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邊,皇城外,祭壇處
從皇城通往祭壇的道路兩側,衣甲鮮明,執刀荷槍的禁軍士卒精神抖擻,氣宇軒昂地站在那裡,警惕着盯着四周的動靜。
等到日上半天的時候,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地走了過來。
金吾衛組成的清遊隊在前方開路,後面就是聖母神皇和皇帝陛下的禦辇。
武則天身穿盛裝,志得意滿端坐在禦辇上,頭頂上是華麗的黃羅傘蓋,辇旁是身穿錦衣的飛騎衛士。
跟在武則天身後的是皇帝李旦的禦辇。
隻見一名身材瘦削,面色略顯蒼白的青年男子坐在辇上,神态嚴肅,眼中不時透出一絲抑郁的神情。
自李旦登基為帝後,就沒有真正的上朝理政過,而是長期居于别殿,由母親武則天臨朝聽政,他則形同幽禁,日子過得并不舒服。
文武朝臣,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員,各族的使節按禮部要求穿着朝服,排成隊列,跟随在聖母神皇,皇帝後面步行前往祭壇處參加祭祀大典。
這些朝臣們代表了大唐數千萬百姓,統治着這個龐大的國家,如今一個個神情莊重,默然無語,邁着步子走向祭壇。
由武承嗣一手推動,武則天大力支持的祭拜洛水儀式意義何在,久經官場的大臣們豈會不知,但也無可奈何。
天剛破曉的時候,各處坊市街上少有行人走動。
承福坊西北角緊臨新潭的一處大宅院裡,數十名面容各異,身體散發着煞氣,一看就不同尋常的青衣武士們魚貫而出,鑽進停靠在新潭旁邊的數艘船中。
歸義坊,突厥使團所在的驿館内,移力貪汗率領着近百名突厥武士順着後院偏僻處的一條狹小的地道,避開驿館旁邊守衛的禁軍士卒,來到了靠近瀍水的一處宅院。
使團的大使莫賀達幹應朝廷邀請去參加洛水的祭祀大典去了。
挨着瀍水的宅院外面也停着一艘大船。
移力貪汗從院中走了出來,幾步來到船邊。
見到移力貪汗過來,大船下來幾名青衣人。
“見過移力大酋長!
”一名青衣人上前說道,“船已備好,諸位可登船了。
”
移力貪汗揮手召喚身後的突厥武士登船。
青衣人開始引導着突厥武士上船。
船艙中備好了突厥人喜歡的刀矛等武器,這些突厥武士紛紛拿起各自的刀矛,細心地擦拭起來。
整個過程相當平靜,等所有的突厥武士登上船後,青衣人指揮着大船啟錨向着南邊的漕渠行去,行到漕渠後,又掉頭向西,駛入新潭。
從承福坊出來的青衣武士的船隻與大船彙合後,順着漕渠一起朝西南洛水的方向駛去。
漕渠為大業二年土工監丞任洪則開,名通遠渠,因當時洛河河槽裡多淺灘和礁石,不便于行船,開漕渠以通航運。
漕渠與洛水,瀍水,洩城渠相連,最終彙入洛水,是洛陽城連接大運河的命脈。
湖水慢慢順關缺口溢了出來,接着水流越來越大,缺口也慢慢擴大,彙成一道洪流将水壩徹底沖毀,湖水宣洩而出,流入洛水當中。
暴漲的洛水形成一波高達一丈的滔天洪峰,一路彙聚着水流,氣勢洶湧地向下遊沖去。
“洪水!
”站在岸旁山間,負責觀察河面動靜的千騎士卒看見洪峰到來,驚得臉色蒼白,急忙端志弓箭向空中射出一支火箭。
帶着鳴嘀的火箭沖天而起,即使在白天也清晰可見。
接着每隔一裡都有火箭升空,警示着危急情況的到來。
正在水面上鏖戰的人們,見到升空的火箭都略顯驚訝,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知道内情的李若雪,林千嶽等人紛紛全力出手逼退武攸緒等人,踏着水面向着岸邊飛去。
“不好,蛇靈有詐,”元行沖看到多丹擊退自己後,飛速後退,渾然不怕自己從後追擊。
水面傳來的微微震動在這些宗師級高手的感知中就像大地震一樣,可以輕易地察覺出來。
“戰船立刻與蛇靈擺脫糾纏,駛向岸邊。
”元行沖大聲吩咐着己方的戰船。
不過元行沖也知道,洪水即将到來的情況下,戰船在這短短的時間内靠岸的機會幾乎沒有。
被擊飛到遠處,落入水中的李榮吃力地爬上水壩,看到火箭也是大吃一驚。
帶有鳴嘀的火箭是出現了最緊急的情況遇到洪水破堤才會發出的。
“洪水來了,”李榮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蛇靈在上遊修築了水壩。
”
剛才李榮落入水中就感覺到水下有微微的暗流,水勢似乎有加速的迹象,如今那還不知,這是蛇靈提前築好水壩蓄水,現在将水壩掘開,形成了洪峰。
“洪水來了,快撤回北岸,”李榮高聲吩咐道,指揮着水壩上的千騎士卒返回北岸,“向高處跑,要快。
”
站在岸上警戒的幾名士卒也向空中射出火箭,通知下遊的人。
李榮除了在上遊布置人手監視河面外,還沿着洛水下遊,隔幾裡就派人值守,用來傳遞消息。
洛水堰下遊,一支又一支的帶着鳴嘀的火箭飛上空中。
“水壩潰了,洪水要來。
”楊待封看着遠處升在空中的火箭,嘴裡喃喃地說道。
為了通知守衛祭祀大典的人,李榮特地派楊待封守在這裡,等候消息,以便随時通知守衛祭祀大典的禁軍将領。
楊待封急急忙忙找到右羽林衛大将軍李多祚彙報軍情。
“洪水來了?
”李多祚皺眉問道,“可敢确定?
”
這可不是小事,洪水真要來了,沖垮河堤,會将此時正在參加祭祀的文武百官卷走到河底喂魚蝦的,那整個朝廷都會癱瘓的。
但要是誤報軍情,祭祀大典如此重要,聖母神皇絕對會把自己丢到大理寺獄中的。
“長史大人和李校尉臨行前曾交待過,萬一遇到上遊水壩潰堤,洪水來了會發出鳴嘀火箭以未警戒。
”楊待封快速說道。
李多祚不再言語,馬上撥開人群,推開守在禦辇旁邊的飛騎護衛,跑到武則天的禦辇前,小聲地說出了楊待封傳達的消息。
武則天聽了眉頭一皺,怒容漸起,随即冷靜下來,“立即起駕回宮,李将軍你指揮諸衛按次序撤到高處,嚴防宵小趁機作亂。
丘将軍你派人用快馬通知沿河諸坊立即疏散人衆,防備洪水破堤。
”
丘神績身為金吾衛大将軍一直值守在禦辇旁邊。
“是,”丘神績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狠戾之色。
整個祭祀大典的防衛工作本就應由他這個金吾衛大将軍負責,現在卻被派去幹疏散百姓的小事,讓他情何以堪。
當然此時不是争論高低的時間,這點道理丘神績還是懂的。
兩人各自應聲轉身離去。
武則天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洛水,心裡不由産生一股怒意。
她精修“道心種魔大法”,其中一項異能就是察知人的情緒變動,丘神績的狠戾之色統統落入了武則天的心裡。
“母後!
”後面的皇帝李旦也聽到了李多祚的話,不放心地問道。
不管如何,眼前的女人是他的生母。
從小在他的心目中武則天就留下了精明能幹,治國有方的印象,李旦對武則天起不了絲毫反抗之心。
“皇兒不用驚慌,”武則天回首說道,“有逆黨想破壞祭祀大典,我們立刻回宮。
”
擡首禦辇的力士們忙掉轉方向,朝皇城行去。
這邊李多祚指揮着諸衛禁軍,護着文武百官,各族使節,王公貴族們撤向高處。
人們見禦辇轉向皇城行去,紛紛議論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準備舉行祭祀大典的聖母神皇,皇帝陛下立刻還宮。
“魏相,有逆黨想破壞祭祀大典,聖母神皇命令文武百官立刻撤向高處,躲避賊人襲擊。
”李多祚找到納言魏玄同說道。
魏玄同身為納言,當朝諸相之首,論威望比起内史武承嗣要高出太多。
因此李多祚先來找上魏玄同,讓引導着百官後退,免得引起混亂。
魏玄同久曆宦海豈不知事情輕重,“李将軍放心,本相會約束官員們聽衆指揮,将軍快去安排吧。
”
李多祚拱手施禮,叫來守衛祭壇的諸衛将軍,分别指揮着各自的手下護送着衆人撤向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