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扶棺
這一刻,陳郡的心難受的像要死掉一般,她甯願死的人是自己。
上官雲請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看他,問:“表親之間,真的不能?
……你沒有騙我?
”
陳郡搖頭:“沒有騙你。
”
他的臉又白了一分,卻沒有放棄:“那你說的,願意……同我……,是真心的嗎?
”
陳郡目光閃着細碎的光,“隻要你熬過去,活下來,我願意。
”她從未有像這一刻一樣,盼着大聖僧不要圓寂,盼着大聖僧能來救上官雲一命。
她痛恨自己是個人而不是神,不能救命。
上官雲的眸子卻黯淡下來,他已經懂她的意思。
陳郡卻為自己的回答汗顔,她終究還是老實的道:“我知道你不會同意,也必定不肯同意,所以當初才說願意的話,是我無恥的利用了你。
”
“不……無恥。
”他有時候想一下,還覺得甜。
像面對一隻紅蘋果,就算吃不到自己嘴裡,但能聞到那香氣,感受到那甜味兒。
上官雲又道:“我母親要是怪你,你不要理她。
不關你的事。
”
陳郡張了張嘴,又想落淚,她真沒有想到,上官雲的武功那麼好,她甚至想過自己說不定會死了,可卻沒想到上官雲會受重傷。
沒等她說話,上官雲的嘴角開始溢出皿,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拉了她一下:“你靠我近一點。
”
陳郡立即半跪在他身旁。
她這樣順從,雖然不溫柔,卻比任何時候叫他感到高興,隻是他還想要的更多:“等下輩子,我不要跟你有皿緣關系,我,希望你全心全意的愛着我,一輩子隻愛我一個,心中再無旁人的落腳之地,為了我的歡喜而歡喜,為了我的悲傷而痛苦……”明明是自私到極點的話,可他說一句便嘔出一口鮮皿,這樣的場景,叫人說不出的悲傷。
陳郡的臉上布滿眼淚,她抖着唇點頭:“好,我答應了。
”
上官雲含笑閉上眼。
軍帳中響起陳郡微帶了清冷的聲音:“你會生活的很好,很幸福,雖然人生有些小插曲,但你有一心一意愛你的,你也同時愛着的妻子……”
“你不會知道我的喜歡,可我還是喜歡你,喜歡看到你的笑容,不喜歡你生氣傷心。
”
“我曾想過,哪怕你知道一丁點的我的心意,可我又怕破壞你眼前已有的幸福。
”
“無數次,我走過你路過的路,站在你最喜歡的樹下,模仿你的樣子,過去未來現在,生命裡頭都隻有你。
”
“死亡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給我兩分憐惜,可後來,我還是希望你最好不要知道,完完全全的,不要知道任何跟我有關的消息……”
她的聲音完全的低下來,近乎呢喃:“你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問我最喜歡的詩句,我說是鄭愁予的《錯誤》,你還說這首詩寓意深刻,很值得欣賞。
可你不知道,我心底覺得,我的愛,就像個錯誤,我不應該愛上你,卻又偏偏愛上,毫無辦法……”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我打江南走過
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顔如蓮花的開落……
如果沒有充分認識到戰争的殘酷,最好不要輕易上戰場。
戰事并沒有因為一個人或者一些人的隕落而停止,反而更殘酷,更皿腥。
有些人終其一生都難有一次豁出去的行為,但戰場上,每一個戰士,都豁得出性命。
金黃色的朝晖之下,棺木之中的上官雲顯得玉雕般俊美,清朗而幹淨,毫無瑕疵。
風馳親自扶棺回到大陳境内,上官雲的棺木要經過大陳,再回到西楚。
在邊境上,風馳看向陳郡:“以後的事就有勞郡主了。
”
陳郡點頭,于情于理,她都義不容辭。
上官雲亡故之後,她身上的情感顯得越發的淡漠,幾乎沒有了笑容,像萬年不化的冰雪,即便走在太陽底下,也是冷的。
到了西楚邊境,旋之緣之害怕大宋氏怪罪到她身上,非攔着她,不許她再往前送,她也沒說旁的,隻是将身上的披風解下來,蓋在了棺木上頭。
旋之緣之哭腫了眼,陳郡看了她們一眼,終于安慰一句:“人都是要死的,無論誰,最終都要走到這一步。
”
可這話說出來,還不如不說。
陳郡道:“我不入西楚了,你們送他回家吧。
”西楚跟北魏有所勾結,上官钰兒是知道她的過去的,若是她落入北魏人之手,或者被大宋氏遷怒,都對現狀更加不利。
她的手落在厚重的棺木之上,輕聲道:“表哥,就此别過,願你來生,無怖無憂,歡歡喜喜的度過。
”
他們這一世,終究無緣無分。
上一世,烈火的青春,她亦不曾悔過。
可現如今,她的情感像燃燒過後的灰燼,上一世的無望延續至今,終于被命運之劍斬斷。
她身體的本能壓制住了那種痛苦,而後,幾乎是神智清醒而冷靜的離開,她還有未完成的事要做。
然而,情感的悲涼終究使她骨頭都冷的發抖,如同針刺。
她翻身上馬,帶着随行的侍衛一路往北,重入北魏。
風馳已經滅了北魏王庭周圍的三成部落,他的兵馬将北魏的青壯都弄成重傷,卻不害人性命,又将老弱婦孺往王庭方向驅趕。
北魏王庭就在一日一日的自顧不暇中,失去了民心。
陳國軍隊中甚至有人覺得就此吞并北魏并非不可能。
有人也旁敲側擊的詢問過風馳。
出乎意料的,風馳詢問她的意見。
陳郡搖頭:“陳國沒有那麼多人,也不可能把北魏百姓全都變做奴隸,我們的目的是牽制,是削弱他們的實力,讓他們以後不敢輕易擾邊……”
她望着北邊漸漸落到地平線下方的夕陽餘晖,眼裡閃動着冷淡漠然的光:“或許有一日,有人能一統天下,但不是現在,這個人也不是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