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魯斯船長的拖延起了效果,海盜們雖然暫時突破了水手們的拼死抵抗,沖入了船艙,可同時也給了水手們甕中捉鼈的可能性。
就算明知道這是拿命去填,可是他們也沒有了别的選擇,一部分海盜不得不選擇在船艙入口抵抗瘋狂進攻的水手,而大胡子則帶着一隊人馬紅着眼開始在船艙内一間間艙室搜索。
“滾出來!
”
“你們逃不掉的!
”
……
聽着一間間房門被暴力地踹開,再聽得外面傳來的聲聲慘叫,即便估摸着艾爾神官多半有自保技巧,可是依蘭達依舊忍不住變了臉色。
“外面的情況看起來不妙啊……”
“托尼應該快趕回來支援了。
”銀發的神官鎮定地坐在椅子上,如果無視周身的五花大綁外,在昏暗的燭光中當真美貌如神祗。
依蘭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早有安排?
”
神官矢口否認,“我連你的突然襲擊都沒想到,怎麼會有安排?
”
依蘭達:“那倒也是,你的防備心也就比得上一頭羊。
”
艾爾∠誈阿爾貝托:“……”
特魯斯船長那一群人依蘭達雖然接觸不多,可也看得出來是一群熱心人,不然也不會看見在海上漂着的她的時候張羅來救。
可是自從夢魇号因為最信任的人背叛而遇難之後,她整個人的心都蒙上了一層陰影,以前有多天真無邪,現在就有多罪孽深重。
她身上背負着的那麼多條因她而死的人命,如果現在就死了,以後又有誰能為他們報仇雪恨?
所以……也隻能犧牲無辜的特魯斯船長了,哪怕現在知道隻要把艾爾神官放出去或許能留下他們一兩條性命。
對不起。
“托尼他們能打赢麼……”
依蘭達沒話找話地問神官,後者倒是當真好涵養,一直到這會都沒跟她翻臉,可他那近乎洞悉一切的目光卻讓依蘭達本能地覺得不妙,甚至不自覺的有些心虛。
為了自我催眠,她下意識挺直了兇膛,“一定可以的!
”
“……不好說,”神官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托尼一直都隻接受了教廷的培訓,可是說起來和人對戰……未必能占上風。
”
更何況還是窮兇極惡的海盜。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半晌過後,依蘭達硬着頭皮開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不去救特魯斯船長?
”
神官平靜地看着她,沒有回答。
依蘭達歎了一口氣,抓了抓頭皮,腳在木闆上來回蹭,這是她内心焦躁時的小動作,“我知道我這樣不對……可是我沒辦法。
”
“如果我死了……就沒人替他們複仇了。
”
神官湛藍色的眸子内裡仿佛藏着深不可測的黑洞,讓人覺得内心的一切秘密都無從遁形。
他其實沒想到,依蘭達會這麼誠實的把内心的打算說出來。
這是根本将自己坦陳給她看的效忠,不得不說……她的這個舉動有效地緩解了神官的怒火。
畢竟沒有人喜歡所謂的效忠隻是一個虛假的幌子,還是建立在另有所圖的基礎上。
而且神官相當确定,依蘭達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的交底。
“伯納德小姐,之前我曾經說過要帶你走,現在看來可能是個錯誤的選擇。
”神官聲音平和,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依蘭達如堕冰窟。
她沒有辯解,也無法辯解,隻能低下頭,接受來自于神官的審判。
因為就算她自己是船長,對于依蘭達這種顯然的不安定分子也不會接受她繼續留在船上。
神官頓了頓,“等托尼回來,再決定你的去留。
”
依蘭達本來已經決定坐以待斃,甚至還悲觀地研究了一會如果能成功跳海,遊回去的可能性有多大,沒想到此時竟然來了這麼一個死緩,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你說什麼?
”
在艾爾神官再次開口前,依蘭達登時整個人都活了起來,立馬跳起來,“您放心,以後一定您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絕無二話!
”
很多年後,為這句話付出慘重代價的猩紅玫瑰一回想起來當年的青澀簡直要淚流滿面……太天真,真是太天真。
為了表忠心,依蘭達登時狗腿地伸手去拍了拍神官外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後來在神官略有些尴尬的拒絕中才發現……自己似乎有極大的占便宜之嫌。
尤其在神官帶着些薄怒的微紅臉色中,依蘭達這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收回來,“抱……抱歉。
”
神官:“……”
幸虧特魯斯船長的拼死抵抗分散了一部分火力,托尼安排身邊幾個人都去支援水手們,自己孤身上了大胡子的船,也虧得他當真身手過硬,居然真的把安德魯敲暈了死豬一般扛了回來。
與此同時,船艙内他的神官大人也正在遭遇相同的待遇,不得不說,曆史總是具有相同的重複性。
安德魯神官之前被吓得屎尿失禁,就算是托尼都忍不住嫌棄他,找了個麻繩豬仔一樣捆住,幸虧他騎士的美德還在,總沒有拿同仁擋刀的習慣,這才讓安德魯沒有在被擄回來的路上生生被捅成馬蜂窩。
可饒是這樣,刀槍無眼,安德魯身上也多了不少傷痕,被劫中途其實他醒過一次,可一睜眼立馬就又被沖着他捅來的刀給吓尿了,淅淅瀝瀝灑了一木闆,當真是托尼人厚道才沒一順手把他給扔海裡去。
太不像個男人了!
因為安德魯剛才在船上放的狠話,大胡子其實真沒打算讓他活着回去,對于這樣一個狗仗人勢,說不定什麼時候一個不順心還會反咬他們一口的人……海盜們可不是什麼善茬。
也正是因為如此,大胡子根本沒安排人保護安德魯神官,這也就更方便了托尼動手綁人,可饒是如此,托尼回到勒姆号上的時候,戰火也已經集中到了船艙。
托尼雖然單純,可并不傻,瞧着安德魯沒人保護,心裡也把大胡子的想法猜到了大半,知道如果眼下直接把人拎過去就是送去當活靶子,大胡子一定會毫不遲疑的幹掉安德魯順便還一口咬死是他所為,倒還不如留下來藏好更有用。
可是藏到哪呢?
托尼打定了主意之後就開始四處找隐藏的地方,可這不看還好,一跳上船就看見了帆布下露出來的熟悉的靴子,當時心就沉了下去,當他把帆布掀起看見特魯斯船長死不瞑目的雙眼時,心中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到了極限。
他粗魯的把安德魯拎過來塞進帆布,再拿一團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安德魯被這麼一折騰幽幽睜開眼,沒想到竟然和一雙圓睜着的私人眼對了個正着,二話不說翻着白眼又暈了過去。
水手們這是打算把自己的老船長帶回去好好安葬,這是特意把船長的屍體被珍而重之的拖到一邊拿帆布蓋好。
可沒想到自家老船長竟然還有這個功效。
以守住船艙為目的的攻堅戰進行的無比激烈,托尼剛藏好人,打算去營救自家親愛的神官大人。
有了托尼的加入,水手們登時有了主心骨一般,一個個争先恐後地朝他喊着。
“托尼大人,請帶領我們保護艾爾大人!
”
“要為特魯斯船長報仇!
”
……
托尼:“……好,好的!
”
隻可憐托尼向來的終身志願不過是跟在艾爾神官身後當跟班,何時竟然如此被寄予衆望推上前台?
一時間連腿肚子都有些下意識的打顫。
船艙裡。
依蘭達聽見頭上托尼的聲音,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險些沒捶地大笑出生。
不過這也充分證明這船艙隔音不怎麼樣,幸虧她還記得現在的形勢,壓低了聲音笑道,“您的騎士真是太可愛了。
”
艾爾神官看了她一眼,“至少他忠誠,不會害人。
”
依蘭達登時覺得自己的膝蓋成了刺猬。
不過神官這語氣有松動啊……女海盜微微眯起眼,這可是他的心腹騎士,難不成還真不心疼?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不是神官沒要求特魯斯他們加速行駛,恐怕現在勒姆号早就已經離開了安倍裡的範圍,又或者他根本直接請求教廷的援助,那麼壓根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
為什麼呢?
外頭喊打喊殺,裡頭的倆人倒是有些窮極無聊,依蘭達甚至開始掰起了手指,迫切地希望救星到來。
“勒戈夫大人快到了麼?
”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傳來,依蘭達登時咕噜噜像個球一樣被震飛到了半空,連帶着椅子上的艾爾神官滾作了一處。
滾動中又是一震,依蘭達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嘴離大陸男神的越來越近,甚至連自己的倒影在對方的眼中也越來越大……最後一聲悶響,兩人同時悶哼一聲,都感覺到了滿口的皿腥味以及隐約松動的門牙。
“他來了。
”這一撞終于将神官的冷靜撞坍塌了一腳,忍着劇痛咬牙切齒擠出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