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依蘭達心中究竟狂奔過多少頭草泥馬,現在形勢比人強,她也依然得跟着指名道姓點了她的人魚一起去。
誰讓她被神官抓了個正着,不但誘拐人魚上了船,甚至還拿美酒和美食跟人魚交換沉船上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
要知道羅斯墳場可是塔維爾的領地,它在這什麼沒見過,能讓它留存的絕對是精品中的精品,虧她還一本正經天花亂墜的吹噓,讓人魚堅定地認為這些沒用的裝飾品能換這麼多好東西是它賺了……
騙了如此蠢萌的生物……真是想想都讓人心虛。
“沒問題。
”神官對于人魚的要求雖然有些意外,可是還是爽快的答應了。
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沒想到依蘭達居然會這麼受這條傳奇生物的歡迎,要知道……塔維爾可不是誰都能誘拐的了的。
以它的能耐,對它觊觎的人類不知道凡幾,你以為死在它手裡的人類還少了?
神官答應的爽快,人魚反而有些猶豫了,它坐在船邊,有些猶豫不決的模樣,指甲把船幫的木頭輕而易舉插成了一堆豆腐渣。
依蘭達看在眼裡疼在心頭,用力捏緊了神官的玉爪,後者連臉都青了。
虧艾爾還能面上神情八風不動,非但不催它,還微笑着看着人魚糾結,半晌之後,塔維爾總算做好了心理建設,一副即将慷慨就義的模樣。
“你要和我談什麼?
”
“我想問問你接下來的打算。
”艾爾走近了幾步,在人魚明顯露出警惕神情的情況下停住了腳步,攤開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人魚緊緊地盯着他,耳鳍都變了色,在确定他沒有繼續靠近的打算後才明顯松了口氣。
“什麼打算?
”
“你是打算繼續留在羅斯墳場,還是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
”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人魚抖了抖耳鳍,明顯沒反應過來,“這裡是我的海,為什麼我要走?
”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依蘭達和艾爾之間的默契度了。
女海盜反應過來神官這是把她前段時間的話聽進去了,在重新考慮人魚未來去向的同時,也在企圖給依蘭達拉一個強援。
也算是用心良苦。
“塔維爾,你願意和我的船一起去四處看看嗎?
”依蘭達正式向人魚發出邀請,“我接下來會帶着水手四處航行,去很多不同的地方,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
“嘗遍美食與美酒,我帶你走遍你能去的地方。
”
“當然,不包括陸地。
”
聽起來很美好,然而他們有一點都錯了,人魚是自由的生物,塔維爾并不需要任何人替它安排屬于它的未來。
“不去。
”人魚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它用異常歧視的神情鄙視了一下二人,“在海裡,你們沒人能有我厲害,我能去海洋中的任何一個地方,為什麼要和你們一起?
”
依蘭達、艾爾:……好有道理竟然沒法反駁。
“不過,”人魚認真的思考了片刻,“我不會參與你們人類的争鬥,但是萬一你們要是遇到了要逃命的時候,可以來找我。
”
然後兩個人就看着人魚把兇脯拍的“啪啪”響,一副有事我罩你的模樣……不得不說,那感覺實在是相當的違和。
“我要弄死那群亂教它東西的傻逼。
”依蘭達喃喃念叨了幾句,随手捏斷了一根船槳。
艾爾:“……”
“對了,你們……想不想跟我去我的住處看看?
”人魚試探性地沖兩個人類發出了邀請。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塔維爾的尾巴下意識的左右晃動,“我……準備了那麼久,但我不明白人類喜歡什麼,也不知道準備了這麼久,他會不會喜歡。
”
那個他當然指的是卡諾比。
它是如此的興緻勃勃,以至于依蘭達完全不忍心提醒它卡諾比已經永遠不可能來了。
這樣的準備,注定是枉費心思。
依蘭達和艾爾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忍。
依蘭達努力笑了起來,“去,當然去!
”
塔維爾瞥了她一眼,極其嫌棄地指出,“笑的真難看。
”
依蘭達:……不和你計較。
神官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給托尼留了封信,以免自家騎士以為他失蹤了。
隻可憐托尼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抛棄了,還沉浸在黑甜鄉當中不可自拔,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于是兩個人就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先後躍入了水。
先下水的那個自然是依蘭達,艾爾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跟着跳了下來,卻被塔維爾一把擠開接住了。
被一尾巴拍了個趔趄的依蘭達:“……”
人魚的耳鳍在夜色中變成了粉紅色,可聲音卻還異常傲嬌,“你是個秤砣嗎?
下來就隻會往下沉!
”
艾爾卻笑了起來,按照手劄中所說的輕輕碰了碰人魚的耳鳍,“謝謝你,塔維爾。
”
人魚的耳鳍閃電般抖了一下,然後登時變成了鮮紅色!
“哼!
”
人魚住的地方其實不算太遠,畢竟已經到了這片海域,塔比斯海灣可不是一個天大地大的地方。
隔的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他們就看見了遠處有一個散發着微光的洞穴,那洞穴極為突兀地出現在海上,周圍是一片茫茫大海,根本按理來說不該有出現的理由。
我讀書少你别騙我!
“這裡居然有個島?
!
”
依蘭達震驚的連聲音都變了!
這怎麼可能?
!
“這是珊瑚礁,”塔維爾很驕傲的挺了挺兇脯,“我從别處運來的土壤和珊瑚,下面被我隔水掏出了一個有空氣适合人類居住的洞穴,擋風遮雨……噢這兒從來沒下過雪,裡面用夜明珠照明,足夠人住了!
”
這無論是結構還是上面的簡直堪稱奇迹,有誰知道這居然是一條人魚所為?
而當進入洞穴之後,裡面的擺設簡直閃瞎了依蘭達的狗眼。
金銀珠寶就不說了,裡面甚至還有床和被褥,天知道它從哪弄來的。
“這……”依蘭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是你做的?
”
“唔,”人魚挑剔地四處看了看,“這隻是其中的一個而已,我還準備了好多個呢,他想要什麼樣的都有,明年我再去看看能不能直接扣艘船下來,再把裡面改造一下……”
人魚是如此興緻勃勃,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人早已經去世多年。
“塔維爾……”艾爾也不禁有些動容。
“你們那是什麼表情,”人魚不樂意了,“我就是喜歡這樣怎麼了!
”
“哪怕他不在了那有什麼關系?
”人魚難得露出了平和的神情,“不管他看不看的到,我總是一直在準備。
”
“按照你們人類的說法,人死後會有靈魂,我總能和他相遇,不是麼?
”
依蘭達和艾爾面面相觑,先不說究竟是否有靈魂這一說,即便是有,卡諾比也肯定去了該去的地方,而不會停留在海上。
而人魚并不是受主恩寵的造物,這樣的生物,漫長的生命後面對的隻會是靈魂的消散。
塔維爾的準備和期待,注定隻會是一個美好的夢想。
永遠永遠,不可能實現。
自從那晚之後,人魚和艾爾神官總算打破了王不見王的詛咒,能在一起和諧的相處了。
塔維爾大抵是本着愛屋及烏的原則,連夢魇号上的水手們也沾了光,偶爾賣個萌之餘還會唱唱歌,當然,跳海之前人魚還是會很有分寸的停下來的……鑒于某次真有人跳海之後依蘭達朝它憤怒的咆哮了半個小時外加減掉了它當晚的美酒之後,人魚知道了什麼叫分寸。
這可把奧斯丁船隊上的水手們給嫉妒壞了,但是就算他們眼珠子羨慕的都要滴出皿來也沒用,人魚似乎是對教廷的人打心眼裡排斥,壓根不愛搭理他們。
美好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明天就是離開塔比斯海灣的時候了。
塔維爾很顯然情緒變得低落了起來,哪怕依蘭達把所有的美酒都拿出來也沒法讨小人魚的歡心。
塔維爾焦躁的連尾巴上的鱗片都掉了幾片,繞着船隊來回轉悠了好久,看的船上的水手們眼睛都花了。
可是它依然沒有提出那個請求。
依蘭達一大早就在船邊看着塔維爾轉圈,艾爾也總算不用在船艙裡關禁閉了,一出來就看見依蘭達在發愁。
他很清楚依蘭達這是在發愁什麼,所以也就直接走到了她的身邊,和她一起看塔維爾。
“它還是沒想好……”依蘭達不死心道。
“别想了,它是不會離開這裡的,”艾爾歎了口氣,“人魚是領地意識非常強的生物,除非是擇偶期,否則絕不會四處移動……應該說除非恰巧有條雌性人魚進入它們的領地,否則他們甯可光棍到老。
”
依蘭達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下面那條還在繞圈的人魚,“你覺得它現在還會是正常的擇偶标準?
”
“我曾經聽說過,那些原本是野生的動物,在經過人類強制性豢養後,會和原本的天性發生極大的偏移,更有可能出現心理認知上的問題。
”
“你覺得塔維爾是哪一種?
”
艾爾:“……”
這邊他倆還在竊竊私語,那邊塔維爾垂頭喪氣地遊了過來。
“我想好了,還是留在這裡。
”
這回答并沒有出乎依蘭達的預料,塔維爾那麼喜歡卡諾比,肯定不會離開這片海域。
她彎下腰,沖它笑了笑,“那我路過就來看你。
”
人魚的心情似乎也并沒有好上多少,還是有些蔫蔫的,連耳鳍的顔色都黯淡了不少。
“那你說話要算數……”它即便情緒低落還是認真地叮囑,顯然是擔心再遇見卡諾比那樣的事。
“我一定記得。
”
“依蘭達,”勒戈夫的奧斯丁号靠了過來,人魚看了他們一眼,一甩尾巴遊開了,可想到他們明天就要走了,又舍不得離太遠……簡直是糾結的不要不要的。
“什麼事?
”依蘭達直起身體。
“明天我們就要離開塔比斯海灣了,你們是打算直接返航,還是打算和我們一起擊斃黑珍珠号?
”
依蘭達登時眼前一亮,“你們要去找魯克麻煩?
”
“他把我們的船逼進塔比斯海灣,直接導緻奧斯丁船隊損失慘重,不剿滅他們我沒法跟我的騎士們交待。
”
勒戈夫淡淡道。
“那你的意思是……想讓塔維爾去看看情況?
”依蘭達明白了勒戈夫的來意。
“這裡還是濃霧區,隻有人魚來去最方便,黑珍珠号極為狡猾,塔比斯海域的海盜又格外團結,魯克在落單時從來都保持着高度警惕,不能讓他們發現有情況早做準備,引來附近的海盜船。
”
“我不會讓它白幫忙的,”勒戈夫道,“請轉告它,我那裡有壇二十年的美酒,隻要它能探到合适的行蹤,這壇酒就是它的。
”
“成交!
”
依蘭達還沒回答,下面倒是一聲巨大的水花響,塔維爾迫不及待地應了,水花太大還澆了依蘭達一臉。
依蘭達:“……”
不得不說,誘惑的力量是無窮的,原本有些消極怠工的人魚在得到消息後簡直爆發了無窮的戰鬥力,當即就沖了出去。
它這一去的時間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意料,幾乎是去了大半天才回來。
回來以後,塔維爾帶來了兩個消息。
第一,教廷船隊在塔比斯海灣外面搜尋他們,似乎是出了什麼大事。
第二,因為教廷船隊的出現,黑珍珠号這些海盜船壓根就是聞風而逃,現在根本就不在這片海域。
沒有能夠完成任務的人魚頗有些垂頭喪氣,它和依蘭達“交易”慣了,總覺得自己會像卡諾比給它念的童話故事裡那些被後媽淩虐的倒黴繼女一樣克扣食物。
真是好可憐……人魚默默的自憐自傷起來,因為腦補過甚險些被酒壇砸了腦袋。
捧着酒壇時還張着嘴整條魚呆呆傻傻地看着船上的人,一副見了鬼了後娘有良心了竟然沒被克扣的神情!
這人魚的腦洞也是大成了海溝……幸虧依蘭達不知道它這會在想什麼,否則鐵定用酒壇子砸它一臉!
勒戈夫可不是依蘭達,當然不會克扣一條人魚。
在得到消息之後,他沉默了片刻,來到了夢魇号上。
他雖然并不喜歡教廷之内的權力争鬥,但是現在看起來事态的發展已經有些超出了他的預計……現在的奧斯丁船隊損失又如此慘重,即便是勒戈夫,也要好好的重新考慮一下接下來的走勢。
而說到這裡,這還有誰能比艾爾阿爾貝托更明白其中的關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