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狄仁傑謝絕了杜玉的挽留,毅然上路。
在此之前,他已修書一封給西京留守内史蘇良嗣說明事情的經過,免得拖累杜玉,當然信中沒有提起武載德等人,隻是說通緝要犯“石煞”常建襲擊了自己一幹人等。
“常建身亡,任務失敗。
”武三思怒道,看着眼前垂頭喪氣的武重規,武載德兄弟,“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到底是怎麼回事?
”
“叔父,”武重規膽怯地說道,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武三思。
“是誰讓你那麼大膽去襲殺李榮的?
”武三思咆哮地道。
如果武重規沒有違背自己的命令,全力對付狄仁傑,未嘗不能得手。
武三思執掌“舞鳳”十幾年之久,為武家立下赫赫功勞,受到武家長輩的一緻認可,在一衆小輩面前威望甚高,是武氏二代弟子中的翹楚,尤為衆多小輩所敬畏。
武重規吓得面色蒼白,不敢言語。
“你與李榮剛結下怨仇就動手殺人,是不是恨不得讓天下人都知道是你武大少動的手?
“武三思氣得都快要瘋了。
“劍侯”李晦可是名列“天榜”的八品宗師,盡管受了傷,也不是武重規這樣的小輩可以輕易羞辱的,萬一真的殺了李榮,估計李晦絕對不會放過武重規等人。
“因為你的個人私怨害得任務失敗,”武三思說道,“必須接受家族的懲罰。
”
“叔父恕罪!
”武重規忙祈求道。
“算了,重規年少不更事,你就饒了他一次吧!
”武攸甯在旁邊勸道。
武攸甯是武重規的伯父,在武家擔任智囊的角色。
“他不但沒有完成任務,還惹下李晦這種大敵,僅僅托罪于年輕是說不過去的。
”武三思道。
“李晦雖是八品宗師,但命不久矣,惹了就惹了,反正他兒子又沒死,以我們武家現在的實力,還奈何不了我們。
”武攸甯說道。
“哼”,武三思道,“此事不能這樣算了,你們兩個明天就到嵩山逍遙谷跟着攸緒修行三個月。
”
自從高宗亡後,則天太後的勢力威望不斷增長,連自己兒子的皇位都廢除了,可謂是權勢達到了頂峰,武家人的勢力自然是水漲船高,紛紛占據高位,已經無複當初的謹慎小心。
武重規和武載德臉色更白了,露出一絲恐懼的神情,但在武三思的威懾下,隻能無奈的點頭。
武家子弟對這位名列“天榜”第一的高手是既羨慕又害怕,羨慕天下第一高手的威風,害怕是另有原因。
“天凰”武攸緒練功刻苦得非人類,武家長輩為了鍛煉下一代子弟,就讓武攸緒來訓練他們。
武攸緒對這些人毫不客氣,一個個整得他們鬼哭狼嚎,當然效果顯著。
不然武重規,武載德那種性子怎會年紀輕輕就成為五品高手,武攸緒的訓練起到了重要作用。
“權位越高越應謹慎,不然漢時呂家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
”武三思看着武重規兩人行禮離開後說道。
“即使沒有此事,我們也不會得到李晦的認同,雙方的立場是對立的,得罪就得罪了,況且又沒真的殺了他兒子。
”武攸甯說道。
“可惜沒有殺掉狄仁傑,還暴露了常建等人的身份。
”武三思說道。
“沒關系,狄仁傑就算是天宮隐相也不可怕,殺了他固然會攪混局面,但不一定是上好選擇。
”武攸甯說道,“天宮代表了北方道門和山東士族的利益,基礎是那些盤根錯節綿延千年的勢家豪族,這些人世代為官根本不是殺了一兩個人可以壓制得住的。
”
“狄仁傑不是普通人,這次大難不死以後肯定會成為我武家的大患。
”武三思說道。
“你多慮了,”武攸甯說道,“目前時局的關鍵是團結可以團結的勢力保證姑母登基,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
”
武三思臉色微變,手指關節緊緊扣着,露出一絲恨意。
“當年姑母與你父各有不對之處,如今我武家得到千年不遇的機會,一定不能錯過,放下以前的恩怨團結一緻才能成功。
至于你說的削弱山東士族的勢力也不難,不如我們派人去大理寺幫幫索元禮,周興?
”武攸甯說道。
“對,姑母上台必然要清洗那些不能附己的勢力,不能把這個主動權完全放在魔門索元禮他們手裡,想必姑母也不會放心的。
”武三思興奮地道,“不過,派誰去呢?
”
“讓懿宗去吧!
”武攸甯道。
“懿宗?
行,就讓他去。
”武三思說道,“我會給大兄說的。
”
武懿宗是武則天的侄子,年已四旬,屬于武家中生代的高手,為人身材短小,相貌醜陋,卻殘暴異常,滿手皿腥,如果不是武家的庇護,早就身死人亡了。
神都東南六百二十裡,豫州,汝陽縣。
汝陽縣是豫州州治所在,目前擔任豫州刺史的是太宗第八子越王李貞。
縣西南汝水邊,柳陰陣陣,一名紫衣中年人站在樹下,望着緩緩流過的河水,神色憂郁,旁邊站着一名錦衣年輕人,正是位高權重的越王李貞和他的幼子李規。
兩人面前站着一名散發着逼人氣勢的青衣老者。
“王爺,您宅心仁厚并不意味着那妖女就會放過你,再三遷延不過是坐以待斃。
”這名青衣老者說道。
“馬先生,你們的計劃過于殘忍,如果成功了必然引起朝廷動蕩,況且與突厥合作純粹是引狼入室,于國與民都不利。
”李貞說道。
馬姓老者全名馬嘉運,曾是越王府東閣祭酒,如今年齡已大,成為了越王李貞府上的供奉。
“據武家内傳出的消息,那妖女已經準備借洛水出現祥瑞之機,奪取李唐江山,越王殿下難道還要坐等她登上帝位那一天嗎?
”馬嘉運說道。
“什麼,這消息确實嗎?
”越王李貞問道。
“武妖女已正式下令建設明堂,那武承嗣前幾天獻上一塊據說出自洛水的白石,上刻着聖母臨人,永昌帝業八個字。
武妖女大喜之下,命于七月參拜洛水神祇。
”馬嘉運帶着怒意地道,“并說明堂建成就會命諸州都督、刺史及宗室、外戚在拜洛前十日集于神都。
”
“什麼?
”李貞本來平靜的臉幾乎扭曲起來,充滿了怒氣,“這妖女真的想奪取我李唐江山?
她一介女流怎會有如此大逆不道之舉?
”
“武妖女的狼子野心已經路人皆知,王爺還能猶豫,還敢猶豫嗎?
”馬嘉運說道。
“她是想借此機會盡收宗室,就算一時不全部誅除,也會把我等軟禁在京吧?
”李貞自嘲地說道。
這位嫂子無論是能力,還是手段都是極為出衆的,當然心更是硬的如同石頭一樣,連親生兒子都豪不猶豫地殺了,何況是自己這些便宜的親戚。
“王爺,此次計劃由蛇首親自出馬聯系了突厥殺神默啜,加上王爺的鼎力相助,成功的希望非常大,到時王爺從豫州起兵直逼洛陽,大事可期。
”馬嘉運說道。
“我會派高手同你去洛陽,希望能阻止那妖女。
”李貞說道。
馬嘉運高興地拜别而去。
“父親大人,馬老說的都是真的嗎?
”旁邊一直沒有言語的李規說道。
“武妖女準備已久,我等宗室子弟若是再不加理會,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李貞歎道,“你帶着我的書信通知你姑祖,讓他做好準備。
”
“是,”李規說道,“我馬上就啟程。
”
“風起了,何時能得休?
”李貞看着天空說道。
李貞雖是太宗的兒子,但不是嫡子,他自幼沒有奢望能登上帝位,或許隻能是在夢中想象一下而已,可是面對武則天的威脅,衆多皇族隐隐的支持,心裡産生了一絲渴望。
這天下并不是注定要落在李治的子孫手裡,更不能落到一個女人手裡,他是在為自己也是在為李氏一族努力。
過了一會兒,幾名侍衛過來把河邊的桌椅收拾幹淨,留下河水靜靜地流淌,不時有風吹動水面,蕩起陣陣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