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數月,甚至本應是阖家團圓的年節都出征在外,韓俊心裡面,本來還是很愧疚的,對于三位嬌妻,也非常的思念。
但是很快,當韓俊剛一邁入後院,隔着老遠便聽到那一陣陣稀裡嘩啦聲音的時候,所有關于思念和愧疚的想法頓時都煙消雲散了。
不管他是不是後悔當初一時無聊把“國粹”鼓搗出來,也沒辦法再去後悔了。
隻能是苦笑着搖了搖頭,便徑直提着一個大包,悶頭走向了廚房。
“君子遠庖廚”,聖人之言,對于韓俊卻沒有絲毫的約束力。
雖然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已經幾百年了,但此時對于人的約束力,還沒有後世那麼窮兇極惡。
更何況,在這個時代,漠視儒學而推崇法學的人,其實也并不在少數。
比如說,三國的代表人物,曹操,正是其中之一。
而韓俊,對于恪守“中庸”尊崇“禮樂”的儒家學說,更是徹底無愛。
遍觀中國曆史上,開國建朝的,幾乎就沒有幾個人是孔夫子的門生。
儒家用于治國,維護統治尚可,但卻很難赢得天下。
屁颠屁颠跟在韓俊身後的郭嘉,則更是開創了“魏晉風流”這個時代的先驅者,對于禮法規矩更是嗤之以鼻。
因此,當這兩個大男人大白天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廚房的時候,可想而知那些下人心裡面會有多麼震驚了。
将所有人都攆了出去,韓俊白了郭嘉一眼問道:“想吃嗎?
”
郭嘉留着口水猛地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
韓俊一瞪眼道:“那就給我把五石散戒了!
”
“啊?
”
郭嘉滿臉的驚駭之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驚疑不定地問道:“主公,是如何知道的?
”
韓俊淡然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五石散雖為中藥散劑,可壯陽強體,調理濕瘡,潰瘍等疾病,但是藥三分毒,更遑論五石散中摻雜了大量的硫磺等物,對身體實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奉孝若是信我,便莫要諱疾忌醫,天下良醫甚多,我發誓尋遍天下,也定會為你求來良醫去了你的隐疾!
”
韓俊此言一出,郭嘉頓時滿臉的羞臊之色。
任何一個男人,哪怕心裡再強大,也絕對沒有辦法坦然接受别人當面指出自己身患隐疾的事實。
輕歎了一口氣,韓俊緩緩道:“你我雖名為君臣,實為兄弟。
兄弟之間,自應坦誠相對,奉孝以為然否?
”
郭嘉畢竟也不是一般人,短暫的尴尬之後,苦笑着開口回道:“話雖如此,可此事畢竟隐私,嘉……”
韓俊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道:“我成親已經一年有餘,卻仍無一兒半女傍身,家中妻妾至今也無一人顯懷,外面流言紛紛,衆說紛纭,奉孝以為,我就比你輕松麼?
大好男兒,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便可,又何需畏懼蜚短流長?
莫說此病本非絕症,便是不可治愈之症,又能如何?
奕兒尚幼,你可莫要讓他像你一般啊!
”
郭嘉和荀彧一樣,也是出身颍川世族,但正因為早年喪父,家道中落,才導緻他雖天資聰穎,學識淵博,但卻始終不為人所知,從小到大也是吃盡了苦頭。
想到這裡,想到自己那還在咿呀學語的兒子,郭嘉的神情,不由得鄭重了許多,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氣,叢懷中取出了五石散來,留戀卻又果決地看了一眼,狠狠地扔進了爐竈之中。
韓俊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郭嘉的肩膀道:“奉孝放心,我已經囑托過文和,令暗影閣遍尋天下名醫,定要為你拔除隐疾!
”
郭嘉輕輕點了點頭,多少有些尴尬地轉移了話題道:“主公,此事還是以後再說吧,我這腹中饞蟲,如今可是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啊!
”
看着郭嘉和荀彧,一臉滿足打着飽嗝的樣子,韓俊的心裡面,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研磨成粉的海腸,其實就相當于後世的味精,在這個吃慣了炖肉煮肉的時代,味精的出現,絕對可以橫掃一片,征服每一個人的胃,韓俊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完了完了,吃罷今日這餐,日後那些粗陋的烹煮之物,還讓我如何下咽?
”
郭嘉伸着舌頭,看着面前的空盤子,雖然小腹已經高高隆起,卻仍然忍不住舔了舔舌尖,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
荀彧立即贊同地點了點頭,因為肩上的擔子太重,壓力太大,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像今天吃的一樣飽了。
甚至不誇張的說,這一頓吃的,抵得上他過去十天的飯量。
韓俊吃的也有一點多,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能吃是福,你二人皆是我之股肱,有我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讓你二人餓着。
飯後不宜久坐,随我到外面走走吧!
”
雪中臘梅迎風香,君臣三人漫步在後花園之中,卻并沒有感覺到十分寒冷。
原産于亞熱帶地區的棉花,此時還并未傳入中原,但是對于韓俊這個擁有金手指的穿越衆而言,棉花卻實在是太重要了。
因此,他不惜代價地派人跋山涉水,畫影圖形,深入到中亞地區,弄來了棉花種子,在幽并等邊塞之地,開始小規模地種植。
在後世,中國是世界上棉花栽種面積最大的國家,因此也就絕對沒有水土不服這一說。
有了厚厚的棉襖禦寒,饒是郭嘉這種體質偏差的人,對于寒冬,也不再是那樣恐懼了。
這也是為什麼,韓俊前次出征,敢帶着郭嘉同行的原因。
“主公此次南征,不費吹灰之力而得徐州,曹孟德心中定然不忿,圖謀徐州之心必然不死。
此時偃旗息鼓,無非是因為師老兵疲,急需休養罷了。
我斷言,最晚到夏糧入庫之後,他定然會再度興兵犯境!
”
和郭嘉隻知道吃喝享樂不同,荀彧滿腦子裡裝的都是軍國大事,稍有閑暇,便立即想到了正事上。
韓俊哈哈笑道:“這是自然。
汝南許子将不是說過嗎,曹孟德乃是清平之忠臣,亂世之英雄,既為英雄,又豈會是甘居人下之輩?
昔日西園八校尉,無一不是當世人傑,而在這其中,又以袁本初,曹孟德最為突出。
京都刺董,陳留舉兵,皆是忠君愛國赤誠之舉。
在我眼中,各地諸侯之中,袁氏兄弟,劉氏宗族皆不足為慮,唯有曹操,他日必成我軍大敵!
”
郭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曹孟德雖兩征徐州而不下,但皆事出有因,而非他本人統兵無方。
兖,豫兩州雖自黃巾亂後便生靈塗炭,人口驟減,但終究是中原之地,根基深厚,元氣一旦恢複,便足以養兵百萬。
因此,臣下建議主公早作打算,莫要等到曹孟德成勢之後,再想剪除便千難萬難了!
”
韓俊苦笑道:“連年用兵,如今大軍已是強弩之末,再不停戰休整,必生禍端。
非是我不想即刻南下,而是身不由己。
民生多艱,叢軍當兵的更難,若不知憐惜軍力民力,則我與袁公路等窮兵黩武之輩又有何異?
”
“可是,機會難得,錯過了……”
郭嘉不甘心,還想要勸,卻被荀彧攔下了,輕輕歎了口氣道:“奉孝所言,我與主公又何嘗不知良機難得,實在是如今幽并兩州包括關中河内,都急需休養生息,恢複元氣,若是再啟戰端,則彼時民力疲憊之下,大好局面必生變故,若得不償失,則悔之晚矣啊!
”
郭嘉不甘心地揮了揮手,“此次南下,我與曹操雖未曾蒙面,但觀其用兵調度,絕非池中之物。
若是不加以限制,我敢斷言,來日必成主公心腹大患!
”
韓俊神秘的笑了笑道:“我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而眼睜睜地看着他坐大呢?
”
郭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隐隐猜到了韓俊的想法。
荀彧也不是笨人,聞言也是心有所感地道:“主公兇中既然已有應對之法,那自然就不需我二人操心了。
隻是如今冰雪消融,春耕在即,不知主公有何吩咐?
”
韓俊背着手踱了兩步,眯着眼睛道:“農是國之本,今年春耕,務必要确保不出任何亂子才行。
耕牛農具種子等,可曾準備充足了?
”
荀彧自信道:“主公放心,一切都已足備,隻等天氣變暖,春歸大地,廣袤的幽燕大地上,必然是一片勃勃生機!
”
“文若辦事,我一向放心。
”韓俊想了想又道:“案牍勞形,過慮傷身,有些事情,文若交由手下人去處理便好,莫要太過耗費心皿了。
”
荀彧感激道:“主公知遇之恩,彧縱萬死也不能還其一。
些許疲憊,無傷大雅,主公莫要為我操心。
”
“那可不行。
”
韓俊又笑道:“今天下午,我便要帶你好好放松一下。
”
荀彧哭笑不得,郭嘉的眼睛卻一下子亮了起來,嘿嘿賊笑道:“文若家中可是有母老虎一隻,主公難道就不怕?
”
“文若正人君子,又豈會像你一般胡來!
”
韓俊瞪了郭嘉一眼,一樣也是滿臉的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