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去打探,自然不可能是白天。
艾爾打發溫森先去洗個澡睡一覺,他本人則先去對晚上要去的地方進行一些前期的準備。
溫森神官的神經緊繃了一路,在告知艾爾需要的消息之後才松懈下來,他一路趕的匆忙,這一松懈登時感覺到了排山倒海的困意,聽到艾爾安排托尼去給他準備房間更加睡意洶湧而來。
……到了最後簡直整個人是飄着回了房間。
艾爾這次出來帶的人不多,托尼也就忙成了陀螺,需要負責裡裡外外一應事務,安頓溫森自然也就成了他的職責。
托尼對于這些繁雜的工作倒是不覺得累,反而對自己可以幫上艾爾大人的忙簡直是感動得熱淚盈眶,打疊精神之下簡直不能更負責!
艾爾在書房整理晚上可能需要用到的資料,順便再打算趁着這個時間再去打聽點消息……看着手中薄薄的資料,神官輕而又輕地歎了口氣。
本來以為還能在科金博地區多待一段時間,為了不打草驚蛇,收集資料的事情隻能無比小心,更多的時候其實是從那些前來乞食的災民口中得到隻言片語。
在任何一個地方,隻要某件事真實存在,即便是做的再隐秘,都不可能瞞過當地居民的眼睛。
更何況……這次的疫病似乎真是因為第三方勢力而起。
艾爾并不是沒有去過納瓦拉,那裡海裡随處可見的腐爛浮屍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樣可怕的疫病一旦被傳播擴散開來,後果将極為嚴重。
“大人。
”托尼安頓完溫森神官之後就下來找自家大人,不料見到艾爾竟然在發呆,不免有些詫異。
艾爾這才回過神來,“溫森已經睡下了?
”
托尼點了點頭,“已經睡着了。
”
“上次那個我特意讓你留下來治病的女孩怎麼樣?
”艾爾沉思了片刻,“算了,還是我過去吧。
”
“大人!
”托尼吓了一跳,“他們是真的染上了病,不然我還是讓他們過來吧!
您不要去那裡,太不安全了!
”
“沒關系的,”艾爾對他溫柔地笑了笑,“他們是病号,随便移動對身體不太好。
”
“既然要問問題的話,當然是要自己到場才有誠意,不是嗎?
”
最後這句話一出,本來想勸阻的托尼也住了口……其實可憐的騎士很糾結,他又要承認衆生平等,又出于私心不想讓艾爾去那種危險的地方。
簡直都要把頭發給撓秃了!
之前艾爾一直在外給難民提供飲食,其中自然也收容了不少重病的病患,他們被統統集中起來,放在了難民營當中。
這其實隻是一處相對而言較大的房子,之前的屋主早就逃難去了,剩下房子則被難民們征用,後來又成了所謂的難民營。
但是……在艾爾到來之前,這裡就是一片純粹的等死之地。
艾爾給他們提供藥品,甚至還找了幾個稍微懂一些藥理的平民來幫忙照顧,但是這裡并不是誰都能進,至少要是重病患。
可即便是這樣……在惡劣的環境之下,這裡依舊也在每天不停的死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少那麼一個兩個人現在也并不那麼明顯了。
而那些被單獨帶出來的人,進的就是所謂的‘收容所’。
從名字就可以得知,這裡的環境比難民營實在是好了十倍,但凡進來的人都能得到相對而言妥善的照料。
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對那片黑暗區域有所了解之人。
之前被帶進來的難民們還無比惴惴不安,可後來當他們發現這裡的人的确是在安心給他們治病之後也就逐漸放松了警惕,反正就算再壞也不可能比現在的情況更壞了,難道還有什麼會比死更可怕?
艾爾并沒有大張旗鼓的進來,可是但凡是見到他的人都誠心誠意地朝他跪了下來,虔誠地親吻他走過的地面。
在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上,暮曉之晨光的出現無異于神祗之子降臨人世。
無論是他做出的贈送食物還是發放藥品,都給了這些絕望的人以希望,更别提之前艾爾神官還特意說出他後續還準備運食物和藥品來科金博,可能需要通過水路運送進來的消息。
無論是希望救親人還是自救,進了這裡的人都會盡可能的為他提供方便。
神官徑直走向了之前那個臉上生瘡的少女,經過治療之後,少女臉上的瘡已經開始有了愈合的态勢,雖然肯定會留疤,但是至少能保住性命,而且看臉色也比之前好看了太多。
她看到艾爾神官登時開心地跑了過來,盡管眼中滿是渴慕,但是還是很小心地讓自己離艾爾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不能讓神官也染上病,護理的人說過,他們的病可是會傳染的。
“阿爾貝托大人!
”少女慘白的臉上因為興奮都泛起了微微的紅,“您今天怎麼過來了?
”
“看起來你恢複的不錯,”艾爾打量了一下她,溫和地微笑了起來。
少女的臉一下就紅透了,“這……這都要感謝您……”
“這是我應該做的,對了,我倒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
“隻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部告訴您!
”
“謝謝你。
”神官笑了笑,“我想知道,東面的老城區晚上是不是會有船靠岸卸貨?
”
“您可千萬别去!
”少女瞪大了眼睛,眼中是滿滿的關切,“那裡晚上的确會有船隻靠岸,但是他們都很兇,而且周圍有人巡邏,如果被抓到會被打死的!
”
“有人巡邏?
”艾爾雖然知道必定如此,可是面上還是一副吃驚的樣子,“那裡不是正常的碼頭?
怎麼會看守得這麼嚴密?
”
“那裡早就不是碼頭了,”少女搖了搖頭,眼裡有了憤恨之意,“如果不是他們霸占了碼頭,我們也不會這幾年什麼東西都得不到,隻能花高價從他們那裡買。
”
神官歎了口氣,“那就糟糕了,我還打算走水運運送藥物進來,這可怎麼辦。
”
“那裡早就被人霸占了,我家就是被他們強逼着卸貨才染上的病……”少女說着說着眼睛就紅了。
“有人霸占碼頭?
難道城主不管?
”艾爾道。
“城主早就被他們收買啦,”少女擦了把眼淚,歎了口氣道,“我家住在河邊所以能看見……東城區早就被他們的人霸占了,根本不允許我們進去,城主也不管。
”
“你們家怎麼沒搬出去?
”托尼在這時插了句,“你不是說之前都搬出去了?
”
“他們總需要人卸貨,”少女憤恨道,“我家是老船工了,反正也在老城區出不去,這次疫病爆發,我父母都生病了……他們也不給藥,反而要把我家的房子從外面釘死。
”
“我父母病的太重都淹死了,”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我的臉……我的臉本來是在逃跑的時候劃了一小道傷口,結果泡過河水就變成了這樣。
”
她壓低了聲音,“我聽說,這次的瘟疫就是因為那些船帶來的,他們什麼都運……有人看見他們晚上把死人屍體上捆上石頭往河裡扔!
”
艾爾了然。
如果真是像少女所說的這樣,第三方勢力竟然如此處理人畜的屍體的話,也就難怪科金博地區會出現這樣爆發的瘟疫了。
這裡可不是納瓦拉還有不斷流動的洋流帶走這些可怕的疫病,疫病在這條内陸河流中隻會不斷的發酵、蔓延……進而吞噬一切。
“我需要把藥和食品運進來,”艾爾歎了口氣,“所以,能麻煩你畫一張地圖給我麼?
”
“當、當然可以!
”少女忙不疊點頭,“您是個大好人!
”
托尼把紙和筆遞過去,少女接過來之後立刻認真的畫了起來,她握住筆的手很生疏,線條也有些發抖,可是能看出來她在很努力的畫。
過了好一會,少女盡可能地将自己所知道的最詳細的方式畫了出來,再跟兩人比劃了一下布防以及巡邏的方式。
“請您務必小心,”少女憂心忡忡道,“那裡生病的人都被鎖在房間裡,再從外面釘死門窗一把火燒了,您這段時間這麼給我們東西吃和給我們藥,他們應該會很不喜歡您。
”
“可是能救你們,我的心願也就滿足了。
”艾爾輕聲道。
少女死死揪住衣角,忽然開口,“阿爾貝托大人,我……我的名字叫蘿拉,您會記住我麼?
”
艾爾微微一愣,随即微笑了起來,“我會記住你的,蘿拉。
”
地圖拿到的比想象的更簡單,受寵若驚的少女提供了自己所能提供的所有細節,這絕對比托尼前來要一張地圖來的更加詳細的多。
托尼在此時更加堅定了對自家大人的信任和愛戴,大人實在是太厲害了!
回去的路上艾爾一直都若有所思,托尼也不敢打擾他。
等二人回到住處内,隻是稍稍休息了一下的溫森已經起了身,正在客廳等着他們。
見到艾爾進門,溫森有些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難看了。
“剛剛從塔蘭朵思傳來的消息,愛德華三世病重,我們必須要加快速度了。
”
艾爾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什麼時候的消息。
”
“就在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