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興在聶江旁邊拐了他一肘子,小聲道,“二爺心情不好?
”
聶江,“你怎麼知道的?
”
聶興,“二爺一旦心情不好,那嘴皮子利的殺人不見皿……,要是到了連殺我這等親近的心腹之人都不見皿的時候,那就是相當不好了。
”
聶江:佩服!
臉皮可真厚。
走着最前頭的聶墨卻是一點樂觀的情緒也沒有。
雖然覺得不大可能,可他還是祈禱黎王對怎生的關注隻是他自作多情。
皇族内部的厮殺他不站隊,也管不了,曆朝曆代,能登上皇位的都是弱肉強食之争後留下的,可不是什麼嫡長子的天下。
若是真的所有人都講究禮儀忠孝悌,那前朝又是怎麼覆滅的呢?
一級級官員勾結貪污受賄,内閣重臣屍位素餐,皇子們互相暗殺下毒姿勢方法不計其數,這些人哪個沒讀過孔孟?
還不是照舊披着禮儀
忠孝悌的外皮做些喪盡天良的壞事?
!
扪心自問,若是黎王沒有對怎生動過念頭,那即便黎王真登上皇位,他也不會如何。
可若是黎王動了怎生呢?
奪妻之恨,如殺人父母,不共戴天。
所以他留下了那些東突人。
隻是他這一來一回,黎王可做的事太多了。
二位皇子也實在太沒用了些……,像他,就對大夫人送的東西也要多留個心眼兒呢……
菩薩保佑吧。
**
皇宮裡頭,太後居住的壽安宮裡,黎王放下手中的茶,溫聲的勸慰太後,“兩位侄兒吉人自有天相,母後也不可過于擔心了……”
宋太後拿着帕子沾了沾眼中尚未滾落的淚珠,點了點頭,“哀家已經将近日抄寫的經文都供奉到佛前,希望佛祖保佑。
哎,你也别隻來我這裡,去你大哥那裡走動走動,他心裡難受着呢。
”
黎王淺笑,“是。
知道您心疼大哥,我一會兒就過去,隻是孩兒心裡卻是母後是頭一位的……”
“哀家自然知曉你孝順。
隻是多年以來盼着你早日成親不得,所以見了你反而苛刻。
皇家子嗣繁盛,哀家就是九泉之下,也可面見列祖列宗……”
“母後身體康健,沒得又說這些喪氣話,索性兒子不會逗樂湊趣,也還罷了,隻是前一陣子兒子接了一位姑娘,活潑可愛,像是自己的小妹妹一樣,這不,就帶了來給母後相看……”
宋太後一驚,放下手,傾身問,“是誰家的姑娘,你若是中意,哀家下旨就好了。
”
黎王忙搖頭,“孩兒可沒這麼龌龊的想法,母親見見那小丫頭就知道,是很得人心意,我本想着送來給母親,也好叫母親在宮裡有個陪伴,免去些寂寞……”
宋太後皺着眉,扭頭看向自己的心腹王嬷嬷,“人在哪裡?
可别吓壞了。
”
王嬷嬷躬身笑道,“王爺帶來的人,奴婢們可不敢作踐,在長樂殿裡歇着呢。
許是春困,姑娘來了這裡不見害怕,反而困頓了起來,像是夜裡打了一夜牌似得……奴婢剛才去看,正坐着打盹兒呢……”
宋太後年紀大了,對于宮規并不那麼看重,聽說那丫頭不懼陌生環境,又在打盹,便大度的說道,“也好,随哀家去看一眼,别叫人打擾了她。
”
怎生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小言女主角的待遇。
聶墨走了第三天,京裡沒有消息傳來,她正默默祈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然後吃飯的時候喝了一碗湯就困了,眼睜睜的看着圍坐在一處吃飯的杜九娘、紅青藍紫葡萄加上翠珠兒,統統的、争先恐後的―
―睡着了。
這藥效――至少要頂十顆安眠藥藥效!
秒睡效果太好了。
一覺醒來,她發現自己坐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地方,身上腳上的衣裳沒換,頭發卻好似不是先前她随便梳的那麻花辮,不是是誰的手藝,拽得她頭皮溜溜兒痛。
程序猿最珍貴的是什麼?
大腦第一,雙手第二。
頭皮究竟有多麼重要呢?
頭皮上的神經末梢是我們手指最可以觸摸到的組織,當人遇到難題的時候,習慣性的撓頭,可以促進思維,是計窮智短之人瞬間提升智商的最佳辦法之一……所以頭皮是相當重要的
。
怎生幾乎是下意識的就伸手拆發髻。
然後一大隊人齊呼啦的無聲無息的就出現在她面前。
怎生傻乎乎的保持了個雙手往上呈現“心”型的形象。
她讪讪的放下手。
這是一群骨子裡頭不斷往外散發着高傲氣質的人,從領頭的老太太,到她身後的追随者。
非禮勿視,怎生隻瞄了一眼就飛快的低下頭。
“妹妹醒了!
”那高傲的隊伍裡頭傳來一個男聲。
他沒有停頓,接着說了一句叫怎生聽了炸毛的話。
“母後,我沒有說錯吧,這個妹妹我一看着就親切,就跟我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宋太後自來就知道這個兒子機靈,她剛才聽了他的話,隐隐的有個感覺,卻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到底正不正确。
現在見了怎生,功力深厚的宋太後自然是沒有露出一絲半點的詫異。
怎生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把自己的衣裳支了起來。
天底下能被人稱為母後的,除了皇後,就是太後,或者太皇太後……
她進了宮?
!
杜九娘呢?
還有其他人都去哪裡了?
不會一下子都咔嚓了吧?
怎生瞬間出了一身冷汗,正好澆灌澆灌剛才豎起來的汗毛……好一片生長旺盛的水稻田啊!
宋太後的聲音很溫柔,輕輕咳了一聲,“就是親妹妹,也沒得你這樣吓唬人的,好了,人我已經看見了,你快快去看你皇兄吧,記得多說些安慰的話。
”
“就說母後重女輕男。
這有了好看的妹妹,就不要我這個幺兒了!
”黎王笑着,話裡卻是意有所指。
氣的宋太後笑着指了随從侍奉的一幹人等,“你們快把這臭家夥給我趕出去,你當你這二十多年是自己長起來的啊?
”
怎生的汗水直接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這還不如魯濱孫流落到荒島上呢。
宮裡是什麼地方?
是不知道為何就死了的地方。
死了也沒個地方喊冤。
一時間她心跳加速,若是她有個空間,她就可以瞬間移動到空間裡頭,給他們上演一個大變活人。
若是她有超能力,把這些人定住,自己跑到天涯海角,就不信能被他們追殺到。
可惜她啥都沒有。
簡直就是白穿這一回!
屋裡響起那男子告退的聲音,随從們給那男子行禮的聲音,各種聲音依次響起,紋絲不亂。
一陣靜谧之後。
一個類容嬷嬷的聲音溫油的響起,“姑娘不要害怕,咱們太後最是和藹可親喜歡小輩們”。
怎生:可拉倒吧,聽說兩位皇子病了,太後都沒出宮探視過……
“行了,你們都退下,我們娘倆好好說說話,免得叫你們吓着她……”
太後又發話。
大殿裡頭很快隻剩下她們兩個人。
怎生出了一口氣,太後都六十歲了,沒道理她打不過她……
她幾乎瞬間就想到了辦法,第一步挾持太後,第二步交出杜九娘等人,有了杜九娘她就有了幫手,最後在杜九娘的幫助下逃之夭夭。
她之所以寄希望于杜九娘,就是杜九娘可是聶墨花了六百兩銀子雇傭的,身手不凡。
然而想到六百兩的時候卻想起聶墨的話,若是有六千兩六萬兩呢?
她的手冰涼又潮濕。
一隻保養良好幹燥而溫暖的手拉住了她的。
“孩子,你擡起頭看看我。
”太後就站在她面前。
怎生慢慢吞吞的擡起頭,然後張大了嘴,李家嬸娘的嘴邊有一顆美人痣,她絕對不會搞錯!
李家嬸娘,雖然李叔看上去不夠男子氣概,可你什麼時候改嫁給了皇帝他爹啊?
不管怎樣看見熟人,她立即覺得自己的安全增加了一分保障,于是眼睛一亮,張了張嘴,好險把那句嬸嬸給咽了下去,改成行了個福禮。
宋太後一直拉着她的手,受了她的禮,拽着她往上首錦榻上坐過去。
怎生活生生的被拽到了錦榻上――挨着太後。
要不是時機不對,她也能醉一會兒。
不過今天她好像特别喜歡活生生這個詞。
這至少說明她好好的活着。
坐好了,宋太後才溫柔的開口,“剛才吓壞你了吧?
黎王爺沒有壞心,隻是常把好事辦成壞事。
”
怎生的臉火辣辣的,她倒是想跟宋太後告狀,可惜那是人家親兒子,她讪讪的道,“回太後娘娘的話,沒有吓壞。
”
可語氣裡頭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勉強,沒吓壞,就是差點吓死了。
好比你睡了一覺醒來直接到了國家最高領導人的家裡,除了呵呵,好像幹什麼都不敢。
宋太後沒有奇怪,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膝蓋上,“你最近還好嗎?
在聶府,有沒有被人欺負……”語氣到了最後,已經隐隐帶了森森的寒意。
怎生卻不知道怎麼回答,說真話,那就是有受過欺負,可若是說了受過欺負,那太後娘娘會不會看在舊相識的份上幫她滅了聶府?
真是好難回答的一個問題。
想了半天決定實話實話,“奴婢……”
太後拍了拍她的手,“你可不是什麼奴婢,俞家的事哀家已經盡知,定會為你們早日平反。
”
這是她最近一段日子以來,聽到的最動聽的話了!
怎生一下子擡起頭,雙眼亮晶晶的看着太後,萬千語言都化作感激統統發射給了這位美麗、善良、和藹可親,對小輩們極其慈愛的太後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