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公孫徵達成口頭協定後,楊俶把軒轅光從旗杆上放下來,讓他與族人見面。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本來在楊俶這兒畏畏縮縮的軒轅光見到了公孫徵之後反倒神氣起來,擺出慷慨歌燕市的架勢,說你們來此地作甚,我光光從來不是仰仗先輩庇護的少年,看我給你們闖蕩出個名堂來,再回部族見我爹爹。
公孫徵勸解一番,兩下都顯得有情有義,然後等候楊俶發落。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最後軒轅光被關進了牛棚,享受自然原生态的待遇。
按照公孫徵的說法,屆時會有一支使節隊伍前來,不光會帶來洛城缺少的工具物資,還會派一些貴族少年過來學習這邊的先進文化和制度。
楊俶對此表示贊賞,文化就是在碰撞交流中進步的,你有我無,取長補短,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切莫向瑪雅或阿茲特克人一樣畫地為牢,止步不前,當侵略者帶着鋼鐵、戰馬與火藥前來時,他們還在使用石器。
當然新大陸的環境比舊大陸安逸許多,這也是事實,平兇目、單孔目和有袋類能在新大陸苟延,就是最好的例子。
軒轅氏族的人留下幾個人照看軒轅光,同時帶走了楊俶的一柄青銅矛,做為信物。
楊俶說黃河南望,有萬頃河山,萬千部族,他們都是華夏兒女,軒轅氏族雖然隻是初到,但未來一定是交往緊密的部族,這柄劍可以帶給你們的族長,當作我的禮物。
公孫徵肅然接過這柄對于石器民族來說算得上神兵的東西,用獸皮包好,命人仔細收藏。
按照預估,兩地來回大概需要半個月時間,正好楊俶也該整頓一下内政,把之前沒有完全落實下去的事情辦好。
之前留下的爛攤子,還有書寫、貨币和騎馬三件,按照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發展思路,重要性排行分别為貨币、書寫與騎馬。
因為洛城的農業水平大幅度提高,再加上冰河時期結束之後的溫暖氣候,莊稼和河魚産量可觀,停留在城中客棧進行貿易的商隊,起碼有三支。
使用貝殼與陶器當做一般等價物,實在是太不穩定了,為了進一步推進經濟發展,加快貨币流通,把其他部族的生産力帶到洛城政權來,貨币的推廣勢在必行。
現在洛城與其他部族進行的貿易,實際上是先進文明對落後文明的貿易,就像後世的米帝向東亞和東南亞銷售高技術含量的商品,成本不高,但能夠換取大量需要耗費人力物力才能生産的織物與手工産品。
洛城目前的技術優勢,核心是耕牛、青銅與陶器,能批量生産的是漆器與木犁。
其中前三樣是技術封鎖的,縱使有些部族能生産陶器,但決計沒有洛城生産的質量優秀,至于耕牛和青銅,沒有上百年的技術積累,隻是拿到成品進行研究的話,完全沒有模仿偷學的可能。
由于之前楊俶發行了數百枚青銅币,導緻青銅犁的産出比預期慢了幾分,農業部長後杌已經來抱怨過兩次,不過被楊俶駁回,說别小看了這種名為錢币的東西,它在未來能發揮出不遜于百萬大軍的戰鬥力。
後杌不明覺厲,于是告退。
但是青銅币的推廣注定要被擱置。
因為某天清晨,楊俶上街買菜——你問為什麼大首領要去買菜,那自然是深入群衆,體察民情。
那買菜大媽收了銅币,仔細擦拭一番,拿出個精緻的箱子放了進去。
“大媽您放進箱子,取用不便吧?
”楊大首領問。
“哪能給它用掉呢,”大媽滿是褶子的臉上樂開了花,“這種青銅寶貝,隻有那些戰功家庭和匠人才有,我們這種普通人家連摸都沒摸過一次,還會把它用掉不成。
”
楊俶頓時明白過來,青銅币目前被當成了收藏物品,其中的溢價已經遠遠超出了它的本身價值。
說到底還是青銅産量不足,可藍銅礦不比黃銅礦分布廣泛,這些天楊俶手下的斥候已經探查到幾個礦山的下落,均在其他部族手裡,其中最近的那個在洛城西南五十公裡,說遠不遠,楊俶決定先派人交流,看看能否開展貿易,如果不行,再付諸武力。
看着大媽把銅币視若珍寶的樣子,楊俶歎氣道:“好吧,這枚銅币就當送你了,不過這些菜呢,到底還是要付錢的,這是咱好好市民的責任心……”
說完又拿出一枚銅币給了大媽。
大媽得錢大驚:“你這漢子哪來的青銅币,一下出手還是兩枚,莫不是偷了大首領城堡裡的财物!
”
原來賣菜大媽一時沒有認出來人的身份。
洛城非戰鬥人員,除了原先河灣地的老部衆,大多數人沒有近距離見過楊俶,眼前這位大媽估計是黑皿氏族入侵大戰後加入的人士,所以對首領并不熟識,沒有認出來。
楊俶心想這也是正常,遠古時期沒有電視機,自己又不可能整天在城裡溜達,這階段人口增長又快,新面孔也就多了,當時就解釋:“大媽,你且放心收好銅币,我就是楊俶,這塊地頭啊,我說了算!
”
大媽起初不信,可後面的街道上路過一支巡邏隊,齊齊向楊俶行禮,方才面色大變,連聲道大首領真是年輕,定能長命百歲,讓我們這些挖野菜的平民也能生活安定。
楊俶說長命百歲,咱就不奢求啦,能看到城裡大夥兒都忙忙碌碌有事情做,我就心中安穩了。
所謂有事情做呢,就是不停産生勞動力,楊俶深中我兔埋頭搞經濟的毒,所謂别低頭GDP會掉,說的就是他火急火燎種田的作風。
眼瞅着賣菜大媽把第二枚銅币也藏進了箱子,楊俶不由暗中歎氣。
我這貨币推廣不開來,教書習字總沒問題吧。
結果也失敗了,回現代兩天,小甄宓被放了野馬,她在薛辟疆帶領下騎牛捉鳥,不亦樂乎,前幾天教的幾個漢字,現在已經忘得一幹二淨。
至于抓奴隸主家的小孩來教育,目前也不太現實,因為孩子們一旦長大到一定程度,就會立即學習幹活習武,這是在蠻荒時代安身立命的本錢,說實話比學習寫字重要一些。
雖說從長遠來看,書寫的力量未必比他們習武來得弱,但他們畢竟預見能力有限,如果硬要來一個,啊那個老張奴隸主,你家大兒子别學長矛了,來和我學寫字吧。
那麼老張一定會很擔心,因為家裡少了個勞動力,同時也少了一名半職業武士。
對于一個家庭來說,影響還是比較大的,所以楊俶不能強迫這些孩子學習。
唯一能強迫的隻有小甄宓,她可慘了。
當然她有小老虎作陪,這是其他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
虎崽子最近長得很快,楊俶給它喂的野豬肉都嫌不夠了,已經開始自己出去覓食,偶爾能弄點水獺和狍子回來,其中一部分是給甄宓的,可惜大多數被尤麗娅吃了。
還是得等生産力繼續發展,解放出更多的脫産人口,教育才能推廣下去。
那麼還剩下個啥呢。
騎馬。
薛辟疆這回可遇到難題了。
發生了什麼呢,按照這小子逆天的敏捷值,把列山馬馴服那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幾天之後就開始騎着馬兒亂竄了。
大黑見到小主人入手新歡,悶悶不樂,于是田也不耕,到處找母牛播種。
騎馬的過程中有個問題,那就是“打浪”。
馬這種生物,有三種奔跑方式。
第一種是慢走,也就是平時最慢的徒步形式前進,這種走法,是很穩的。
第三種是疾跑,以最快的速度前進,競速比賽就是這種,對于馬背上的人來說,也是比較穩的。
不過介于慢走與疾跑之間的速度,也就是第二種跑法,非常颠簸。
這時候,馬是以一種比較放松的姿态前進的,整個馬蹄、馬膝、馬背,形成了大大的彈簧,馬兒就靠這自身的颠簸作用裡騰躍前進。
對于馬兒來說,輕巧舒适。
可對于馬背上的人來說,真是痛苦不堪。
沒别的麻煩,就是特别颠簸,剛騎馬的人,會體驗到屁股與馬背反複碰撞的過程,五髒六腑颠成一團,不太好受。
薛辟疆自然發現了這個問題,可他一時半會兒沒找到解決辦法。
讓馬兒慢走吧,嫌棄不如大黑速度快。
讓馬兒疾跑吧,體力消耗太快。
楊俶把軒轅光送進牛棚,回來的路上正好看到小薛苦惱中,于是上前幫忙。
當時楊俶在科爾沁草原搞化探,借了牧民一匹馬,由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帶着趕路,當時就被馬兒颠得不行,但一看那少年,屁股就和粘在馬鞍上似的,怎麼颠都緊緊貼在上面,不離分毫。
楊俶當時就問啊,小哥兒,怎麼做到呢。
結果人家說坐着就好了。
楊俶仔細思索,明白過來,想要讓這蒙古族少年指點,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人家還沒學會走路,就已經學會了騎馬,這項技能,已經成為了從小寫在皿脈中的本能,他還沒意識到怎麼樣克服這種颠簸困難的時候,運動的本能已經幫他解決了問題,所以想要讓他用語言來指點,太難。
直到後來楊俶去馬場體驗,才在教導員的指點下搞清楚了這種現象,以及了解到如何解決。
馬兒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進,最為颠簸,這叫“打浪”。
而調整自身的平衡,适應這種颠簸,叫“壓浪”。
楊俶雖然敏捷屬性不足,但勝在理論姿勢強悍,當時就唧唧歪歪,教會了薛辟疆如何壓浪。
正常人學會壓浪,大多要幾周乃至個把月,瞎雞脖玩的騎手,近年都掌握不了這門技巧,可薛辟疆平衡能力很強,半個下午就搞定了。
最後楊俶看到的情況就是這樣。
少年騎着馬兒嘀嗒嗒跑過,穩穩坐在馬鞍上。
胯下駿馬正是馬群中最彪悍的一匹,它被薛辟疆取名為“葡萄”。
楊俶一度試圖取名蘿蔔,但被薛辟疆拒絕,因為葡萄很本人(馬)很喜歡這個名字。
所以那天傍晚薛辟疆從洛河岸邊打馬走過時,連長弓都能在馬背上使喚自如了,期間收到多少土著少女的媚眼,自不用提。
楊俶說,你這還不夠,所謂弓馬娴熟,不僅僅是騎射的本事,咱華夏骁騎,不光能左右開弓,更要一條長槍似遊龍,馬踏連營,槍挑劍砍,所向披靡。
薛辟疆說好,大首領你說的準沒錯,可咱的青銅劍太短,馬背上夠着人可難了。
楊俶略顯尴尬,說少年莫慌,咱洛城以後會研發一種叫“鐵器”的玩意,能做出半根矛這麼長的劍呢,放心吧,以後有你嘚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