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鬥上一鬥
絲條低垂,薄紗半掩。
偌大的鳳床上橫陳着美麗女子,膚白似洛,眉眼精緻,一痕長睫遮着眼眸,呼吸平穩,正沉沉睡着。
晨光微薄,她的手臂下意識往身邊探去,沒有碰到熟悉的身體,倏然睜開眼。
“知君!
”
她喊了一聲,整個人從床榻上坐起來,薄薄的綢衣罩在身上,身形玲珑有緻若隐若現。
一雙碧眸在房間裡到處巡視,卻沒有找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她心裡一驚,連忙下床,随手披了件衣服,光着腳就跑到門口,将房門猛地一拉。
屋外,晨光斑駁。
稀稀疏疏的光暈落在正舉步走來的男子身上,他看着驚慌不已的人兒,寵溺又心疼,“公主怎麼不多穿一件衣服呢。
”
等他走到自己身邊,軒轅鏡一把抱住他,低低道:“我以為你不見了……”
“怎麼會。
”他含笑着親吻軒轅鏡的額心,雙手将她攔腰抱起,走回寝宮内,邊走邊說:“我見你沒有起,先去吩咐早膳,公主再睡一會吧。
”
軒轅鏡把頭埋在溫知君懷裡,搖了搖頭,“睡不着了,好像做了噩夢……又不知道夢到了什麼。
”
“公主想太多了。
”他微笑,将懷中女子放在鳳床上,輕點她的俏鼻,“不要亂想,現在離早膳還有半個時辰,你先休息,恩?
”
軒轅鏡固執地抱着他不肯松開,整個人擠進他懷抱裡,吸取他身上的清香,喃喃道:“沒有知君我睡不着……”
溫知君沒辦法,從小到大,她都是這麼依賴着他,除了疼寵,還能怎麼樣呢?
偏偏就是見不得她受半點委屈,如果能給這個倔強女子安心的話,他是可以付出一切的。
無聲地笑了笑,他脫去鞋履,抱着她躺在柔軟的錦被上,軒轅鏡像乖巧的貓兒一樣窩在他心口,把玩着他的頭發,“知君……”
“恩?
”他輕拍着懷中脊背,溫柔回答。
“知君……”她小聲再喚他。
“我在呢。
”他輕笑着,優雅回答。
“知君……知君……知君……”她似乎玩上了瘾,一遍一遍呼喚他。
溫知君耐性極好,疼寵着一遍一遍的回答,“我在,我在,我在,公主,我永遠都在。
”
聽着他的回答,軒轅鏡安心地呼出一口氣,在他懷中閉上了眼睛。
她容色極美,高貴而絕豔,男裝時冷豔華麗,女裝時翩若驚鴻,此刻碧眸緊閉,一張芙蓉般臉上有了顯而易見的疲憊。
軒轅一族的族長是她的父親,可她那頂着光環的父親卻碌碌無為,酒色成性,若不是這些年由她支撐,哪有軒轅一族的今天。
幾個月前南晉楚王夜醉壁率軍攻城,拼殺數月,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精力,幸好有溫知君,溫知君足智多謀,生生将南晉大軍阻隔在關外,不允越雷池一步,保住了軒轅一族的昌盛。
所以,隻有知君還在,她已無所畏懼了。
疲憊的,軟弱的那一面,不能被任何人看見,除了知君。
他們是青梅竹馬,而且,相愛着,不久的将來還會成婚,會生下孩子……那時候,她就真的可以擺脫這一切了。
知君啊……知君……
迷迷糊糊睡着時,軒轅鏡在想,與知君要盡早成婚才好啊……
溫知君恪守君子之禮,雖是青梅竹馬相愛的人,他僅僅抱着軒轅鏡入睡已是極限,肢體親昵無非是吻着額心臉頰,再深一步便會覺得唐突了軒轅鏡。
因此,在軒轅鏡入睡後,他輕輕放開她,身子往床榻旁靠出幾分,盡量不去接觸對方身體,轉頭看着再次熟睡的軒轅鏡,溫知君輕輕一笑,滿腹柔情。
半個時辰後,宮門被敲了幾下,溫知君立刻下床,輕聲拉開門,就見軒轅鏡身邊的心腹之一弄琴站在門外。
看見溫知君,弄琴福了福身,輕聲道:“啟禀公子,奴婢有密旨要交由公主。
”
“公主還沒有醒,密旨可以延後再看嗎?
”溫知君心疼昨夜批改奏本到天明的軒轅鏡。
弄琴遲疑道:“……可是,這密旨事關重要……”
“知君?
”身後,軒轅鏡的聲音傳來,溫知君輕聲一歎,側身讓弄琴進來。
弄琴走了進去,施禮後,将懷中封了蜜蠟的信筒拿出來,交給軒轅鏡。
軒轅鏡接過信筒,看了一下特殊圖紋的印信,眼中慢慢彙集起幽光,輕輕拆開。
裡面是密碼符号,通篇看下來,眸色已深沉至墨綠。
沒有說什麼,将信紙折起來,交給弄琴。
弄琴接下來,手指微微一動,信箋立刻碎成粉末。
溫知君早已在弄琴進入寝宮時就走了出去,他從不叫軒轅鏡為難,所謂密旨,自然是那些機密事情,他不過是僻遠貴族之後,沒有資格參與其中。
軒轅鏡在床榻上坐了片刻,腦中掠過千萬思緒,等朝鼓敲響時,才擡起頭來,淡淡一笑,“該來的躲不了,早晚是要面對的。
”
弄琴看着她的臉色,謹慎問道:“公主的意思是……”
“啊……密旨上說,今早天明時辰,南晉女帝秘密駕臨瀾城了。
”軒轅鏡微笑,咬了咬下唇,“她來的還真快啊。
”
瀾城是關外軒轅一族的都城,夜绛洛自嚴防死守的山河關竟然可以暢通無阻,一路上神不知鬼不覺,直到進入瀾城才被發現!
弄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南晉女帝莫不是老鼠,直接打洞過的山河關?
!
但,更重要的是,夜绛洛身陷瀾城,猶如甕中之鼈,假如下手的話……
“公主,她——”“恩,無事不登三寶殿,她能來此,自然是做足了準備。
”軒轅鏡淡淡一笑,碧眸流轉,立時洩盡妩媚,“殺掉肯定是不行的,她在南晉是衆人皆知的昏君,要是殺掉她,立刻繼位的楚王夜醉壁隻怕是衆望所歸,與其面對夜醉壁,本宮甯願對手是夜绛洛。
”
弄琴想想,也對,夜绛洛又昏庸又失民心,由她當皇帝,南晉幾乎沒有威懾力,倒是楚王夜醉壁是個難纏人物,這一點從他攻打山河關就可以看出,那般調兵遣将的手段豈是一般人能做的。
他們是青梅竹馬,而且,相愛着,不久的将來還會成婚,會生下孩子……那時候,她就真的可以擺脫這一切了。
知君啊……知君……
迷迷糊糊的睡着時,軒轅鏡在想,與知君要盡早成婚才好啊……
溫知君恪守君子之禮,雖然是青梅竹馬相愛的人,他僅僅抱着軒轅鏡入睡已是極限,肢體親昵無非是吻着額心臉頰,再深一步便會覺得唐突了軒轅鏡。
因此,在軒轅鏡入睡後,他輕輕放開她,身子往床榻旁靠出幾分,盡量不去接觸對方身體,轉頭看着再次熟睡的軒轅鏡,溫知君輕輕一笑,滿腹柔情。
半個時辰後,宮門被敲了幾下,溫知君立刻下床,輕聲拉開門,就見軒轅鏡身邊的心腹之一弄琴站在門外。
看見溫知君,弄琴福了福身,輕聲道:“啟禀公子,奴婢有密旨要交由公主。
”
“公主還沒有醒,密旨可以延後再看嗎?
”溫知君心疼昨夜批改奏本到天明的軒轅鏡。
弄琴遲疑道:“……可是,這密旨事關重要……”
“知君?
”身後,軒轅鏡的聲音傳來,溫知君輕聲一歎,側身讓弄琴進來。
弄琴走了進去,施禮後,将懷中封了蜜蠟的信筒拿出來,交給軒轅鏡。
軒轅鏡接過信筒,看了一下特殊圖紋的印信,眼中慢慢彙集起幽光,輕輕拆開。
裡面是密碼符号,通篇看下來,眸色已深沉至墨綠。
沒有說什麼,将信紙折起來,交給弄琴。
弄琴接下來,手指微微一動,信箋立刻碎成粉末。
溫知君早已在弄琴進入寝宮時就走了出去,他從不叫軒轅鏡為難,所謂密旨,自然是那些機密事情,他不過是僻遠貴族之後,沒有資格參與其中。
軒轅鏡在床榻上做了片刻,腦中略過千萬思緒,等朝鼓敲響時,才擡起頭來,淡淡一笑,“該來的躲不了,早晚是要面對的。
”
弄琴看着她的臉色,謹慎問道:“公主的意思是……”
“啊……密旨上說,今早天明時辰,南晉女帝秘密駕臨瀾城了。
”軒轅鏡微笑,咬了咬下唇,“她來的還真快啊。
”
瀾城是關外帝都,夜绛洛自嚴防死守的山河關竟然可以暢通無阻,一路上神不知鬼不覺,直到進入瀾城才被發現!
弄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南晉女帝莫不是老鼠,直接打洞過的山河關?
!
但,更重要的是,夜绛洛身陷瀾城,猶如甕中之鼈,假如下手的話……
“公主,她——”“恩,無事不登三寶殿,她能來此,自然是做足了準備。
”軒轅鏡淡淡一笑,碧眸流轉,立時洩盡妩媚,“殺掉肯定是不行的,她在南晉是衆人皆知的昏君,要是殺掉她,立刻繼位的楚王夜醉壁隻怕是衆望所歸,與其面對夜醉壁,本宮甯願對手是夜绛洛。
”
弄琴想想,也對,夜绛洛又昏庸又失民心,由她當皇帝,南晉幾乎沒有威懾力,倒是楚王夜醉壁是個難纏人物,這一點從他攻打山河關就可以看出,那般調兵遣将的手段豈是一般人能做的。
(可憐我風小寡,當牛做馬,功勞都給媳婦兒~)
夜醉壁是大敵,與之相比,夜绛洛簡直不堪一擊。
“所以……不用殺她。
”軒轅鏡整了整松散的長發,眼睛瞟向地上細碎紙屑,唇角慢慢劃起,“盡盡地主之誼,也是不錯的呢……夜绛洛啊,讓她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吧。
”
夜绛洛是個二貨——這一點毋庸置疑。
夜醉壁很痛苦,要知道,和一個二貨相處,對任何正常人來說都是一種從心理到身體的雙重折磨——這一點,同樣毋庸置疑。
所以,當夜绛洛逼迫自己丢下銀子,大手筆包下瀾城最大的客棧時,夜醉壁深深覺得“隐瞞身份”“暗中尋找”那都是天邊一朵浮雲啊……
号稱必須分分鐘看見晏君卿,否則就活不下去的夜绛洛自從住進客棧開始,除了吃和睡,她沒幹過一件有意義的事,夜醉壁無奈,隻能數着自己荷包裡的銀兩,默默歎息。
希望她們還能走着離開瀾城,而不是一路乞讨……
夜绛洛對關外美食情有獨鐘,已經足足六個月大的肚子實在是個麻煩,她每天望着自己的肚子,哀怨地咬着手指,好重,像懷揣個西瓜一樣。
就這樣吃吃喝喝六七天,夜绛洛心安理得,夜醉壁卻快瘋了。
這裡畢竟是軒轅一族的地盤,你女帝陛下一個不爽就打了人家一個月,現在由單槍匹馬來“郊遊”,你不怕明處來的刀槍,本王可怕暗處藏着的殺氣!
“……我說,阿醉,你幹嘛這麼看着我。
”夜绛洛咬着一塊馬蹄糕,含糊不清地問。
夜醉壁沒好氣瞪她一眼,“阿姐就不怕糕點裡有毒嗎?
”
“啊?
”小狐狸低頭看看被自己啃成蜂窩煤的點心,咽了咽口水,魚死網破道:“沒事,反正都吃這麼多了,有毒早毒死了,還會等到現在?
”
是啊!
早該毒死你了!
為什麼老天爺不開眼,竟然讓你活到了現在?
!
“……阿姐,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夜醉壁皺着眉頭,這幾天她頭發都快愁白了,日夜擔心着夜绛洛的安全,結果她女帝陛下照吃吃照喝喝,一點沒有因為踩着别人家的地盤兒擔憂。
果然,沒心沒肺的小狐狸從糕點裡擡起腦袋,一臉的餅屑,茫然問到:“擔心什麼?
”
“當然擔心軒轅鏡會殺了你啊!
”夜醉壁忍無可忍喊了出來。
為什麼隻有她在着急,她在上火,明明她是配角好嗎!
演着女二号的戲份,擔着女一号的心!
某柳這麼寫對得起她嗎!
“耶?
”小狐狸眨眨眼睛,又抖了抖耳朵,半天才明白過來,頓時笑了起來,一雙明晃晃的黑眸裡滿是純然笑意,“我說阿醉,你這麼擔心我啊~來,讓阿姐抱抱~”
“你——”夜醉壁被她這種無賴表情氣得俏臉一紅,剛想反駁兩句,不期然就撞進一痕無垢的點漆眼眸中,映着秋水一般的眼波晃得她局促,她抿了抿唇,轉而别扭地嘟囔,“……你是我姐姐……況且,我總得依附你活着……”
說完,又悄悄去看了一眼夜绛洛,見她正笑眯眯瞧着自己,忽然感覺臉上滾燙,“我……我們是親人啊……你再不好都是我阿姐……”
“所以啊,阿醉,你真可愛呦。
”小狐狸得了便宜,戳戳自己的肚子,笑眯眯道:“呐,小包子,看你舅舅嘛,臉紅起來好想讓人欺負啊。
”
舅——
舅舅?
!
夜醉壁看了下自己被迫穿上的女裝,對“舅舅”這兩字,隻能抽搐着唇角,不知道是該承認還是該否認。
“好啦,阿醉,你别擔心哦。
”夜绛洛從袖子裡摸出來她的折扇,咬着上面的金邊,擡頭對她微笑:“軒轅鏡是不敢對我下手的。
”
“恩?
”夜醉壁疑惑。
安靜地笑了一下,夜绛洛展開折扇,搖曳着初夏暖風,懶洋洋的彎起眼眸,“第一,軒轅鏡是個謹慎的人,嘛,謹慎的人說好聽點是步步為營,說難聽點就是太小心翼翼。
我孑然一身進了瀾城,等于是在上演空城計,若無全身而退的把握,堂堂南晉女帝會冒這個風險嗎?
想想她當初去江南的時候吧,明裡暗裡帶了不下千人,那時我就知道,軒轅鏡絕非尋常女子。
你若當真鬼鬼祟祟,反而會惹她懷疑,所以啊,最好的辦法就是光明正大,極盡張揚,這樣才能讓她反複算計,猜不透我的底細。
”
此話一出,夜醉壁立時眼眸一沉,想了想,對夜绛洛的敬佩再上一層。
軒轅鏡是絕頂聰明之人,可夜绛洛當真算無遺策,硬是将對方心思猜的通透,分明處于下風,卻可以把軒轅鏡玩弄于股掌之上!
“第二。
”伸出兩根手指,像兔子耳朵一樣的區區直直,描金山水之後露出一雙睿智黑瞳,“她就算殺了我也沒有用,因為啊,在她眼裡我就是個可以為了男人傾盡山河的昏君,而你呢……哦,應該是現在‘正在帝都’的楚王殿下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甚至‘力勸’我這個昏君鳴金收兵,解了天下之危。
若她殺了我,你就會順應天時登基為帝,她等于是給自己制造了一個大敵,聰明如她,會做這種蠢事嗎?
”
“……所以,你才要我換上女裝?
”夜醉壁瞬間被點透,想來夜绛洛在離開帝都前就已算好一切,難怪強迫自己換了女裝,天下間誰敢去猜堂堂一國親王竟是女子之身呢?
與其讓她扮作侍從,不如将性别公開,此刻就算軒轅鏡站在面前,她也絕對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棋高一招。
真真的棋高一招!
夜绛洛搖着折扇,嫣然一笑,“當然,還有第三點……”
話語微停,她垂了長睫,慢慢地笑了起來,“她明知道我此來目的,若不讓我打消念頭,肯定會生出麻煩來的。
”
“……她知道?
什麼意思?
”夜醉壁微微蹙起秀美,琢磨着夜绛洛話中深意。
“我的意思啊……”夜绛洛緩緩地合上折扇,明眸徒然眯細,輕輕一笑,“她,要開始演戲了……”
夜醉壁稍稍一想,驚訝道:“難道,她也知道相爺沒有死?
!
”
“何止知道……”夜绛洛凝神看了折扇玉柄上繪制的紋路,淡淡勾唇,“花阡陌帶着也許中毒,也許昏迷,也許受傷……總之,肯定是毫無意識的君卿,憑她那點本事能進得了山河關嗎?
能隐藏起自己和君卿嗎?
若沒有軒轅鏡的支持,花阡陌此刻早已為人所殺了。
”
“這麼說,相爺就在瀾城?
”夜醉壁沉聲一問。
“……有可能,隐藏的更深呢。
”夜绛洛彎起唇角,笑得眸色沉暗。
花阡陌,軒轅鏡,縱使你們有通天本事也無妨。
咱們就鬥上一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