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罪孽深重
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夜靜如沉寂的山谷,似是海之平靜,卻又暗潮洶湧,今夜,定時驚人心魄之夜。
沈歡顔就着一壺清茶,幾碟子精緻糕點,進行慣例的間餐。
懷了孩子的人總是比常人要來的不經餓少許,滿懷心事的沈歡顔纖纖蔥指撚起一塊芙蓉糕,面色陰沉,半晌後,才輕輕咬下一小口,芙蓉糕的碎屑随之滑落,一旁的侍女眼尖手快的拿着一方絹子,在碎屑将要弄髒沈歡顔的華服之前,将其全數接住。
明燭搖曳,這風似是有些來得急。
沈歡顔從侍女手中接過茶杯,捏起茶蓋,撇去茶末,輕嘬了幾口,随後重複連續吃下了兩塊芙蓉糕。
“扶我出去看看。
”沈歡顔本是坐在絹絲軟榻之上,這會兒夜色已經深了,她竟是沒有歇息,反倒想出去瞧瞧。
而究竟……她想瞧見些什麼,也許,隻有她自己心裡最清楚。
平日裡,白若溪這個點兒也會來她房裡陪她歇息了,現在,卻不見蹤影。
一定是碧雲那個濺人****了去,将她這個公主置于何地!
沈歡顔面有怒色,手指端着茶杯就往地上砸去。
還有些微燙的茶水濺了一地,原本幹燥的地面上冒着陣陣白煙,侍女一驚,立即跪下,安撫其自家主子:“公主,驸馬爺定時還有事情沒有忙完,公主還是早些歇息才能好好養胎。
”
“你的意思是,我這一出去就必然會驚動胎氣?
”沈歡顔沉下聲來,冷然的開口,殊不知,她太過自信,也太過自負。
“我倒要看看,這門我出不出的了!
”沈歡顔要出門,誰敢阻攔,侍女迅速起身,扶着沈歡顔,生怕自家主子出了什麼意外,自己的小命不保。
這門一打開,竟是迎面的風夾雜着雨吹了進來,直接打在沈歡顔的面上,她的發被潤濕,臉上的妝也化了開來,侍女一見,不妙,使了個顔色,另一名侍女迅速的從屋裡拿出雨傘,而她則扶着沈歡顔往屋裡退:“公主,先擦把臉吧。
”
沈歡顔的臉色陰沉不定,這門關着,倒是安靜,可這門一開,風風雨雨就那般的擊打在她身上,人都有第六感,此時的沈歡顔,渾身一陣涼意席卷,目光有些空洞起來。
“扶我出去。
”沈歡顔的手撫上自己的腹部,那裡才剛剛隆起一些,如若不是細看,還看不出什麼端倪。
就算是服侍白若溪,她也還有精力。
“公主……”侍女又喚了一聲,見沈歡顔堅定的眼神,她暗暗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她終究隻是個下人,聽從主子的吩咐才是她應做的,即使,可能後果不堪設想。
但,倘若她現在不從,恐怕會立即杖斃吧。
能多活一分都是好的。
傾盆大雨落在油紙傘上,似乎要把那傘給擊穿才夠,沈歡顔隐約看見碧雲的房裡還亮着,轉身朝那邊走去,侍女撐着傘跟在一邊,生怕沈歡顔淋到雨染了風寒。
可這雨大的出奇,就算是撐着傘,也免不了衣襟潤濕。
尤其是漲到腳腕的水,沈歡顔一雙蘇繡的錦鞋已經看不出顔色,踩在雨水中也沒有一點兒聲響,裙擺也拖在水中,她隻能感覺到透心的涼。
……
碧雲房内,燈火通明,比一室旖・旎更加重是的那詭異的氣氛。
白若溪隐忍着自己生理上的痛苦,盡量深呼吸讓自己恢複平靜,可奈何,藥效猛烈,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碧雲!
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若溪愣是想不出,碧雲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可他越是細想,越覺得碧雲這個女人,恐怖之極,平日裡那般明媚嬌豔,柔若無骨的身姿,此刻就在他的面前,卻帶着那樣一番蔑視的表情,他甚至不敢再看碧雲,那樣的表情出現在她的容顔之上,着實是令人深感不适。
碧雲将身上本就少的布料又掀動了幾下,随後幹脆把它丢去,光裸着側卧在床榻之上,一雙杏眼裡分明是厭惡。
這樣的男人,沈歡顔真是眼光太差了,這樣的男人……這世間,真的還有像白衣明相那般專情的男人嗎?
也許……那樣的男人,也隻有夜绛洛配得上。
碧雲纖長的睫毛遮住明亮的眸子,一片深色的陰影落在五官分明的臉上,精緻的臉龐潔白無瑕,挺立的鼻子下是一張櫻色小嘴,她伸出自己的手,看着上面清晰的紋路,突然想起了街邊的算命先生。
她沒有算過命,她之前從來不信命,可她現在,卻不得不猜想,是不是這上天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當,每個人都有定數,她,不過是這棋盤上的一子。
碧雲不恨沈歡顔,無論沈歡顔如何的對她,她甘之如饴,因為,她們同樣遭受到命運的戲弄,喜歡上了負心漢,隻不過沈歡顔更好命,她會幫她看清楚白若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沈歡顔愛的,不過就是個好女色的登徒子,白若溪不配她沈歡顔萬般呵護。
堅定了信念的碧雲舌尖輕舔櫻唇:“我不過是想要你。
”
碧雲不明說自己的目的,這種事情,還是留給當事人自己去琢磨的好,在夜绛洛的身邊别的沒學到,這無恥她可是好好的學到了。
白若溪驚愕的将頭轉向碧雲的時候,發現她已然褪去了剛剛的鄙夷,就像是昙花一現般,不曾出現,現在的她媚眼如絲,笑顔盈盈,白若溪在腦子裡轉換了片刻,決定先把人吃了,再細想。
白若溪的手指有些僵硬,渾身的燥熱将他的理智燒盡,眉頭緊蹙,眼睛裡放着光,有些直勾勾的盯着碧雲若隐若現的身軀,雙腿就像是定住了一樣,直到碧雲的櫻唇微張:“若溪……”那句話似乎是呢喃軟語,嘤咛出來般,帶着分外的柔媚****。
本就已經思維停頓,欲・火焚身的白若溪更是受不了碧雲這般的神情與話語,在那兩個字傳到他耳中的時候,他心裡最後一絲對沈歡顔的愧疚都消去了,滿眼都是白雲桃景,幾近瘋狂的伸手扯掉碧雲身上最後一絲綢布,自己的外衣也隻是扯了幾下就掉落在床榻之下。
屋内的一對燭火燃的通亮,碧雲笑了一下,白皙的手臂向前深去,抵在結實又火熱的兇膛之上,白若溪伸手就抓住那隻手臂,掌心的滾燙像是要染上碧雲的肌膚。
可碧雲畢竟隻是心懷目的,而不是真的動情,她心底暗暗冷笑,臉上越發的楚楚可憐,隻是被白若溪這麼一碰,她就嘤・咛了一聲,帶着些責怪的柔媚神态開口:“太亮了……”随即便是一副要用手遮羞的樣子。
白若溪的頭沒有側過半分,他仍是直勾勾的盯着碧雲,燭火雖亮,卻依舊搖曳,時而會有些暗影,那兇前聳起的兩個山峰就像是在不同的天氣下有着不同的景色,他咽了一下口水,看着那山頂上的一朵紅花,俯下身去。
.......
沈歡顔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碧雲房門前的時候,硬生生的被門内的歡愉之聲震的停下了腳步。
“公……公主……我們還是回去吧……”侍女的臉色不太好,可比她更不好的是沈歡顔。
房門内一男一女嬌柔做作的聲音讓她聽着一陣惡心,當下就孕吐了起來。
“嘔……”孕吐的聲音并不大,被雨聲覆蓋,同時也被阻隔在了房門之外,房門内的白若溪絲毫不知沈歡顔就在門外,他正在碧雲身上翻雲覆雨,好不暢快。
碧雲的心裡在落淚,她知道沈歡顔一定會來,她都算好了,不會出任何差錯。
可她每每感受到這個男人在她身上的撞擊,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渣落滿地。
她是不是跟錯了主子……她的心裡有一瞬間的愣住,卻随後隻能苦笑起來,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而夜绛洛,待她,已是夠好。
沈歡顔孕吐了一陣,拿過侍女遞上的帕子,擦了擦嘴邊的污穢,擡頭一掌,就将房門硬生生推開。
引入眼簾的一幕直接刺激着沈歡顔的神經,她竟然看到了如此不堪的一幕,她身懷孩子,她的丈夫,卻在這裡和這個賤人鬼混。
白若溪驚吓的整個人都要從床上滾落下來,而碧雲隻是冷冷的看着,一雙眼裡的諷刺再清晰不過,沈歡顔大概可以清楚白若溪究竟是怎樣的人了。
白若溪,此時此刻的驚慌失措,隻是他應得的。
她沈歡顔一身的驕傲,全部被踐踏在泥土裡。
被大雨沖刷,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腹下一陣疼痛,她有些驚恐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那樣的刺痛像是老天爺在強硬的奪走原本屬于她的一切。
她的白若溪,她的孩子……
她的雙腿打顫,跌坐在地上,侍女沒來及扶上人,吓的驚呼:“公主!
”
這一聲驚呼才把驚愕之中的白若溪給喚醒了,他這是做了什麼!
為什麼他會……
沈歡顔的雙腿之間分明的紅色刺痛了白若溪的雙眸,那灘皿迹,他的孩子……
虎毒不食子,白若溪深深的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他狠狠的抽了自己身・下的女人一巴掌,随後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讓人叫大夫過來。
碧雲挨了不輕的一巴掌,最裡側的牙落了下來,她吐掉一口鮮皿,面上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她笑開了。
……
那是怎麼樣的一・夜……
幾乎是兵荒馬亂,雞飛狗跳――碧雲順利的從大夫手中得到死胎。
她是惡心的,惡心自己,惡心自己竟然會用這種方法害死了一個沒有任何過錯的新生命。
――她不是好人,沈歡顔也不是,白若溪也不算。
可就算這樣,也不能掩埋她殺死了一個孩子的事實。
她罪孽深重……
如果說她現在怎麼可以行動,那麼隻能說,白若溪整個人的注意力都在沈歡顔的身上,才沒有閑空來處置她。
這倒是讓碧雲對白若溪冷看了一眼,這人,還算是有點良心,沒有在結發妻子悲痛之時先報複自己的不快。
碧雲看着手中的一罐鮮皿,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可卻是有着從所未有的平靜。
至于那房内的溫馨也好,悲傷也罷,都已經不管她的事了。
……
沈歡顔醒來的瞬間,就把雙手伸向了自己的腹部,而沒有看一眼一直守在她身邊的白若溪。
她對白若溪太過失望,可她更恨的是碧雲,那個****白若溪的女人!
腹部的平坦,讓她明白,自己失去了那個孩子,雙眸剛睜了沒一會兒,又緊閉上了。
盡管用力的閉着,那淚仍舊是不斷的滑落下來,順着眼角,落在臉龐,滑過耳後,掩入發鬓。
白若溪本是看到沈歡顔蘇醒,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卻在看到沈歡顔的反應後,已經張開的口中遲遲吐不出半個音,遂然,他靜靜的坐在邊上,他想要等沈歡顔願意開口的時候。
“準備些溫熱的食物過來。
”白若溪突然開口,讓一邊的侍女下去準備。
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就像是在地獄裡呆久了的魔鬼。
他也的确就是魔鬼,害的沈歡顔小産,怨不得他人。
不忠之人,必有報應。
可這報應确實不該在沈歡顔身上應驗,也不該在其他女子身上應驗,怪隻怪,上天憐憫那孩子,不願他來這人世間遭受磨難,怪隻怪,上天憐憫沈歡顔,不願她日後再被人負。
……
失之方曉珍惜――這個道理沒有人比夜绛洛更清楚。
夜還未亮,一隻白鴿撲棱着翅膀飛到夜绛洛的手中,這白色在黑夜之中也無法隐藏身影,夜绛洛取出綁在白鴿腿上的一節緞帶,塞進袖子。
她轉身回房,趴在桌子上,在一盞燭燈下,發着呆,好一會兒,才把袖子中的東西拿了出來。
上面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