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衆人簇擁着元太妃來到膳廳,待元太妃在那鋪呈着杏色流蘇繡花桌布的金絲楠木圓膳桌前坐下,又笑着讓高紹遠、高文韻、高文心坐下,侍奉早膳的丫鬟們便将早膳的膳食擺放了上來。
至于徐言夢和元側妃、薛夫人自然是站着的。
早膳出乎徐言夢意料的簡單,隻有不知道什麼餡兒的小籠包子、燒麥、燒餅以及紅小米粥、八寶蓮子粥、雞絲粥寥寥幾種,對于一位番地上的太妃來說,确實太簡陋了些。
還不如尋常富貴人家的花樣多。
衆人卻都已經見慣不怪了。
徐言夢面上自也不會露出來什麼,便上前侍立在元太妃的身邊親自服侍她用膳。
元太妃連多瞧她一眼都沒有,更别提說兩句場面話,也沒有平日裡給元太妃侍膳的丫鬟上前交代一二太妃的喜好習慣。
徐言夢隻得自己打起精神注意着。
好在大夏皇帝賜婚的旨意下來之後,她也匆匆的受過一段時間的緊急培訓,在大規矩上絕不會出錯兒便是了。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徐言夢沒有想到,自己剛剛在元太妃身邊站穩,元太妃笑着道一句:“都用吧!
”
不知道被誰在身後狠狠的撞了一下腰眼,一個不穩,身不由己的向前撞了一下,直撞到了元太妃身上!
這還不算,連帶着膳桌也受了力,一桌子碗碟碰撞輕響,一桌的糕點粥湯也搖晃起來。
高紹遠“啊!
”的一聲慘叫,擺放離他最近的一大青花瓷海碗雞絲粥晃了大半出來,晃到了他的衣服上,前襟一大片濕漉漉。
“疼!
疼死我啦!
祖母!
祖母啊!
”高紹遠伸手抹了一把,扯着衣裳呼痛慘叫起來!
膳廳中,驚呼聲、抽氣聲、慘叫聲、訓斥聲,一時好不熱鬧!
徐言夢心中苦笑:招不在高,有用則靈!
她受人暗算了!
縱然知道受人暗算又能怎樣?
她隻能老老實實的賠罪認錯。
她沒有證據。
背後也沒有眼睛,根本沒有看到誰撞的她,也不可能會有人告訴她是誰,或者,誰的嫌疑最大。
“本還以為你是朝廷賜婚的,性子會穩重能幹些,不想如此沒用!
給我出去,殿外跪着去!
”元太妃既惱她撞了自己,又心疼孫子受傷、孫女們受驚,一腔怒火全撒在了徐言夢身上。
“母妃,這樣不好吧!
”元側妃忙道:“好歹,王妃姐姐是朝廷賜婚,不看僧面看佛面――”
“夠了!
”元太妃惱怒一拍桌子,怒氣沖沖喝道:“朝廷賜婚又如何?
進了我燕王府,就得從燕王府的規矩!
今兒頭一天請安便鬧出事來,你是存心觸哀家的黴頭、觸燕地的黴頭嗎!
”
“臣妾不敢!
臣妾知罪!
”徐言夢垂首恭聲。
正要出去領罰,誰知燕王恰好從外頭進來,正好聽到元太妃的話,便笑道:“一大早的,誰這麼大膽子惹母妃生氣了?
敢觸母妃的黴頭?
母妃說出來,兒臣替母妃出氣!
”
元太妃一擡眸,第一眼不是看燕王,卻是利劍般直盯徐言夢。
見她依舊低眉順眼的束手站在那裡并沒有望向燕王露出祈求之色,眼神略緩。
這才看向兒子,笑嗔道:“不是說了你自去忙你的便是嗎?
怎麼又來了?
”
薛夫人聽了這話沒有什麼反應,元側妃卻有點兒酸酸的瞟了徐言夢一眼,心道:莫非王爺是為這女人而來?
此時元太妃等早已離了膳桌,一旁坐下。
燕王便往母親旁邊坐下,一邊笑道:“要緊事都處置好了,兒臣便想來看看母妃!
這一趟兒臣出了遠門,好久都沒有陪陪母妃了!
再者,兒臣忙了一大清早也乏了些,順便醒醒腦子!
”
元太妃臉色完全緩了下來,滿臉慈愛的笑道:“原來如此!
母妃有孫子孫女們陪着,有丫鬟婆子伺候着,用不着你多惦記!
不過,你如今懂得适當休息,這很好!
”
又不滿的瞪向徐言夢,惱怒道:“都是你的好王妃,看不出來倒是個嬌貴的,一大早惹是生非!
若不然,這會兒你來,咱們母子正好一塊兒熱熱鬧鬧的用早膳了!
”
燕王瞅了徐言夢一眼,挑眉道:“怎麼回事?
你剛來,怎麼惹得母妃如此氣惱?
”
徐言夢小聲道:“臣妾,臣妾不留神,不小心,沒站穩……撞到了母妃,膳桌上的粥也潑了出來,傷及大公子……都是臣妾的錯。
”反正他們母子倆一個鼻孔出氣,自己不這麼說,難不成還喊冤?
那真是笑話了!
元側妃有些意外,很快又面色如常。
她原本還以為,王妃會趁機向王爺訴委屈,求王爺做主呢!
如此看來,她在王爺跟前,也不怎麼樣嘛!
否則豈會不求情?
元側妃心頭一時舒暢不少。
她就知道,王爺是幹大事兒的人,怎麼可能會在女色上流連?
可是,王妃如果訴委屈的話,隻會令太妃更加惱怒,發落得更重!
一時間,元側妃也不知道自己心裡盼着哪樣了。
“如此說來,都是你的錯了?
”燕王聲音一冷。
徐言夢的心一跳,道:“是,都是臣妾的錯!
”
燕王一哼,道:“本來就是你的錯!
你的腳受傷還沒好利索,逞什麼強搶着伺候?
母妃是寬厚人,你若早早說明了緣由,母妃絕無可能難為于你,這事兒也就不會發生!
還不跪下請罪!
”
徐言夢一愣,隻得跪下,垂首道:“母妃,請母妃恕罪!
”她無論如何都沒法兒坦然接受的就是動辄下跪,隻是可惜,自打那道賜婚聖旨下達之後,她已經數不清自己究竟跪過多少回了。
燕王又向元太妃微笑道:“母妃,徐氏的腳在路上傷着了,一直沒好利索。
許是因此沒站穩才撞到母妃!
雖說到底是她莽撞了,看在她知錯份上,母妃便饒了她這一回吧!
”
元太妃見了兒子心情正好,瞅了兒子一眼,笑着點了點頭,沖徐言夢擺手道:“罷了!
既是情有可原,哀家也不是那得理不饒人的!
這裡不用你伺候了,你且去吧!
下次若有什麼,趕早說個明白,再有此等事兒發生,哀家決不輕饒!
”
徐言夢深感詫異,飛快的瞟了燕王一眼,忙答應起身,退下。
他竟會幫她說好話,徐言夢是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