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克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
康德本來第一反應是自己動手去砍斷那根繩子,可就在那一瞬間,風向突然發生了變化,風帆上的纜繩一瞬間全部拉緊,如果不是康德格外強壯,就那一瞬間緊繃的纜繩就能輕而易舉地把一個大漢的胳膊給硬生生絞成幾段!
他實在是沒有辦法,隻能聲嘶力竭地喊着下面的水手想辦法弄斷那根要命的繩子,可他隻來得及喊出一句就再也沒有了餘力。
那風來的太過突然,所有的帆都發生了一定程度的偏轉,康德隻能死死咬住牙,用力把風帆一點點拉回原狀,根本無暇再去應對抓着纜繩蕩過來的魯克!
本來剛才突然來了陣劇烈的妖風,連水手們都有些站不穩,還沒蕩過來的海盜被這麼一刮,一個個像破布麻袋一樣在半空被風甩的轉了向,重重地被砸回了黑珍珠号的方向。
“哎喲“一聲摔回了甲闆上,斷了根把兩根肋骨,這是運氣好的。
運氣不好的則是被摔在了黑珍珠号的外船殼上,發出可怕的悶響,有當場被砸暈了掉下去的,在這種洋流複雜多變的環境下,就算活着掉下去都難逃一死,更别提還是暈倒的。
更可怕的是,有的人滑下去之後,竟然在船殼上留下了一灘紅紅白白的東西……那是當場就撞碎了腦袋。
還有一些摔斷了胳膊或者腿掉下海的,先前還能聽到慘叫聲,可很快他們都被越來越大的風浪給拍下了水面,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在這種可怕的環境下,魯克當然也受到了風的沖擊,可這位竟然完全違背了自然規律,在衆人見了鬼一般的目光中壓根無視那大風把繩子甩回去的力道,兩手交替迅速的向前移動,在那繩子徹底被風吹的反轉之前松開手,整個人像隻黑色的大鳥一般落在了桅杆的最頂上,擡手就把夢魇号的那面旗子給扯了下來!
一艘船的旗幟從來都是整艘船的精氣神之所在,就這麼被魯克船長輕而易舉的給扯了下來,甚至還趾高氣揚地站在了他們的頭頂上……夢魇号上的水手們呆若木雞,黑珍珠号上的海盜則是發出了欣喜若狂的歡呼聲。
“船長!
”
“都還在發什麼呆,”魯克随手把那面旗子垃圾一般的扔了下去,任它眨眼間就被風卷的不見了蹤影。
夢魇号的憤怒和驚慌,從來都是海盜們最為享受的快樂。
魯克船長張開雙手,笑的無比的狂妄。
“到你們可以盡情享受鮮皿的時候了。
”
海盜們登時歡呼了起來,剛才還有些萎靡的士氣登時振作了起來,越發兇猛的和周圍的水手戰做一處。
鮮皿,斷裂的肢體,人類的慘叫……魯克滿意地看着面前地獄般的慘景,忽然一側頭,一根閃着寒光的弩箭擦着他的耳朵死死釘進了桅杆裡。
下面的康德簡直忍不住要憤怒的咆哮起來,别以為桅杆有多結實!
現在桅杆已經因為負擔了全部的風帆的力度有點微微的彎曲了,上面還站了兩個人,還被那個見鬼的海盜船長給插進去了一根錨,現在還繼續往上面插弩箭,是生怕桅杆斷的不夠快嗎!
即便厚道如水手長都忍不住要罵娘。
這他媽是哪裡來的蠢貨!
下面的蠢貨卡塞爾是個滿臉雀斑的紅發小夥子,他正舉着弩箭站在下面,之前在納瓦拉時他就看見過依蘭達百發百中的技術,心中早就深深地羨慕上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發揮一下,簡直根本按捺不住!
他一擡頭看見康德幾乎有些扭曲的臉,剛想興高采烈的揮揮手跟他打個招呼,突然發現康德的臉色驟然一變,他忽然覺得臉頰發涼,下意識往旁邊看去,隻見一把絕對稱不上好意的彎刀朝着他惡狠狠的劈了過來!
卡塞爾當時就傻住了,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隻能眼睜睜看着那把刀離他越來越近。
一柄長劍突然橫空插了進來,在那把刀劈開卡塞爾的腦袋之前攔住了它!
托尼的聲音中終于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還不讓開!
”
卡塞爾這才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臨走還不忘撿走自己的弩箭。
可惜他沒來得及多跑幾步,一個麻袋般的重物從天而降,險些把他給壓趴下,卡塞爾眼前一黑,以為自己不幸被屍體砸中了,現在每在原地多待一秒就多一秒被砍死的風險,拼死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這會才驚覺身上的那麻袋居然會動!
卡塞爾這一驚非同小可,擡頭看去才和同樣被踢得兩眼發黑的湯姆對上了眼。
直到這時托尼的聲音才遠遠傳來,“去找伯納德,快!
”
至于為什麼喊伯納德而不是女性氣息更加濃厚的依蘭達,當然不是因為托尼和依蘭達有隔閡,而是騎士下意識就喊了更男性化的伯納德,不希望将依蘭達暴露在海盜面前。
身處在戰場的最中間,卡塞爾和湯姆兩人都是花容失色,小心翼翼躲避着身邊不時捅來的暗刀,連滾帶爬地朝着船舵的方向沖了過去。
“你的對手是我,”托尼舉起劍,筆直地對準對面的海盜。
對面那海盜被托尼這小白蓮剛才那一劍反震的手發麻,見托尼居然還是一副光明正大挑戰,甚至都沒趁着他剛才刀脫手砍死他,驚訝之下下意識冒出了一句。
“傻逼?
”
托尼:“……”
桅杆。
這邊魯克站在桅杆的最高處,居高臨下地看着下面還在苦苦掙紮着企圖控制主帆的康德。
康德一直緊緊盯着他,渾身肌肉繃緊,時刻準備着上去和他一搏高低。
可這位鬣狗船長隻是朝他豎起了食指,輕而又輕地左右搖了搖,“乖一點,你隻要一松手,這條船可就立刻要被季風帶回原來的洋流上。
”
“你知道洋流的方向吧,”魯克笑得越發滿意了起來,“真沒想到,竟然這麼一艘新船上還能有這麼大的驚喜。
”
如果說之前隻是猜測,那現在從康德一直死死抓住纜繩不肯放,以及夢魇号剛才千鈞一發之際從黑珍珠号邊上撤開,再到現在逐漸拉開距離……就這麼一會功夫,沒找到路徑的瑪尼的船隊已經被甩的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這都足以說明夢魇号的舵手有蹊跷,哪怕沒有塔比斯海灣的海圖,對這裡肯定也或多或少有所了解。
想想就讓人覺得心情愉悅呢。
那可是裡面裝滿了金銀珠寶的塔比斯海灣,魯克心情好,看着下面始終緊繃着的康德也就沒那麼不順眼了。
他左右看了看,輕輕的“啧”了一聲,沒想到夢魇号上的水手戰鬥力這麼強悍,現在甲闆上已經丢下了好幾具海盜的屍體。
雖然有風太大海盜們沒辦法順利蕩過來的因素在,可這戰損比還是超出了魯克能接受的範圍。
魯克在桅杆上活動了一下手腳,高空的狂風對他似乎沒有任何影響,康德的神經一直繃的死緊,從剛才就一直在留意他的舉動,知道隻要讓他下了地肯定會大開殺戒,本來好不容易占了點上風的形勢頓時會變得一面倒!
剛好現在這會風向還算比較穩定,康德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有空能暫時幫他頂一下,咬了咬牙,迅速地在桅杆上打了個簡單的固定結,緊接着縱身迅速的攀爬而上,企圖阻止魯克的動作!
魯克看見他往上爬,冷笑了一聲。
夢魇号這會能跑的這麼快,這條主桅杆可要占了大功,他也不再繼續往下走了,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朝着魯克挑了挑眉,随即反手兩下,粗壯的繩索應聲而斷,最上面的兩張帆瞬間就被狂風給扯出了老遠。
康德不敢再往上爬了。
似乎很滿意于匕首的鋒利,魯克瞥了康德一眼,充滿挑釁地朝他勾了勾手指,讓他繼續往上爬。
對他來說,夢魇号現在已經是他掌心裡的獵物。
隔着幾層桅杆的距離,魯克的聲音依舊清晰的傳入了他的耳朵裡,帶着對獵物的戲弄和輕視。
“你不是想上來?
我現在就開始下來,每下一層,我就會卸掉上一層的風帆。
”
“來,還是不來?
”
康德咬了咬牙,“來!
”
魯克隻是在于戰損比難不難看,并不在意手下海盜的死活,死了?
那就再招。
反正以黑珍珠号的名聲,多得是人趨之若鹜。
夢魇号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輸一場,卸掉一張帆。
反正哪怕它徹底成為塔比斯海灣中的又一艘幽靈船,那又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