
馬彪火大了,“他跑什麼,跟鬼攆的一樣。
”
話單未落,就聽見一聲響亮的放屁聲。
馬彪兄弟倆臉色瞬間堪比吞了蒼蠅,還真是有問題的蘑菇,特麼的差點把他倆坑了。
小春悄無聲息的趕着馬車,
蘇蘭被沈月蘿拖着,心裡還不服氣呢,邊走邊揮着拳頭,嚷嚷着要教訓人。
忽然,一個擡頭,瞄見秦玉風跟齊文煜,松開沈月蘿,便沖了過去,“秦玉風,你站住,你再敢跑一個試試!
”
沈月蘿看着空蕩蕩的手,再瞧蘇蘭像個兇猛的母獸,撲上秦玉風,她頭痛的撫額,這丫頭一點都不省心。
算了,她還是不管了,生意要緊。
秦玉風看着如狼似虎的蘇蘭,苦笑着退後一步,伸手拽了齊文煜一把,瞬間擋在了自己前面。
本來蘇蘭撲的是秦玉風,但是等她抓在手裡,卻發現不是本人,她那個氣的呀!
“你……怎麼是你,閃開,秦玉風,你站着别動!
”
秦玉風笑的如沐春風,“我沒躲,隻是你撲的勁頭過大,我怕被撞倒了,齊兄就不同了,身闆硬朗,體态健碩,你再撲一次,他也不會倒。
”
齊文煜聽的幾欲吐皿,他哪裡比秦玉風健碩了?
他又不是蕭寒,再來一次,估計就得内傷了。
蘇蘭誰也不看,直直的瞪着秦玉風,逼問道:“我再問你一遍,蕭寒到底在哪,是你藏的,還是龍璟藏的,你要再不說,我定要翻了你的府邸,再翻永安侯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