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也太好性兒了!
”小丫頭撇撇嘴,倒是仍舊過去輕輕推了推凝冰。
凝冰腦子裡正天人交戰睡得昏昏沉沉,猛然被推“啊!
”的驚叫出聲驚醒過來,睜開眼睛,愣愣的瞧着那小丫頭,渾然不知何事。
那小丫頭看她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忍不住“撲哧!
”一笑,道:“王爺醒了!
”
說完便走開了。
凝冰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聽了這話隻下意識的“哦……”了一聲,過了二三句話的功夫才回過神來,“啊!
”的一聲,慌忙轉身急匆匆去喚甯美人。
加上甯美人愛惜容顔講究儀表一番整理檢查,主仆二人匆匆進入燕王寝殿的時候,徐言夢已經在了。
望見燕王躺靠在姜黃色的大引枕上,齊兇裹着薄被,正與坐在床前繡墩上的徐言夢說笑着什麼,甯美人手心一捏,緊加幾步,上前屈膝福身嬌聲道:“妾給王爺請安!
看到王爺平安無事,妾也就放心了!
”
燕王冷不丁被人打斷說話,頗為不悅,循聲望去,道:“是你啊,你怎麼也在這兒?
”
甯美人被這話打擊得一陣内傷:王爺怎麼能這麼說啊?
太令人傷心了!
她怎麼就不能在這兒?
再說了,這還用問嗎?
當然是關心他、思念他、緊張他,所以在這兒啊!
“王爺……”甯美人楚楚可憐的凝了燕王一眼嬌聲一喚,“妾是奉了太妃之命與王妃在這兒候着王爺醒來好服侍王爺,妾自然便在這兒了!
莫非王妃沒告訴王爺麼?
王爺您昨兒高熱成那樣,真叫妾擔心死了!
這會兒快好受了些?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
燕王看着甯美人,聽着她一聲聲含情脈脈、嬌滴滴的訴說,心裡沒來由的大感别扭不自在。
他雖不好色重色,可男人天性使然,既然對所有的女人無所偏愛,那麼自然更願意多看一幾眼那生的漂亮、又慣來識趣嘴甜會奉承讨好的。
甯美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即便明知這女人矯情、矯揉造作、小心眼兒、私心重,他從前也樂得由她奉承讨好侍奉,不過閑來取個樂子罷了!
至于她那些他不屑、也瞧不起的缺點,燕王也并不覺得有什麼。
在他看來,女人嘛,還不都是這樣?
若不這樣,那才奇怪呢!
可是不知為何,這些在以往他聽了會心中舒坦的話,此刻聽來卻是那麼的厭惡不耐,隻覺這女人透着濃濃的虛僞,令他多看一眼都不想。
燕王眸光驟然一深,薄唇緊抿,盯着甯美人。
片刻之後,慢慢道:“甯氏,你僭越了!
”
徐言夢才是燕王的正室夫人,甯美人不過是個地位低下的小妾,當着正室的面那般關切的問候燕王,她把她自己當做了什麼?
女主人?
甯美人臉色一白,嬌弱的身子輕輕一抖,哀怨可憐喚道:“王爺!
”
“還不向王妃請罪?
”燕王眸中卻是冰冷一片,半點也不為所動。
甯美人眼睛眨了眨,忍住欲流下來的淚水,低低應道:“是,王爺……”
說畢向徐言夢斂衽屈膝:“妾知錯了,請王妃恕罪!
”
心中卻是暗恨:一定是這狐媚子占了先機,搶先在王爺面前告了她的狀!
一定是的!
徐言夢淡淡道:“罷了!
想來你也是無心,不必如此!
”
桑園忽然一旁淡淡笑道:“許是甯美人昨夜沒歇息好腦子還沒清醒才會失言吧!
王爺,要說甯美人也真是有心,明明身子不好、熬不得夜,昨兒太妃娘娘隻吩咐王妃留下照顧王爺,甯美人可是主動請纓要求留下的!
”
聽到桑園幫自己說話,甯美人雖然不太明白原因何在,心中卻頓時又燃起希望,熱切祈求的看向燕王。
是啊,她可是真的很有心的!
燕王眉頭卻皺得更深了,道:“既是如此,你回吧!
”
若是母妃主動命她留下的,他倒不好讓她就走,既然不是,他哪裡還需要顧忌?
到底是自己用慣的丫頭,最懂自己的心思!
甯美人再次深受打擊,顫聲道:“王、王爺!
”
“還不走!
”燕王可沒多少耐心,他是這燕地的天、燕地的王,做事隻需憑自己的喜好意願,根本犯不着考慮他人的感受!
“可是妾是――”
“桑園!
”燕王不耐煩聽這些,直接打斷她。
桑園屈膝彎腰無聲領命,不由分說一把扣住甯美人的手腕将她往外拖。
一邊笑道:“美人,瞧您,臉色發白,還頂着大大的黑眼圈,如何還能撐得住?
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
王爺這可是恩典!
”
甯美人氣得抓狂,又哪裡敢說半個不字?
隻掙紮着叫:“放開我!
放開!
我自己走!
我自己會走!
”
耳根終于清靜了。
燕王舒了口氣,看向徐言夢笑道:“你可累?
要不要再去睡會?
”
徐言夢笑着搖搖頭,道:“昨夜太妃她們走了之後,臣妾在東暖閣歇了半夜,不累!
叫桑園她們服侍王爺洗漱吧,臣妾去給王爺熬點兒清淡的米粥,如何?
”
“嗯!
去吧!
”燕王點頭笑笑,道:“王妃的手藝,很令本王期待呢!
”
徐言夢起身,笑道:“不過是熬粥罷了,人人都會的!
可沒什麼稀罕!
臣妾告退!
”
出了寝殿,徐言夢不由微搖頭暗歎:那甯美人據說還是個得寵的呢!
得寵又如何?
燕王如此涼薄無情,說翻臉便翻臉,何嘗顧及往昔半分情面?
誰若真當他的寵是一回事兒可撒嬌拿喬,那可真是打錯了主意!
他看向甯美人時眼中那般的厭惡,真不知他當初寵她的時候,又是何等神情……
徐言夢很快就熬好了白粥,稀稠适中的米粥,雪白中泛着一泓淺淺的碧色,香氣騰騰。
又備了五碟子佐粥的小菜:涼拌蒜蓉海帶絲、秘制醬蘿蔔丁、五香大頭菜粒拌火腿丁、芝麻紅油筍絲,還有一碟兩塊小巧的豆腐乳,上邊滴了兩滴青梅醬。
燕王對這些小菜贊不絕口,直誇徐言夢的手藝好。
徐言夢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眼神飄忽的望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燕王納悶,便高聲喚了一聲,徐言夢這才回神,抱歉笑道:“王爺有何吩咐?
這粥和小菜可還合胃口?
”
燕王見狀卻不由得有點疑心起來,疑心她********惦記着回莊子上。
原本這一二****應該就要去了的,可自己這一病,少不了她又走不了!
隻怕,她是在為這個心煩了!
燕王頓時情緒便有些躁起來,不冷不熱的點點頭道:“還好!
不過,如此勞煩王妃,也着實讓王妃太辛苦了些!
本王好好調理幾日即可,王妃若想回莊子上,便回去吧!
”
徐言夢目光閃了閃,忙笑道:“王爺何出此言?
您身子還未全好,臣妾如何放心離府?
”
這個虛僞的女人!
縱虛僞能不能也不要表現得這麼明顯!
燕王不說自己目光敏感銳利,卻怪在了徐言夢身上,心裡越發的惱怒幾分起來,輕哼道:“本王已經好了!
不必再勞煩王妃!
王妃請回吧!
”
徐言夢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裡又惹着他了,蹙了蹙眉,耐着性子道:“王爺,您還在養病,莫要動氣!
臣妾――”
“下去吧!
”燕王冷冷道:“本王有些累了!
”
徐言夢頓覺無趣且意興闌珊,他既如此說,她便依從了便是!
何必非要上趕着巴結他?
他累?
她才是真的累!
身心俱累!
“臣妾便不打擾王爺了,臣妾告退!
”徐言夢恭敬行禮,默然退了出去。
燕王沉着臉,眸光晦暗不明的盯着那悄然退下的身形,隻覺兇口一陣煩悶氣堵,再看那粥、那小菜,也沒了食欲。
徐言夢出了福甯殿,火氣也蹭蹭蹭的直往腦門上竄!
丫的!
就因為她無依無靠無所憑障,所以人人都來欺負她、逮着機會便想往她頭上踩兩腳是不是?
等她賺夠了錢――哼!
徐言夢心中恨恨,一陣風般回了明春殿,進了卧室把門關上,吩咐誰也不準打擾!
蘇嬷嬷追着叫她吃飯她也不吃: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
不想,她這還沒往床榻上躺呢,徐姑姑便在外頭禀報:“王妃,元側妃求見!
說是――有要事想問王妃……”
徐言夢一陣心煩,知道這是個難纏的,這會兒見不着,還會再來。
倒不如趕緊見了打發了幹淨!
便起身道:“讓她進來!
”一邊打開了卧室門出來。
東暖閣中,徐言夢與元側妃分賓主而坐。
“側妃有事便說吧!
”徐言夢道。
元側妃擡眸細細瞧了徐言夢兩眼,不由關切笑道:“姐姐氣色看起來不太好呢!
想必是昨夜照顧王爺累着了!
真是辛苦姐姐了!
”
徐言夢挑挑眉,不置可否的笑笑,道:“這都是咱們分内之事,倒也說不上什麼辛苦不辛苦!
”
“姐姐這話說的極是!
”元側妃笑着撫掌,又道:“如今王爺已大好,姐姐便好好歇着吧!
應該讓妹妹好生照顧王爺了!
總不能,隻讓姐姐一個人辛苦吧?
”
徐言夢有些嘲諷的勾了勾唇角,她也急了?
“對了!
”元側妃又笑道:“兩日前姐姐不是吩咐車馬房備車今日回莊子上嗎?
馬車已經備好,姐姐可還要去?
姐姐是喜歡清靜之人,若是想去那便去吧!
府中這麼多的人,自能照顧王爺周全!
請姐姐大可不必擔心!
”
徐言夢聽了元側妃這番話隻覺心中膩味不已,索性點頭笑道:“也好!
今日我便回莊子上!
王爺方才也是這麼說呢!
難得車馬房還記着這件差事,既如此,就勞煩側妃派個人去說一聲,讓馬車在二門上稍候片刻吧!
”
真答應了?
元側妃睜大眼睛,不敢置信愣住。
其實,元側妃實在是氣不過徐言夢昨夜又“占了便宜”守在王爺身旁,加上這陣子接二連三的不順,就連在太妃那裡也生了嫌隙正努力的可着勁兒費勁籌謀彌補巴結,這幾處湊在一處,令她心火蹭蹭上升,實在是忍無可忍要憋不住了!
這才沖到了徐言夢這兒說了這番話。
擺明了,她就是要來惡心徐言夢的!
誰知徐言夢這陣子也覺自己不順,早上在福甯殿又看到燕王如何對待昔日的“寵妾”,想及自身,難免齒冷。
而燕王又是那般态度對她,這會兒元側妃又來惡心人!
幾下裡也恰好湊在一處,徐言夢真的被她給惡心到了!
對元側妃來說,這簡直可稱之為意外之喜,随即笑夢夢的起身,點頭微笑道:“如此甚好!
既如此妹妹這就差人喚車夫去了!
妹妹也該告辭了,不耽擱姐姐收拾行李!
”
你倒識趣!
徐言夢輕輕扯了扯嘴角,點點頭道:“你便去吧!
”
元側妃笑着躬身行禮離去。
這個禮,那是行得真正的心甘情願。
“王妃――”
徐姑姑、蘇嬷嬷都急了。
“收拾東西吧!
”徐言夢擡手止住了她們,淡淡道:“好在咱們的行李也不多,你們手腳利索些,也不過兩三刻鐘的辰光便可!
我去向太妃辭行!
”
蘇嬷嬷急了:“可是――”
看見徐言夢那含着祈求的目光、那眉宇間可見的疲憊倦怠,蘇嬷嬷一陣心疼憐憫,點點頭溫言道:“是,王妃……”
徐姑姑目光閃了閃,緊跟徐言夢兩步,低聲道:“王妃,可是王爺他――”
“沒有什麼!
”徐言夢自嘲一笑,道:“元側妃說的不錯,王爺這會兒已經大好,府中有的是人伺候,也不少一個我!
況且,這也是王爺的恩典!
”
是啊,可不就是“恩典!
”,如今她所有的一切,甚至她這個人還能夠好好的活着,靠的,可不全是他的恩典!
徐姑姑動了動唇,無聲暗歎,默默施禮退下,不再多言。
元太妃很意外徐言夢這會兒便說要走,挑了挑眉,慢慢道:“怎麼這麼急?
若是王爺再想讓你做飯,豈不是找不着人?
”
徐言夢對在元太妃口中,自己理所當然的從一個王妃成功轉型成為燕王的專職廚娘絲毫不覺得違和,反而覺得很放心。
她便陪笑道:“其實再好的手藝吃得多了也就膩了,臣妾所會也有限!
王爺已經大好,好好調養兩日,怕是還要忙呢?
哪裡顧得上口腹之欲?
況且,這也是王爺的意思,說是讓臣妾先回莊子……”
元太妃聞言深深瞥了徐言夢一眼,略作沉吟便點頭應了,道:“既是王爺的話,你照做便是!
”
“是,如此臣妾告退!
”徐言夢起身恭敬行禮,倒退着出去了。
半響,元太妃輕歎一聲,問廣嬷嬷道:“你說,這個徐言夢,她心裡頭究竟是怎樣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