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長孫澹被人嘶馬叫的聲音吵醒。
王鐵膽手裡已握着那把一直背着的刀,立在門後大約二尺的地方。
張忠從土牆中掏出的不大的窗戶向外望着,臉龐被火把的光映照的明暗不定,要不是深知張忠的底細,還以為是個飛檐走壁的高手。
長孫澹走到“窗戶”前,借着一片火把,發現二十幾個兵丁圍住了小院,正在将籬笆拆掉,一個頭目模樣的正在指揮大家将拆下的籬笆堆到牆邊。
“裡邊的人出來,十個數後開始點火。
十……”頭目隐藏在火把後面,看不清具體的長相,但長孫澹知道應該不是土匪之流,根據做派基本可斷定是官軍,就是不知道是府兵不是。
門開了,主人一家三口走了出去,跪在了地上,頭都碰到了地面上,長孫澹心理有種不好的預感。
“九……八……”報數還在繼續,很顯然這些人對屋裡的情況一清二楚。
長孫澹三人走了出去,張忠遞上了長孫澹的腰牌:“我們是長孫家的,路過此地,錯過了客棧,在此借宿。
不知将軍貴姓?
”
“不敢,在下不過是此地折沖府的夥長,到此配合大軍圍剿盜匪。
”聽到“長孫家”三個字,在仔細查驗過腰牌後對三人客氣了很多,沒有過多盤問和糾纏,卻也沒有讓他們就此離去。
三人被五人“保護”着,重新回到了官道,繼續向前行去。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官道旁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座營寨,營寨裡沒有多少人,但寨牆上卻戒備森嚴。
這一路上,張忠幾次套話都碰了一鼻子的灰,所以長孫澹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五人帶着三人進了大營,向着左邊走去,一人進了營帳,三人隻得等在賬外。
不多時,一個約麼一米八左右的大漢出了營門,邊走邊說:“可是六哥兒?
”
長孫澹心想我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豪放的主了,但沒弄清楚狀況,倒也不好随意搭話。
長孫家作為關隴集團的一份子,特别是有長孫無忌和長孫順德這兩顆主幹的庇護下倒也是頗為枝繁葉茂。
來人拉住了長孫澹的手,自來熟的說:“六哥兒,我是長孫家的旁支,父親諱德,主要負責家裡在萬年的幾家鋪子,可是我長孫旭卻是搞不明白那些個勞什子,把父親氣了個半死,就把我攆到了折沖府,混的沒名沒氣的,去年拜訪叔父的時候在門口遠遠的望見過你。
”
這麼一說,長孫澹自然就明白了,可是也引起了自己的震驚,這些世家沒有一個号易與的,平時都覺得自己的父親作為戶部尚書,掌管着大唐的錢袋子,所以家裡才有些地位,現在看來也許不是那麼回事了。
“哦,那小弟到時眼拙了,沒能認出旭兄長,還望恕罪。
”
“哎,你們讀書人說話就是動聽,文绉绉的,不像我們這些大老粗,滿嘴的草莽之氣。
”
長孫澹倒是沒法繼續搭話了,本來想打聽一下今晚的事情,可是長孫旭明顯不打算透露,也就停頓了下來。
此時,一名士卒快步過來,附耳在長孫旭上說了些什麼,長孫旭客客氣氣的告辭而去,并吩咐幾名士卒帶三人去了一處頗為寬敞的營帳。
第二日一早,天還是蒙蒙亮的時候,一夜未眠的長孫澹打算四處走走,卻被賬外的衛兵攔了下來,借口是防止昨晚有刺客混進軍營會傷及公子雲雲。
這樣的借口誰都理會的,這也基本在長孫澹的預料之中。
昨晚長孫旭說認識雲雲,長孫澹是不怎麼相信的,這六年來前三年守孝沒有出過一次門,後三年基本泡在了算學裡,在長孫家根本沒有什麼地位和影響力,讓這樣一個長孫家的旁系支柱看一眼就記住這未免有些自帶主角光環的意思。
但長孫旭卻不能直接說不認識,這個時代世家世家先考慮的是自己家的萬年傳承,至于國家和民族的概念還是很模糊的,對一個世家來說吃虧不可怕,可怕的是傳承的斷掉和有辱門楣的事。
長孫澹對于昨晚的事情心理大緻有了底,應該是前一個多月的剿匪沒有達到目的,現在乘盜匪松懈的時機殺個回馬槍,畢竟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道路,并且還屬于京畿重地的範疇。
至于借宿的那家,看看遠離村落建立的地方就知道有些問題,十有八九是盜匪設下的眼線,當然不排除黑店的可能。
長孫澹思考了一夜,反複考慮那些細節,發現了幾處不合理的地方,但這基本也是根據事後推測出的,當時雖然有所疑惑卻也沒有引起太多的懷疑,這也給長孫澹敲響了一記警鐘,毫無疑問這是中國古代治安最好的時代沒有之一,可是即便這樣像這種打家劫舍的勾當卻也是不能被完全杜絕的,以後切記要多幾個心眼。
一絲疑惑卻也悄悄的爬上心頭,昨晚自己起身的時候發現王鐵膽手握鋼刀衣裝齊整的守在門口,難道是他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迹,提前有所準備。
胡思亂想之間,衛兵已打好水,備好了早餐,大營裡沒有傳來做飯的聲響,這應該是特意制作的。
看來在長孫家的招牌用起來還挺順手,不明身份都有這麼大的面子,長孫澹自嘲到。
吃過早飯不久,長孫旭就匆匆而來。
通告說因為剿匪的原因,棧道不太安全,幾個折沖府的府兵正在盤查和圍剿那些盜匪的眼線及個别漏網之魚,所以希望長孫澹幾人不要擅自行動,以免發生什麼意外。
另外中午時分,這裡的大營要拔營前往剿匪,希望長孫澹三人能跟随行動。
長孫澹倒也沒說什麼,隻是應允下來。
營地裡躁動了起來,卻緊緊有條,大約半個時辰後,除了一地狼藉而外,大營已看不到蹤迹了。
三人随着大軍緩緩而動,兩匹馬也被長孫旭以方便喂養為由“借”了過去。
三人随着辎重營走在隊伍的末尾。
隊伍前方,一段對話正在發生。
“将軍,這樣對待六公子可好?
”
“沒什麼問題的,你不知道這裡面的道道。
”搭話之人赫然正是長孫旭。
“我明白的,他們的來路是詭異了些。
為了剿滅這股盜匪,我們先前先做了次戲,這次更是封鎖棧道五天了,他們卻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那家盜匪的眼線裡,跟的那名獨臂護衛一看就知道見了不少的皿。
可萬一是真的,這次我們把他們得罪了,将軍卻是不好交代啊。
”
“不妨事的,退一步講,他萬一是真的,我們這次卻也是保護了他,即使他不認這個理,我卻也不怕他。
長孫家的嫡子我是知道的,沒有長孫澹這個名号,要是一個庶子我卻也不怕。
這些年父親和我為家族也是立下功勞的,一個庶子卻也不值家族大動幹戈。
從昨晚和今早的表現看,他倒也是明白人,不至于為這種小事找麻煩。
對了,你吩咐下去,除了不能自由活動外,對他們恭敬些,面子功夫還是要的。
”
“好的,将軍。
我會處理好的。
”小将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