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受迷惑
陳國,有三類人,皇族王公大臣是一類,平民百姓是一類,剩下大聖僧自己占一類。
大聖僧是個獨特的存在,他獨特在哪裡呢?
他若是放開,民衆無不紛湧而至,頂禮膜拜,他若是收斂,便如路邊的樹木花草蟲石,大家也紛紛視而不見,置若罔聞。
他若是肅穆,空氣都跟着緊湊,他若是歡喜,蟲魚也跟着歡喜。
此時他便收斂着,長發微微梳攏在身後,一身淺灰色的僧袍,玉樹般的身條,清和淡雅的面容,隻嘴角輕輕露出一絲微笑,便如那雪山頂上微風吹過雪蓮花一般,迷惑了風馳的神智。
陳晨看見風馳露出蕩漾的笑容對了大聖僧說話,就知他又掉坑裡了,立即大喝一聲:“風馳!
”
陳晨的聲音振聾發聩,風馳一下子清醒過來,不過他即便知道自己着了道,也不敢對大聖僧做什麼,無數次的皿淚教訓,讓他懂得一個道理,跟大聖僧最好不要一般見識。
風馳回神的功夫,鎮國公陳煜已經大步走到門口,伸手請了大聖僧入内。
大聖僧笑着道:“多謝國公爺相邀,不過聖女回歸是于國于民大喜的事情,我必定要過去迎一迎的,這次就不入内奉陪了。
”
鎮國公臉上笑容不變,心裡吐槽,誰奉陪誰啊這是!
還有,那是他閨女!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大聖僧的什麼人呢!
可他終究還是比兒子們沉穩,沒有被大聖僧的三言兩語激起脾氣,并且,他還一直穩穩的壓着陳晨的肩膀,免得陳晨跳腳。
鎮國公每當見世子被大聖僧氣得跳腳的時候,就發自内心的覺得大兒子還是少些曆練――嗯,吃癟這種事,吃的多了,就淡定了。
像他,從年輕吃到有了年紀,這不就感覺好多了?
陳晨終究是忍不住,對父親道:“阿爹,我去迎妹妹。
”
沒等鎮國公說話,大聖僧的唇邊就揚起一抹如春風般迷人的笑:“我為了迎接聖女,特意齋戒沐浴三日……”
陳晨打了個飽嗝,午飯後肚子裡頭的烤魚味很知機的翻上來,就像五髒六腑都響應了大聖僧的話一樣。
直到大聖僧翩然走出去很遠很遠,風馳才奇怪的道:“大聖僧不是一直吃素麼?
”他齋戒三日有啥意思,他都齋戒了三十年了!
陳晨狠狠的喘了口氣,轉身往裡走,陳煜追了上來,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世子,最好不要離京。
”
“我知道。
”陳晨淡淡的道,父子倆說起這種話題,神态都淡漠了下來。
風馳跟在他們身後,一直到進了屋裡,陳煜才轉換了心情,問他:“夫人可好?
姑娘可好?
”
風馳忙躬身行禮答話:“回國公爺,夫人跟姑娘一路上都好,姑娘連一聲咳嗽都沒有。
”
陳煜的臉上顯出溫柔的慈愛,點頭道:“如此。
”說完眸子垂下來,揮手叫風馳退下:“你趕過去吧,别讓大聖僧吓着姑娘。
”
陳晨也站起來道:“阿爹,兒子也先告退了。
”
陳煜聽到兒子告退,垂着的眸子一直沒有擡起來,隻是依舊揮了揮手。
陳晨就出來問風馳:“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喜歡什麼東西?
我給她準備了,你帶過去。
”
風馳想了想道:“不知道,不過來的時候,夫人留下了雷奔,讓雷奔烤羊腿……”
陳晨低頭思索,而後道:“烤羊腿就算好吃,也沒有整日吃的道理,要不你這次去,從家裡帶一頭鹿過去?
”
風馳:“當着大聖僧跟聖女的面殺嗎?
”如果不現殺,那他抗一頭死鹿過去?
夫人會不會砍死他?
陳晨想了想那個場景,終究妥協:“算了,你先去吧,就像爹說的,别叫妹妹受驚吓就好。
”
風馳當然願意省事,連忙應了:“世子,屬下告退。
”
他剛走到門口,就見宮裡常來鎮國公府的小太監匆匆下了馬進府。
風馳腳步一慢,聽到陳晨上前打發:“麻煩小公公回禀陛下,大聖僧自己已經過去了。
”
鎮國公府的男人們擔心大聖僧的出現會吓壞了陳郡。
陳郡卻沒有那麼容易被吓壞。
不過大聖僧确實不同凡響,起碼跟陳郡自己以為的大聖僧的樣子不一樣,十分不一樣。
他的長發直到腰際,瀑布一樣垂直而下,比拉直的效果都好,半截裡頭用了一小塊玉石紅繩虛虛的一綁,竟然沒有掉下來。
因為長發實在是順滑,乃至于陳郡都快把他的容貌忽視了。
大聖僧眸中含笑,溫柔慈愛的看了陳郡一眼,而後對宋氏道:“看來聖女十分喜歡貧僧的頭發,餘當剪下來送給聖女作為見面禮……”
陳郡一聽,連忙擺手:“我不要,我又不是收頭發辮子的!
”
而且一說送人頭發,她立即聯想到楊貴妃當初送頭發給唐玄宗、以及無數将頭發作為信物贈送給心上人的傳說,她現在最不想要的,便是除了家人以外的其他人的情誼。
大聖僧聽到她的拒絕,笑意不改:“聖女誤會了。
”他的目光寬和,像一位諄諄善誘的教導了晚輩的長者,隻是語氣裡頭隻有慈愛,沒有嚴厲。
陳郡沒有反駁說自己沒誤會,她在未見到大聖僧之前,已經把他當成唐僧一樣的人尊重,就道:“您的頭發您自己好好留着便好,我沒有收集頭發的癖好興趣,隻是因為覺得奇怪才多看了兩眼,若是因此叫您誤會了,是我的過失……”
宋氏微微張嘴,不單她,就是風馳,也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竟然有人能把大聖僧說的啞口無言,這還不夠奇怪啊?
風馳突然就對聖女充滿了景仰之情,能在大聖僧蓮花般聖潔的笑容下頂住壓力不被迷惑,這在陳國還是少有的呢。
接下來,風馳有點慶幸自己沒真的聽陳晨的話,抗一頭鹿來,因為大聖僧到達之後,衆人都不自覺的開始吃素。
陳郡毫無抱怨之意。
随着距離陳國大都越來越近,他們一行的車輛也逐漸增加了起來,那些自大燕雇傭的镖局的人,早就跟他們解除了合作,結清了費用,但是他們依舊跟着陳霧等人的隊伍,是指望在陳國能接一趟镖,這樣來回都不空手。
自從大聖僧到來之後,這行人的頭領就自動的成了他,不過他并不多話,在陳霧等人上前請示的時候,都隻是道:“聽聖女的即可。
”
陳霧再問陳郡,陳郡就叫他全權做主。
可陳霧還是一件件的過來詢問,陳郡這才知道竟然大聖僧的吩咐。
她連忙認真的聽陳霧說的事,可這樣的行走又能有什麼大事?
不過是路上在哪裡歇息,吃什麼東西而已。
但隊伍中自從有了大聖僧之後,漸漸的衆人的臉上輕松的神情少了,反而添了一些凝重。
陳郡一開始沒有意識到,等後來才明白過來,她沒有跟宋氏讨論大聖僧的事情,而且,除了第一次見面之外,大聖僧就一直坐在衆人空出來的馬車裡,陳郡有些好奇他吃喝拉撒的問題,可也依舊忍着沒有問出口。
旅程在進入陳國大都之前就變得有些莫名的奇怪了起來,隊伍裡頭人開始變得恭敬謹慎,唯一受影響不大的就是陳郡了,她有些好奇的掀開簾子,看着一望無際的草原,點點的還沒有完全化開的冰雪覆蓋在上頭。
宋氏笑着道:“太冷了,把你的臉都凍紅了。
”
陳郡放下車簾,眼中有笑:“是不是到了春天,就很漂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