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夢一怔,意外之餘随即點頭笑道:“我怎會多想?
這是應該的!
溫泉山莊也好,其他什麼山莊也罷,若論防守嚴密,都不可能比得上燕王府。
這種事情,有一次就夠了,誰都不希望看到再來一次!
”
燕王頓時欣慰,憐惜的在她嬌潤若花瓣的嘴唇上吻了吻,低歎道:“爺就知道夢夢聰慧,不必爺細說也能明白爺的用意!
這一次,算是僥幸,泗州那邊攔人攔得及時,大夏那邊也要體面,誰也不願意将此事鬧開,算是壓下來了!
不然若傳了出去叫人知曉,爺可真是顔面盡失了!
”
把親娘給弄丢了,能不丢臉嗎?
饒是最後找補回來了,燕王心裡這一口氣依然堵得發慌,恨聞先達恨得牙根癢癢,那混賬東西,不狠狠的教訓他一番,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徐言夢輕輕湊過去吻了吻他臉頰以示安慰,問道:“王爺打算把太妃安置在哪兒呢?
”
憑她當初做出的事,福安殿是絕不可能再住的了。
燕王在路上已經想好,不假思索便道:“本王打算将後院東南角的院子改成佛堂,就讓母妃住那兒吧!
”
盡管讓自己用十分淡然的語氣說出這話來,可這話出口的時候,燕王的心裡還是有些黯然低落。
徐言夢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太好,可這種事情,是他們母子倆之間的恩怨,她作為外人,甚至作為“罪魁禍首”,沒有她多言的餘地。
說的多了,倒顯得她擺出勝利者的姿态故作大度似的。
其實誰又會知道,她的心裡可一點兒也不想大度!
那個老婦想要她的性命,想害死她的可可,她對她早就連一絲絲的感情都沒有了。
徐言夢便假裝什麼都沒聽出來,隻笑着點了點頭:“嗯,王爺的安排不會錯的,那便如此吧!
我會親自挑選過去伺候的人,自會妥帖周到。
”
她不會去克扣虐待元太妃的生活起居,但是,她想要作威作福,那也是絕無可能的了!
如果沒有特殊變故,這一輩子,她也休想再從那所偏遠的小院子裡走出來。
燕王眸中多了幾許溫暖和眷戀,微笑道:“夢夢的安排,自然妥帖周到!
”
兩人相視一笑,燕王将她攬入懷中,這個世上,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永遠也不會背叛他的吧?
比如,他懷裡的這一個。
“對了!
”徐言夢忽然一笑,擡起頭來,好笑的看着他道:“王爺你可知道,聞欽差的那些馬,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
“不知!
”燕王聞言頓來了三分精神,道:“這事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夢夢知道?
”
徐言夢“撲哧”一笑,不知想到了什麼,清澈澈的眸中劃過一抹笑意,笑道:“這件事兒啊,說起來也是巧了!
王爺離開王府之後,我便将此事同小王叔和小王嬸說了,這才知曉,那些馬都是小王嬸動的手腳!
她讨厭聞欽差,便想給他點教訓,趁人不備在每一匹馬身上插入了一根細如牛毛的小銀針,那銀針會随着皿液在周身遊走,最後會進入心髒,這馬自然也就會死。
說白了,她就是不想讓聞欽差痛快!
隻不過,那銀針十分細小,遊走得也慢,至少要兩個月才會發作,那時候他早就回去了,便是馬匹突然暴斃,也是他自己照顧不周,怨不得誰!
可沒想到,聞大人想必趕路趕得太急,那些馬不停疾馳,所以才會提前發作!
”
燕王恍然大悟,笑道:“怪不得!
查來查去竟半點兒端倪都查不出來!
原來如此!
”
徐言夢便笑道:“可不是!
我問過小王嬸,她當時就說了,便是神仙來了,也是查不出端倪的!
”
燕王點點頭,歎道:“這一次,還真是多虧她了!
”
徐言夢抿唇一笑,道:“我也是這麼說的,特意做了許多好吃的答謝她呢!
”
燕王不禁莞爾,這小王嬸,倒也有點意思!
兩人正說笑着,忽報梅五郎求見。
燕王便起身,道:“五郎來了,正好這件事爺要同他商量商量,晚膳不一定回來用,到了晚膳時辰,夢夢和可可先用!
”
徐言夢便笑道:“既如此,王爺便留梅先生在書房一起用吧!
我叫人多做幾道菜送過去!
”
燕王想了想,便點頭同意了,又笑道:“爺會早些回來,夢夢别急着睡!
”
徐言夢面上一熱,輕啐一聲推開了他。
燕王大笑,這才出去了。
外書房院的花廳中,梅五郎的輪椅停放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頭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燕王的腳步聲,忙滑動輪椅往前意意思思迎了迎,拱手點頭笑道:“王爺!
”
“不必多禮!
”燕王落座,命人上茶後屏退閑雜人等,便道:“泗州之事,你怎麼看?
”
接到廖知府密報、離開燕城之前,燕王便已經将事情告訴了梅五郎。
梅五郎問道:“王爺放他離開了?
”
燕王點點頭,道:“等他離開了燕地,本王再派人教訓他!
”
梅五郎輕輕點頭,似乎有些神思不甯,半響歎息道:“不知道為什麼,微臣心裡仿佛總覺得有些不安,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自這位欽差大人來了之後,微臣心裡便有這種感覺。
可是……”
梅五郎失笑,輕輕搖了搖頭。
可是究竟哪裡不對勁,他一時半會兒也琢磨不出來。
燕王之前其實也隐隐的有這種感覺,這會兒聽梅五郎提及,也不由得變得凝重了幾分神色。
一時花廳中寂寞無聲,兩個人各自在心裡琢磨着。
半響,梅五郎緩緩的道:“王爺相信宣和帝派了這位欽差大人過來,隻是為了向小王叔道一聲‘恭喜’嗎?
”
“當然不相信!
”燕王想也沒想便一口否認,冷聲嗤笑道:“皇上沒有這麼好心,他自然是想派個人到燕地看看,或許試探些什麼。
”
“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沒錯,可是,”梅五郎點點頭,眉心一挑,又道:“衡王之事宣和帝相信也看明白了,他想要從王爺這兒試探到些什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
燕王目光閃了閃,沒說話,面色卻更加凝重,同時,也有些困惑不解起來。
宣和帝不是個蠢笨昏聩之人,他當然應該清楚,想派個欽差到自己這兒來就能打探到什麼。
這裡是自己的根基地盤,周圍全是可用的人手,隻要他不願意,就算再來十個欽差,也休想從他這裡探到什麼有用的!
就比如這聞欽差,他想要巡視軍營、代替天子犒賞三軍,可是他拒絕了,他盡管很不高興,也完全拿他沒有辦法!
他倒是想硬來呢,可他想硬來就能硬來得了嗎?
“是啊,皇上派他來這麼一趟,究竟是什麼目的呢!
這千裡迢迢的,這麼大張旗鼓的來,隻是空手走一遭?
皇上似乎如今也沒這個閑情逸緻純粹看熱鬧……”燕王不禁也困惑道。
關于聞欽差挾持元太妃之事,兩人都沒提。
都是聰明人,自然知曉這絕不可能是宣和帝的主意。
如果真的是宣和帝的主意,那麼肯定安排得十分周全,至少,不會這麼容易就露餡被逮住了。
兩人尋思半響,也拿不定宣和帝的用意。
梅五郎又道:“其實,這位聞大人雖然是禮部侍郎,但微臣看過他的資料,在宣和帝那裡,他算不上得寵,不過是個中規中矩、平平常常的一個臣子罷了。
欽差如此要緊的差事,宣和帝為何會挑選他來擔任?
微臣鬥膽說道一句,若論這欽差的人選,皇後娘娘的父親徐大人豈不是更加合适?
”
燕王眸光一閃,手心下意識一緊。
不錯!
若論欽差人選,的确沒有人比徐言夢的爹更加合适的人選!
至少,那徐琳占着親生父親的這個名分,便是自己,也不得不對他顧忌三分!
可這麼好的人選,宣和帝偏偏就視而不見……
“或許是微臣想多了!
”梅五郎微笑了笑,道:“如今欽差大人已經離開了燕城,料想再不會有什麼波瀾!
王爺亦請放寬心!
”
燕王一笑,拂袖道:“說的也是!
想不出來不想便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管皇上有何目的,最終總會顯露出來!
”
福甯殿中,谷微微正在與徐言夢說話。
因為心下氣憤不過,對聞欽差惡作劇了一把,雖然是陰差陽錯的立了功勞,可這種事兒卻是不該做的。
他擔心燕王會惱她,所以特特的跑到徐言夢這裡來打探消息,當然還有順便求情。
徐言夢見她緊張不安、可憐兮兮的樣子忍不住好笑,再三的向她保證燕王肯定不會懲罰她的,說了好幾遍谷微微才将信将疑的勉強放了心。
徐言夢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笑道:“算起來你可是王爺的長輩,有什麼好怕的呢!
王爺便是看在這輩分上,也不能把你怎樣啊!
若他真的不講情面,唔,你隻管擺出長輩的威風來,好好的訓斥他便是!
”
“王妃娘娘!
”谷微微一下子站了起來,驚得杏眸圓睜,頭搖得撥浪鼓似的:“王妃姐姐你可别開玩笑啦!
我訓斥王爺?
拜托!
我見了王爺吓得話都要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還訓斥呢!
我隻求他不訓斥我,我便謝天謝地啦!
”
畢竟這件事兒她做得的确有些任性了。
這次是僥幸,那聞欽差自己心術不正,鬧出這種事來。
若非如此,倘若萬一将來洩露,追究起來,連燕王都有不是。
也怪不得谷微微事後會擔心。
徐言夢聽得這話更是哭笑不得,連忙笑道:“王爺不是不講理的人,這次全虧了你才沒有釀成大禍,王爺感激你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怪你呢!
再說了,不是有我嘛,我答應了你的話,就一定能夠做到的!
”
谷微微感激笑着點頭:“那是那是,也幸虧有王妃姐姐你啦!
”
正說着一轉頭看見燕王負手立在門旁,也不知是剛到還是聽了有一會兒了,谷微微吓了一跳,顧不得打招呼,忙不疊的連忙告辭了。
“王爺!
”徐言夢笑吟吟起身,看向燕王。
看他那神情,她便知剛才的話他應該是全聽見了,這也好,省了她的事兒了。
“爺有這麼可怕嗎?
小王嬸看着也是個膽子大的,怎麼竟怕本王怕成了如此!
”燕王上前,摸了摸下巴,頗為無語的說道。
徐言夢咯咯一笑,攬着他的脖子笑道:“誰說爺可怕?
一點兒都不可怕!
我覺得怎麼看都好看呢!
”
燕王樂了,一笑将她抱坐在榻上,吻了吻她的臉蛋,笑道:“說的也是,有夢夢這句話便夠了,旁人怎麼看,爺何必上心!
”
“嗯,王爺英名!
”徐言夢點頭笑贊,兩人相視一笑。
燕王沒有想到,聞欽差并沒有順順利利的離開燕城。
不是他派人動了手腳,也不是故意刁難,而是,在離開泗州一天之後,聞先達一行就遭到了劫殺……
等事情快馬加鞭禀到燕王耳中時,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天,已經傳得人盡皆知,想捂也捂不住了!
堂堂欽差大人,在燕地境内遭到劫殺!
這簡直就是聳人聽聞!
燕王大怒,傳了地方官以及相關人等前來問話。
無論是地方官,還是他的親衛們,以及泗州知府那邊的人,無不信誓旦旦的發誓,這件事絕對跟他們沒有一丁點的關系!
絕對不是他們幹的!
那麼,還能是誰?
燕地境内沒有有規模的大股的山賊,況且山賊為的是财,殺他們幹什麼?
而聞欽差身邊那麼多的侍衛,即便不敵,也不可能一個活口也沒逃出!
而這落在旁人眼中,更加認定,隻有燕王,才有實力做到如此……
梅五郎聞訊後,先是呆了一呆,繼而如醍醐灌頂,有什麼一直想不通的東西猛然間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見了燕王之後,梅五郎急切便道:“王爺,此事不必查了,若微臣所料不錯,這應該是宣和帝的手筆!
”
“你說什麼?
”燕王怔了怔,繼而醒過神來,一掌拍在書桌上,咬牙怒道:“他這是在給自己找借口!
”
梅五郎點點頭,神情有些複雜,怪不得明明知道聞先達根本不可能在燕地能夠掀起什麼風浪,宣和帝還是派他來了!
怪不得放着徐大人那麼合适的人選,宣和帝卻偏偏選中了這個禮部侍郎!
這是用來犧牲的人選啊,徐琳留着當然比犧牲了更加有用了!
“王爺,咱們現在該想的,是如何應對金陵那邊的怒火。
”梅五郎沉聲道。
燕王眸光沉斂,冷笑道:“這是一個死局,所謂應對不在本王,在金陵!
皇上定會傳旨命本王前往金陵申訴,你說,這一趟金陵之行,本王能去嗎?
”
梅五郎亦暗歎,王爺說的不錯,這就是一個死局!
人活生生的死在了燕地境内,又傳得沸沸揚揚,謀殺欽差這個嫌疑是無論如何也摘不掉了!
如果燕王前往金陵,便是羊入虎口,宣和帝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肯定會用盡一切手段将這個案子做成鐵案!
那麼,燕王便是有去無回。
如果燕王不去金陵,無論他的借口是什麼,都會被當成畏罪不敢前往,這罪名,他也背定了!
無論去還是不去,結果似乎都是一樣。
而借助這個契機,宣和帝便可以占據正義的一方,光明正大的“讨伐”燕王這個“逆賊”。
梅五郎沉着眸子,緩緩道:“王爺不能去,這明明就是一個陷阱,王爺如果主動送上門去,一切便都不在咱們的掌控之中了!
到時候,就算有個畏罪自盡的結果,微臣等亦無可奈何!
”
顯然,宣和帝自知壽數将近,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
他要的隻是結果,已經無所謂手段了。
燕王沉默,他很不喜歡背黑鍋,可是眼下看來,似乎這個黑鍋他還真不得不背了!
小王叔在城外軍營裡看司馬翟練兵,得到消息匆忙趕了回來,正趕上燕王和梅五郎在說話。
三人商量一番,一緻的結論都是燕王不能離開燕地。
同時南境那邊,須得加強巡邏防守,多多準備兵器糧草,再暗中往那邊調兵,以備不時之需。
而燕城中,外松内緊,也得密切注意動向,但凡有可疑的人或者事,必須第一時間扣留。
所幸山虞那邊如今對燕王感恩戴德,改建修造工程進行的如火如荼,嘗到了甜頭的山虞人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起什麼異心,從背後捅燕王一刀。
“王爺既然不去金陵,索性裝病吧!
就說驚怒之下氣急攻心,前年所受箭傷複發。
”梅五郎道。
這是又拿衡王叛亂之事出來做文章,讓金陵那邊别忘了,衡王叛亂之事,他們可是做的十分不地道的!
多少也能讓那些士大夫們毒舌起來的時候會因為慚愧稍稍收斂。
“不錯,雖然是個借口,但王爺既然不去金陵,也總得有這麼一個!
”小王叔也點頭贊同。
很顯然,如果要找借口的話,這是最合适也最好的。
燕王亦點頭,略一沉吟,微微冷笑,又道:“本王實在不甘心就這麼被宣和帝擺了一道!
小王叔,燕地事務你和梅先生看着安排,本王這就出城,前去剿匪。
欽差一行既然死在了匪徒手中,本王自然不能不重視!
”
到時候,随便從牢獄裡弄出幾個判了死刑的做替罪羊殺了便是,而他剿匪過程中,自然會驚怒交集兼且惶恐之下一時不察受了傷,随之又引發舊疾……
小王叔大笑,道:“王爺這主意很不錯!
如此一來,縱然不能令金陵那邊信服,卻也無可奈何,不能把事情鬧得更大了!
燕城這邊,就交給梅先生吧,我想和微微趕去南境,畢竟,那邊的防線剛剛建成沒多久,将士們也沒有什麼巡邏防守邊境的經驗,我想帶些懂得其中門道的個中好手過去親自守着。
”
燕王和梅五郎神色也凝重起來,那年衡王之亂,死了多少燕地無辜的百姓!
這一次,同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再次發生。
“好,那便有勞你們了!
”燕王點點頭。
三個人商量一番,分頭行動。
燕王喚來商拂和遠浦,吩咐二人集結隊伍,一個時辰後出發。
至于他,自然要回府與徐言夢道别。
徐言夢聽他說要走,而且走的這麼急,一怔之下心裡立刻便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對上她擔憂卻欲言又止的神情,燕王心中一軟,抱着媳婦兒好好的親吻了一陣,柔聲道:“很快,頂多十天爺便能回來!
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隻不過這個樣子非得爺親自去做!
輿論方面,梅五郎會安排,到時候若傳出爺受傷的消息,夢夢别太擔心!
”
“受傷!
”徐言夢心頭一跳,聽到這兩個字便覺心裡不自在,下意識揪了揪他的衣裳:“王爺到底要去做什麼?
怎麼會和受傷牽扯上呢!
”
燕王無奈,隻得笑歎着把事情原委跟她簡單的說了一遍。
他若不說清楚,她又疑神疑鬼的。
“怎麼就不消停呢!
”徐言夢聽畢有些悶悶無語,無奈道:“既如此,王爺放心去便是,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可可的!
您小心些,萬一皇帝把你的反應也算計了進去呢,千萬别弄巧成拙啊!
”
燕王頓時多了個心眼,點頭笑道:“還是爺的夢夢心思更細,爺記着了!
“
徐言夢微微一笑,柔聲道:“正好可可這會兒和奶娘在小花園玩呢,咱們去陪陪他好不好?
”
其實燕王更想抱着她好好的親熱親昵一番,時間似乎還夠來一回,隻是看到她一副為自己擔心上了的神情,那點兒禽獸思想也就不太好意思提出來了,遂點頭笑道:“好,咱們去陪陪他!
”
有心留意,自燕王走後,徐言夢亦感覺到了燕城的外松内緊,看來,這次的事情果然鬧得不小。
徐言夢也有幾分擔心,畢竟,刺殺欽差,是跟謀逆相當的罪名了。
金陵那邊會輕易放過此事嗎?
若不輕易放過,那接下來定有一番激烈的無聲厮殺和較量。
若僅僅是明裡暗裡的争鬥博弈也還罷了,說不定,還會打仗——
一說起打仗,徐言夢就覺得頭疼。
曾經離自己那麼那麼遙遠、遠得根本不可能在自己生命中發生的事情突然之間又一次的近在眼前,一時間她心中滋味頗為複雜。
久未露面的秦夫人,不知出于何種目的,這兩日明顯往徐言夢跟前獻殷勤走動得多了。
徐言夢知道她的來曆,知道眼下她對燕王來說還有用,對她頗為客氣,有意無意的,還會對她透露那麼一絲半絲她聽了定會感興趣的迹象端倪。
看着她眸光亂閃的模樣,心裡暗自冷笑。
這秦夫人,真不知是何等的鬼迷心竅才會這麼心甘情願的為瑞王做探子,難道她就不為她的家族想一想?
秦家根本不知此事,這一點,燕王早已确定。
過了五天,果然傳來了燕王剿賊匪受傷的消息,當時徐言夢正和蘇嬷嬷、奶娘等抱着可可在小花園中玩,聞言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差點兒就跌倒在地。
可可吓了一跳“哇”的一下揮舞着雙手叫着“娘”哭了起來,奶娘連忙将他抱走。
這廂桑園、銀屏等也忙着喚着“王妃!
”将她往屋子裡攙扶,一面又急急命人速速去請盧太醫。
徐言夢這般作态,一小半是真,大半是假。
燕王既然受了傷,她是他的王妃,如果一點兒反應沒有,反倒引人懷疑了。
而她盡管明明知曉他受傷之事是假的,可是乍然聽到這樣的話,關心則亂,身子還是不受控制的一下子軟了下去。
燕王回府之後,便在福甯殿中“養傷”靜養,外邊事宜一應交給梅五郎處置。
重新将媳婦抱在懷中,聽說她當日那般反應,燕王心疼之極,少不得好好的、身體力行的安慰了她一遍又一遍,振振有詞的借以向她表示:他的身體一點兒事都沒有!
徐言夢:“……”
梅五郎将事情公開,命人四處宣傳所謂的“真相”,又大張旗鼓将那些死刑囚犯斬首示衆,還将“罪魁禍首”的兩顆人頭撒了石灰、用盒子裝了,與燕王的請罪表箋一起,派人快馬加鞭送往金陵。
宣和帝那邊派人來問罪的使團剛進南境,就被小王叔給絆住了。
法子很簡單,谷微微随随便便弄點兒什麼藥,就足夠讓他們消遣的了。
反正,他們是南人,來到北地水土不服也很正常不是?
小王叔便安排他們住下,好言安撫,表示此事王爺一定會給他們一個确切的答案,結果一定會讓他們滿意。
小王叔誠惶誠恐,态度既誠懇真切,又隐約透着驚慌不安,這令使團核心成員表示了幾分得意,便安心先養好病再做計較。
誰知谷微微惱他們對小王叔态度惡劣,有心整治,不動聲色之間,令他們又多吃了許多苦頭!
這邊一應消息瞞得滴水不漏,等他們得知燕王自導自演的那一出好戲的時候,罪魁禍首的人頭和燕王的請罪表箋都已經到南境了。
小王叔對此歎息不已,既為聞欽差的不幸而同情,又擔憂燕王的傷情,其情之殷殷切切,那叫一個真誠!
到了此時,金陵使團自然已經沒有必要再前往燕城了,且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過來了,小王叔根本就是故意拖延時間,等的,就是這一刻!
沒奈何,使團隻得與燕王派遣之人同行,掉頭返回金陵……
宣和帝看到那兩顆人頭和那請罪表箋,氣得雙手發抖。
将那表箋用力拍在禦案上,氣得聲線不穩:“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
他的眸底劃過殺意,冷聲一笑。
燕王如果想就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絕無可能的!
宣和帝當即展開筆墨,揮筆一蹴而就,洋洋灑灑數千字,将燕王的請罪表箋批駁得一無是處。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激烈,毫不客氣的将燕王訓斥了一番。
随即,命集結軍隊,朝燕地南境方向開了過去,此事,他定要讨一個說法!
然而這也不過是個借口,他最終的目的,是将燕地狠狠的撕裂一道口子,即便多半不能殺了燕王,也非得令燕地元氣大傷不可!
宣和帝聖旨一出,朝中百官大多數是贊成的。
欽差在燕地慘遭殺害,無論燕王補救得再及時、再看起來毫無破綻,也不能減輕他的過錯!
而他的什麼“舊傷複發”,明眼人一看誰不知道這就是個障眼法?
權威遭到了如此肆無忌憚的挑釁,倘若忍下這口氣,那麼大夏還有何尊嚴和威儀可存?
衆臣要麼沉默,要麼贊成,反對的聲音沒有。
宣和帝對此表示十分欣慰,至少,這些臣子們對他、對大夏還是忠誠的,容不得大夏朝廷的威儀被挑釁。
出兵之事已定,領兵人選上,卻又發生了争議。
最後宣和帝一錘定音,命四皇子謙王殿下為主将,率十萬人馬前往燕地興師問罪!
宣和帝給謙王的旨意是:先禮後兵。
大部隊分批開拔在後,他則率領一千禦林軍、親衛率先趕過去,将聖意向燕王陳述清楚,要求親往燕地調查,請燕王配合。
若燕王不許,則不必客氣,武力上見真章!
謙王當時看了宣和帝一眼,目光頗為複雜,欲言又止。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垂首應是,領旨而去。
宣和帝的聲音猶在耳邊:事關我大夏江山社稷,此戰許勝不許敗!
金陵這邊的反應很快就傳到了燕地,燕王與梅五郎等準備工作做得及時,衆百姓聞聽,倒也沒有多驚慌。
燕人皿液裡本就好戰,何況燕王府發出的安民布告将一切分析得十分清楚明白,百姓們對燕王信心十足,相信他能保燕地無恙。
畢竟,這麼多年燕地經曆的風雨變動也不少,哪一次燕王讓他們失望過?
福甯殿東暖閣中,徐言夢忍不住歎道:“王爺,這是又要打仗了嗎?
皇帝怎麼就定要同你過不去呢!
”
燕王一笑,淡淡道:“誰叫你家夫君英明神武呢!
”
徐言夢倒被他這話給逗笑了,忍不住“撲哧”一聲,瞧着他含笑道:“所以這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
燕王大笑,“爺的夢夢好學問!
”
徐言夢又笑了起來,撩了他一眼笑道:“王爺這話當真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叫人聽見了隻怕要笑掉大牙!
”這也叫學問好嗎?
燕王無所謂,挑眉笑道:“爺說好就是好!
誰還敢不服氣不成!
”
兩人笑鬧一陣,燕王捧着她的臉,柔聲道:“過兩三日,爺得去軍營裡看看,好些事情還需安排。
接下來的日子,恐怕都會很忙!
”
徐言夢眼中一黯,勉強笑着點了點頭,歎息着道:“但願這事最終能和平解決,我實在是,不願意看見打仗。
”
戰争之中,人命賤如草芥,無論勝負,都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更何況,這并非非打不可的仗。
燕王眸光一深,沉聲道:“爺也這麼希望,好好的在府中陪着夢夢,可比打仗強多了!
可惜,這一次,想必沒有那麼容易完!
”
宣和帝十五歲登基,在位算上今年已經五十四年,他是真的已經老了,風燭殘年,指不定明天就會倒下去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會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隻是燕王卻覺得他實在是老糊塗了,簡直越活越蠢。
他忌憚自己有什麼用?
就憑他如今的身體精力狀況,想侵占他整個燕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與其處處針對自己,倒不如努力培養繼承人來得更好!
可惜,他走了一條最不該走的路。
假如宣和帝知道,燕王一開始根本沒有什麼别的心思,隻想着好好的将祖宗家業傳承下去,将燕地好好治理,而在他一而再的挑釁打壓下激怒于心,野心也随之反彈,蠢蠢欲動,有心争奪天下、取而代之,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這一仗,已經箭在弦上,非打不可了!
而對這一仗,燕王也抱着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的心态,他要借對方的刀劍,好好的檢驗檢驗燕軍的實力!
為将來的進一步做打算!
多年鐵皿生涯,無論軍旅還是政治權謀,他早已領悟了一個真理,那就是: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大夏一而再、再而三的各種挑釁找茬,他能夠容忍一次、二次、三次,但絕不會有第四次!
既然如此,那當然就要主動出擊了!
隻有取而代之,才能夠換來真正長久的安然。
他可不想自己的一生都浪費在這拉鋸戰似的糾纏上,他還要多陪陪他的夢夢呢!
“夢夢可會害怕?
”燕王握着她的手,憐惜溫柔的目光始終籠罩着她。
徐言夢搖搖頭,笑道:“王爺定能護着我們母子平安的,我有什麼好害怕呢!
”
燕王點點頭,道:“為了以防萬一,秦氏和薛氏都送到白蓮庵祈福去吧!
也讓夢夢省些心力!
”
畢竟如今府中還有可可那麼一個小小的脆弱的人兒,可禁不起一丁點兒的意外。
縱然有人不錯眼的盯着秦氏和薛氏,徐言夢的心必定也會懸着不敢落下來。
與利用秦夫人比起來,當然是自家寶貝兒子的性命更加重要,徐言夢也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了。
“這兩三日,夢夢你什麼都不許想,好好的陪一陪爺!
”燕王又道。
這句話,才是終極目标。
徐言夢心疼關切擔心他尚且來不及,哪兒忍心在這當口讓他失望,連忙點頭柔聲笑道:“那是自然!
我是你的王妃,不陪着你陪着誰呢!
”
燕王眼睛一亮,目光閃了閃,“那不管爺有什麼要求,夢夢你都得應了爺。
”
雖然聽起來挺得寸進尺的,不過這人哪天在她面前倘若變得彬彬有禮、風度翩翩起來,她隻怕就得懷疑他是不是也被穿越了。
徐言夢“嗯”了一聲點頭,渾然沒注意到男人那如狼似虎的目光。
結果三天的時間裡,徐言夢覺得有兩天半都是在房間裡度過的。
更确切的說,是在那張巨大無比的象牙拔步床上度過的。
這厮仿佛要将未來不知道多久的分量統統提前吃了,折騰起來沒完沒了、花樣百出,徐言夢又羞又控制不住渾身上下幾萬個毛孔皆舒展開來、如在雲端霧裡的舒暢,身酥體軟,俏臉酡紅,腰腿酸痛得動也不能動。
三天之後燕王離開的時候,她根本無法相送,一站起來便雙腿便微微無力輕顫,又羞又惱,不由瞪他。
燕王見狀笑得溫柔憐惜又有幾分得意,小意體貼的攬着她重新躺靠下,在唇上吻了吻,笑道:“心肝兒乖乖躺着休息,今晚好好的睡一覺,再歇上兩天也就好了!
乖,别太想念爺了!
若得閑,爺自會趕回府陪你!
”
徐言夢俏臉更紅,推他嬌聲道:“你快去吧,啰嗦什麼!
”
還好意思讓她今晚好好的睡一覺,他也知道這三天晚上她都沒有睡好啊!
燕王大笑,又狠狠的親了她一下,這才轉身去了。
徐言夢瞧着他離開的背影,眉宇間哪裡還有半分幽怨,眉眼淺淺笑開,唇角輕揚,嬌豔如一朵雨露滋潤後最鮮豔明媚的花兒。
他這一去,但願麻煩事能夠早日解決……
謙王領着一千由禦林軍和自己的親衛組成的隊伍,策馬疾馳,不到五天功夫,便到達了燕地南境。
此時,小王叔早已将南境防護得水洩不通。
謙王命人在距離十裡處紮營,特意率領二三十侍衛近前去看。
沿着防線騎馬走了一段,謙王不由暗自心驚。
這燕地南境一帶他以前悄悄來過不止一次,也知道這防線是衡王之亂後燕王方下令正式修建起來的。
不到一年的功夫,這防線竟如此牢固,與山川地形相結合,據點、山堡、烽火台之間相互呼應,無一不嚴密,無一不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