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端坐在坤甯宮屬于皇後的鳳座上,接受嫔妃和内外命婦朝拜時,徐言夢才算稍稍松了口氣。
今日薛氏等也都受了封。
薛氏封賢妃,秦氏封德妃,高文韻封嘉怡公主、高文心封嘉和公主,少不得向皇後叩首行禮。
輪到一撥撥的内外命婦時,徐言夢掃下去,好些都是熟面孔,畢竟她出閣之後、在此之前來過兩趟金陵,金陵城中的貴夫人們還是見的不少的。
還有好些是跟随高晏打天下立功後新晉的功臣的女眷。
金陵衆人誠惶誠恐,尤其是那些曾經嘲笑、譏諷過徐言夢的,更恨不得把自身縮小到塵埃裡生怕讓她看見。
而燕地舊人則無不揚眉吐氣,虔誠無比的向上叩首行禮。
徐言夢一時不覺生出許多感慨來,這可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啊!
細算起來,還不到十年呢,事情就完全變了個樣!
今日這後宮,竟是以她為主了。
衆宮眷、内外命婦們參拜皇後之後,徐言夢又領着衆人去拜見元太後。
自那日進宮之後,元太後一直住在慈甯宮中沒出過半步。
徐言夢原本還有些擔心她會有意刁難自己,不想除了不給自己好臉色外,居然順利的就過關了。
這令她心中詫異,卻也放下心來。
随後,内外命婦告退,徐言夢又去參拜了皇帝,與他一同接受群臣朝拜,整個大殿便算是結束了。
到了這時,已是午後申時末。
一整天不曾進食,徐言夢又累又餓,回到乾清宮,脫下那一身行頭衣飾,洗淨面上妝容,正要叫人傳膳。
高晏已經走了進來笑道:“是不是餓壞了?
小廚房一直備着呢,朕已吩咐擺膳,夢夢多用一些!
”
徐言夢心中一暖,還是自個的男人懂得心疼自個啊!
笑吟吟的應了一聲。
高晏叫人傳了大臣進宮議事,與她說了幾句話便去了。
徐言夢用過膳食,胃裡那種灼燒灼痛的感覺舒緩了些,倦意襲來,渾身疲憊得有點兒輕飄飄的,問了聲可可和久久,兩人在自己屋子裡玩,她便不再多問,準備入東暖閣躺下歇會。
轉眼瞥見吳姑姑在旁仿佛沉思,欲言又止,徐言夢便笑問道:“吳姑姑有話直說便是!
”
幾日相處下來,徐言夢對吳姑姑印象不錯,她是司禮監的人,今日過後少不得要回去。
徐言夢正琢磨着将她調到自己身邊。
“皇後娘娘!
”吳姑姑聞言當即躬身拱手道:“封後大典既已結束,皇後娘娘理應安住坤甯宮方合規矩,若娘娘仍然留在乾清宮,恐怕會遭人诟病,禦史言官們也會給皇上上折子的,還請娘娘三思!
”
徐言夢一怔,這才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自失一笑。
是記性差了呢,還是逍遙自在日子過得太久以至于習以為常了?
自與高晏重逢以來,兩人如漆似膠,得了空閑便要親熱一番,晚間就寝更是離不開,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他“分居”這個問題!
雖然隻不過分住兩個宮殿,徐言夢依然覺得心裡頭有點兒空落落的。
她是他的女人,卻連住在一起都會被人叽叽歪歪,想起來還真是郁悶之極!
徐言夢笑笑,示意吳姑姑跟她進東暖閣,屏退了左右。
吳姑姑手心一緊,微微有些不安,心中暗自懊悔:自己真不該多嘴的!
皇後娘娘高興住在這兒,皇上非但沒有意見,反而看起來十分樂意開懷的樣子,她何必多嘴?
平白惹皇後不快……
“吳姑姑說的沒錯,”徐言夢輕輕笑歎,道:“雖然本宮一點兒也不願意離開皇上,不過也不能給他添麻煩不是?
等會本宮便搬去坤甯宮吧!
”
吳姑姑松了口氣,忙道:“皇後娘娘英明!
”
徐言夢“撲哧”一笑,淡淡道:“本宮算不得什麼英明,不過實話實說罷了!
吳姑姑今後可願到坤甯宮當差?
”
吳姑姑一怔,沒想到徐言夢突然會說這個,想了想,跪下道:“承蒙娘娘不棄,奴婢感激不盡!
隻是——,奴婢隻會些規矩禮儀,旁的卻不甚懂,就怕笨手笨腳,去了坤甯宮反而給娘娘增添麻煩!
”
徐言夢笑道:“這倒無妨!
本宮便與你說明白吧!
辦事的人本宮身邊并不缺,用不着你。
本宮身邊倒是正好缺少一個如你這般深谙禮儀規矩的。
往後少不得出席許多場合還得你幫忙參詳參詳呢!
”
比如各種年節日,各種祭祀或者慶典活動。
吳姑姑頓時了然,明白皇後娘娘需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隻略想了想,吳姑姑便跪拜了下去:“皇後娘娘不棄,是奴婢的榮幸!
奴婢願效犬馬之勞!
”
徐言夢擡手叫起,笑道:“既如此你回去收拾收拾,将手頭上的事務交接一下,三日後便去坤甯宮報到吧!
”
吳姑姑叩首謝恩,起身恭敬的倒退着出去了。
徐言夢揉了揉有些昏昏沉沉的太陽穴,暗暗一歎,随即喚了奶娘和桑園、甘草等進來,吩咐簡單的收拾收拾,這就搬去坤甯宮。
蘇嬷嬷等一怔,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皇後娘娘,這好好的,為何要搬啊!
”蘇嬷嬷忙道:“老奴瞧着,皇上必定也不願意娘娘搬走的!
”
她家主子好不容易終于與皇上走到了這一步,蘇嬷嬷是打心眼裡不願意他們再分開。
她心裡不得不多留個心眼兒,王爺如今可是皇上了,自家主子不留在他身邊把人牢牢的給看住了,萬一被别的女人鑽了空子怎麼辦?
桑園也忙道:“娘娘,這事要不還是等皇上回來再說吧!
”不用問也知,定是皇後自作主張的。
徐言夢笑着搖搖頭,故作不介意淡淡道:“坤甯宮與乾清宮離得又不遠,你們一個個的别啰嗦了,趕緊收拾東西吧!
本宮希望在皇上回來之前就搬過去!
”
見她們還想說什麼,徐言夢又加了一句:“這也是為了本宮和皇上都好,省得叫朝廷上有人置言,叫皇上也難做!
如今這時日,實不必橫生枝節!
”
一席話說的蘇嬷嬷等無言以對,隻得照做。
高晏偏生今日有事要忙,晚膳都是在禦書房匆匆用的,還特特叫人過來傳話,讓徐言夢不必等他。
誰知等他晚間回來,剛踏入殿中便察覺氣氛有些不太對勁,一問,才知道老婆孩子都跑了!
高晏臉一黑,心裡頭那叫一個氣!
連口茶都來不及喝,掉頭便往坤甯宮去。
沒有老婆的地方,他待着還有什麼意思?
而且,這女人連說都不說一聲就這樣跑了,簡直豈有此理!
高晏來到坤甯宮的時候,可可和久久兩個已經睡了,徐言夢正在燈下翻閱一些關于六宮各處的資料。
眼下她對這個龐大又分工明确、各司其職的龐大機構可是半點也不了解。
掌理宮務,不僅僅是權力,還有責任。
好在高晏沒有别的嫔妃,那賢德二妃不過就是個擺設,不然為他管理一大堆的美人、兒女,徐言夢覺得她肯定堅決不會做這個皇後。
就算做了,也絕不願意要這份權力。
高晏怒氣沖沖奔進來,瞅着她,不說話。
看到他黑着臉這麼進來,徐言夢心中愧疚心虛之餘又不覺溫暖,他是在乎她,才會如此!
“皇上!
”安撫黑着臉想要炸毛的這個男人,徐言夢有着最簡單直接又有效的法子。
為此早早便沐浴更衣,穿了一套藕荷色繡水仙花的輕容紗衣裙,飄逸輕薄,如煙籠罩,讓她看起來多了幾許柔弱無骨的楚楚動人。
沐浴後的淡淡的清香,混着體香,更散發着若有似無的誘惑。
她眉眼含笑,嬌聲喚着他,撲入他的懷中,雙臂緊緊的抱着他的腰身往他身上蹭了蹭,仰頭踮起腳在他臉上、唇上連親了好幾下,讨好的陪笑道:“皇上您來啦!
”
高晏被她抱着親着,再對上這雙水汪汪的漂亮眼眸,哪裡還氣得起來?
哪怕明明知道這女人就是故意的,可他還是很受用、怒氣還是一下子消散得無影無蹤怎麼辦?
高晏一聲輕歎,抱住徐言夢榻上坐下,勉強繃着臉,開口時語氣卻早已軟了下來,“怎麼突然間搬到這兒來了?
乾清宮住的不好嗎?
是不是誰多嘴嚼舌根了?
”
高晏眸中寒光一閃,敢說他家夢夢的壞話,這是活得有多膩歪?
徐言夢又在他唇畔輕輕啄吻了兩下,柔聲笑道:“乾清宮住的當然好,天天陪在皇上身邊,能不好嗎?
也沒有人有那麼肥的膽子敢嚼舌頭根!
是我自己要過來的——你先别生氣,先聽我把話說完啊!
我長久住在乾清宮畢竟于禮不合,這幾日也就罷了,若再住下取,朝廷上那麼臣子們難免多嘴,如今皇上要處理的事情多着呢,何必橫生枝節?
還是說——我不在皇上身邊守着皇上,皇上便要管不着自個、不耐寂寞、不經誘惑嗎!
”
“你瞎說什麼!
”高晏叫她後一句話說的哭笑不得,恨得有些牙癢癢,忍不住在她柔軟的腰間狠狠揉捏了兩把,“朕是那樣的見異思遷的人嗎?
朕是真心實意心裡隻有夢夢一個!
什麼寂寞、誘惑的,夢夢打哪兒聽來這亂七八糟的?
”
徐言夢掩口輕笑,忙點頭望着他眨眨眼睛笑道:“我知道、我知道!
皇上對臣妾的心臣妾如何不知?
隻是誰叫皇上長得這麼英俊、有這麼氣質卓越、這麼貴氣逼人,地位還高高在上,如何怨的旁人惦記呢?
”
聽到自己在她心目中這麼完美這麼好,高晏心中是頗為得意的,隻是想了想,臉又一黑,在她臀上輕輕拍了一下,“你少給朕東拉西扯混肴視聽,外頭那些人你不用管,朕隻要你留在乾清宮,他們愛說什麼說什麼去!
“
高晏提起那些老臣的時候便有些惱火,前朝留下來的那些所謂的“德高望重”的老臣,名望極高,有的深得民心,有的在儒林士子中極有号召力,如今天下初定,這些人說話即便難聽、即便胡攪蠻纏,他也隻得忍了,還得和顔悅色的表示受教,心裡頭其實不知有多憋屈!
等着吧!
過二三年,等他漸漸擡舉扶持了自己的人取代了他們,到時候就是他們倒黴的時候!
别仗着有幾分臭名聲便在他面前倚老賣老、指手畫腳!
今日正好在朝堂上又受了幾句氣話,此刻聽到徐言夢這麼說,心裡越發憋着火!
徐言夢扭身低呼,依偎着他柔聲道:“可是何必多事呢?
橫豎乾清宮與坤甯宮隔得也不遠,我不能住乾清宮,皇上還不能住坤甯宮嗎?
”
高晏見她堅持,情知說什麼也不能說動她的了,不滿的瞪了她一眼,末了輕哼道:“也罷!
這一二年暫且如此吧!
等朕收拾了那些老東西老實聽話了,夢夢你可得聽朕的!
”
徐言夢忙點頭笑道:“那是自然!
到時候,臣妾什麼都聽皇上的!
”
高晏方一笑,在她腮上輕輕擰了一把笑歎一聲。
次日一早,薛氏、秦氏前來請安,徐言夢沒有見她們,直接叫人出去跟她們說最近忙于梳理宮務不得閑,她們也不必過來請安了,等什麼時候忙完了該來了,她再叫人去說。
二人忙恭聲應是。
秦氏低垂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失望,如今在這宮裡頭,想要知曉外界的消息就更難了,她相信宮裡應該還有瑞王的人,但想要聯系上,也不容易!
若每日過來請安,多多少少能獲得些外界的消息,若是不來,那真是兩眼一抹黑了!
可皇後既然這麼吩咐了,她哪裡敢多嘴?
秦氏心情低落,薛氏卻高高興興眉飛色舞,出了坤甯宮便拉着秦氏興緻勃勃的笑道:“真是太好了!
皇後娘娘真是體恤人!
禦花園裡景色那麼好,好多地方我都還沒逛過呢,走,咱們逛逛去!
”
秦氏看了她一眼,很是無奈。
薛氏渾然不覺,高高興興的硬把秦氏拽着去了。
秦氏無奈,隻得強打着精神随她同行,心中一動,不由暗自尋思起來:薛氏越來越沒腦子了,這樣的人不利用白布利用,她是不是可以挑唆她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