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也别恐吓我們的小依蘭達了,”老船醫格納慢悠悠開了口,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幹脆直接把情況告訴她,也讓她做好心理準備,那裡的情況比你剛才描述的還要危險一萬倍。
”
依蘭達:……謝謝你還不如不說呢。
勒戈夫沉默了一會,“真的無論如何都必須回去?
”
依蘭達點了點頭,可這一下卻覺得這頭點的仿佛有千斤重。
老格納雖然平常不太說人話,但是在關鍵的時候還是異常靠譜的,連他都用這種看似開玩笑實則非常不贊同的語氣……
那裡隻會比她想象中更糟。
勒戈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從懷中取出了一張海圖。
那是一張看起來被多次折起又展開的舊圖,羊皮紙的邊緣甚至已經被磨毛,甚至還有深褐色的可疑痕迹,依蘭達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遲疑,可緊接着,勒戈夫的動作徹底粉碎了她的僥幸。
那是那張她當時畫給勒戈夫的海圖。
從後來她和哈斯勒、康德等人湊出來的新海圖來看,這張當時憑着記憶,哪怕她熬了幾個通宵的東西實在是純屬扯淡,甚至連一丁點沾邊都說不上……她無法想象,當時勒戈夫等人把這張海圖拿來作為救命稻草,結果發現根本用不上的時候,心中是有多麼的絕望。
但是為什麼現在這張海圖還會擺出來?
勒戈夫看了依蘭達一眼,将那張海圖徹底展開。
之前依蘭達所畫的區域已經幾乎全部被新的筆記所取代,依蘭達才瞄了一眼就有些眼花缭亂,可她絲毫不敢怠慢,認真地把勒戈夫他們用鮮皿換來的記錄和他們的推測航線一一比對,越是比對,心中就越是沉重。
比起之前他們三人的推測,當然還是剛從羅斯墳場僥幸逃脫的奧斯丁号的記錄來的更靠譜。
雖然勒戈夫的海圖和他們三人的推測相去不遠,但是和她之前憑着記憶的所謂海圖比起來,那她之前的簡直是害死人不償命的扯淡。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之前她給的航線直通羅斯墳場……這樣一想,當時在海上和勒戈夫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隻是用弩箭射掉了号角而不是瞄準她的頭……真是涵養棒棒哒。
如果換了她自己有相同的遭遇,再看到罪魁禍首,還是在這種又引來禍端的情況下,簡直分分鐘殺人滅口的心都有!
團長人真是太棒了!
“我們之前是跟着這條洋流進的塔比斯海灣,”勒戈夫似乎并沒有感受到依蘭達慚愧的心聲,第八騎士團的團長冷靜地複述着他們一路的航程。
“但是才走到這裡,就因為霧太濃根本無法分辨方向,又跟上了這條洋流,”勒戈夫的手指換了個方向。
依蘭達看着他手指的航線,隻覺得罪孽深重。
那哪裡是看不清方向,分明是她做的标記,那印子寫了那麼多字可都還能看見呢!
“之前跟着洋流走的時候,霧氣還不算很濃,”勒戈夫道,他的手指在某個點畫了一個極為突兀的拐角。
那是康德特意提出來的莫桑洋流可能出現的地方,三條洋流的交彙點。
“但是到了這裡之後,突然變了。
”
之前雖然洋流方向多變,但總還是能找出一個相對而言比較正确的方向,尤其還是在依蘭達提供過一張海圖的基礎上。
勒戈夫的船隊畢竟有十條船,也算是個龐然大物了,加上物資充足,火力兇猛,哪怕是無意中進了塔比斯海灣其實也并不太驚慌。
加上之前跟着依蘭達的海圖走都沒出什麼大問題,隻是霧氣越來越濃了一些,所有的人也沒太注意。
畢竟沒人來過塔比斯海灣,也沒人告訴他們情況正不正确,對于船長拿着一張不知從哪來的海圖水手們還是有僥幸心理的。
反正在這也分不清方向,好歹有個能參考的,雖然不知是真是假,可也比他們瞎貓碰上死耗子更強不是?
在這樣的一個全體船員都并沒有怎麼往心裡去的情況下,船隊開到了第一個轉折點。
也就是依蘭達他們判斷的三條洋流交彙之處。
本來應該是很平靜的海面,突然冒起了咕咚咕咚的泡泡,而之前原本可以跟着洋流繼續往下走的船隻也停了下來,甚至開始在原地打起了圈圈。
船上的水手們自然是驚慌失措,他們之前雖然一直在海上,可是享受着的卻是在強大武力下帶來的壓倒性優勢,說到心理承受能力……那還真不一定能比得上一般的水手。
“這是怎麼回事?
”
“出了什麼事!
怎麼船在打轉?
”
“不會是遇到幽、幽靈船了吧……”
……
水手們的驚慌最後都會傳遞到勒戈夫這裡來,但是其他的可以用鐵皿手段壓制,對于這種非自然的情況,就連勒戈夫都是第一次遇到。
為什麼水面會像活了一樣,為什麼他們突然間完全判斷不了方向?
“全體戒備!
”勒戈夫沉着冷靜地下達了指令總算讓驚慌失措地如同小羊羔一般的水手們有了主心骨。
水手們按部就班地去了自己的崗位,時刻戒備着随時可能出現的敵人。
但凡是在海上的,就沒有沒停過塔比斯海灣兇名的,别提水手了,就連勒戈夫自己心裡其實都摸不着底。
但他是最後的支柱,可不能露怯。
沒有人注意到,霧氣變得越來越濃了。
而這時,其實他們已經踏入了莫桑洋流的領域……就在剛才那一陣旋轉當中,之前的方向已經完全被打亂,這一條潛藏在洋流之下的要命洋流終于露出了猙獰的面孔。
水手們緊張了大半天,可是依舊沒有半點反應,心中不免也打起了鼓。
眼見得船也開始繼續往前走了,水面似乎也平靜了下來,水手們的心也稍微放了一點,畢竟沒人能夠一直保持高度的注意力和集中力,還是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人總是會特别的疲倦。
“應該沒什麼事吧?
”
“說不定剛才就是個漩渦呢,船打打轉有什麼大不了的。
”
“就是,我先去吃飯了,你們快點來……”
危機就是在這種時候降臨的。
那個去吃飯的人剛拿了自己的吃飯家夥,習慣性地敲得“聽令哐啷”一陣響,“開飯了開飯了,今天有……”
然而他永遠沒有機會吃到他心心念念的這頓飯了,一根從天而降的長喙鑽透了他的天靈蓋,那種之前依蘭達他們曾見過的可怕怪獸悄無聲息地從霧中撲下來,直到将他的腦髓全部吸幹再抽出長喙飛走,都沒有人發現。
更可怕的是,這些怪獸在洗完人腦髓之後,還會用尖利的雙爪把屍體提起給扔進海裡,顯然已經是不知做了多少遍了。
屍體落入水中的聲音被輕而易舉掩蓋,沒人知道死神已經悄然降臨在他們的身邊。
這樣的謀殺發生在船上的各處,這些倒黴蛋們可就沒有依蘭達他們的好運氣了,因為霧氣太濃,幾乎一個伸手的距離之外就看不見人,哪怕是他們身邊的人就這麼被突然撲出來的怪獸給撲倒吸食腦髓,身後的人很可能都沒有發現。
起初,隻是船上莫名其妙的少了人,自從進入塔比斯海灣之後,倒是真有幾個精神不過關的自己跳了海,大家夥也沒往心裡去,甚至都沒報告給勒戈夫。
畢竟管天管地,你也沒法二十四小時盯着一個人不跳海不是?
可随着失蹤的人越來越多,水手們這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到那時再報告給勒戈夫的時候已經晚了。
也是見了鬼,哪裡都少了人,唯獨奧斯丁号上一個人都沒少。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勒戈夫得到消息的時候,情況已經變得難以控制。
而更令人恐懼的是,人依舊在一天一天消失,可卻沒人知道他們是因為什麼而消失,人世間最可怕的東西莫過于未知。
勒戈夫甚至把人分成了幾組,嚴禁他們單人行動,但這依舊無濟于事。
那暗處的不知名生物聰明的很,甚至是把他們這幾艘船當成了活生生的飼養場,時不時就會來抓走一個。
可怕的情緒在船上蔓延開來。
這樣的情形結束于一個水手無意中踢到了地上的屍體摔了一跤,然後才看清同僚被吸的精光的大開顱腦以及完全凹陷進臉的五官,驚恐地大聲慘叫了起來。
“有怪物!
有吃腦髓的怪物!
”
這樣,這場可怕的謀殺才徹底所被人發現,進而在船的各處所傳播開去。
此時距離最開始第一個人失蹤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那種吸食腦髓的怪物才被人看見,而等到發現它們是依靠聲音來判斷人所在的方向,還會打回馬槍……這已經是不知多少人命填出來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