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獨裁者沒有想到有人這樣同他頂嘴,因為這時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德國人敢這樣做了。
張伯倫反唇相譏看來起了一點作用,希特勒平靜了下來。
他認為,他們可以談一談,說道:“最後是否也許還有和平解決希望的問題“。
接着,希特勒提出了他的建議:“英國是否願意同意割讓蘇台德地區?還是按民族自決的原則作出割讓?“
這一建議并沒有使張伯倫感到震驚。
他回答道:“我同閣員和法國人商量以前還不能确定。
”不過,就他個人來說,他同意蘇台德區脫離捷克斯洛伐克的原則。
他希望回到英國向政府報告他的個人态度,并且取得政府的批準。
在同希特勒的會談快結束的時候,張伯倫總算從他那裡挖出了一項保證:在他們兩人再次會談以前,他不采取軍事行動。
這時候,張伯倫對希特勒的話還是極為信任的,一兩天以後,他在私人場合曾說:“盡管我在他臉上可以看出這個人兇狠無情,我還是覺得他是一個在作了保證以後可以相信的人。
“
當張伯倫陶醉在這種自我安慰的幻想中的時候,希特勒卻一股勁兒在政治上和軍事上準備進攻捷克斯洛伐克。
次日,希特勒指定最高統帥部的隆美爾去協助漢萊因組織“蘇台德自由團“,借以同捷克人不斷保持沖突和糾紛。
這一天,正當張伯倫忙着争取他的内閣閣員和法國人同意他的投降政策的時候,希特勒就向希姆萊下達了行動時間表。
為了對捷克斯洛伐克進行最後打擊,政治方面的準備工作也在加緊進行。
他對匈牙利和波蘭不斷施加壓力,要它們參加趁火打劫的分贓勾當。
當日,希特勒就接見了匈牙利總理伊姆雷第和外交部長卡尼亞,對布達佩斯所表現的畏縮猶豫大加申斥。
希特勒說道:“匈牙利要參與大事,現在已是最後的機會了,它要是不參加的話,他就不能為匈牙利的利益說話。
”他向匈牙利人提出兩項要求:第一,匈牙利應當馬上提出它所希望取得的領土内進行公民投票的要求。
第二,它對任何方面提出的關于确定捷克斯洛伐克新邊界的建議不作任何保證。
這可以從希特勒向匈牙利人說的話裡可以看出,不論張伯倫願意怎麼辦,就是殘存的那個捷克斯洛伐克,希特勒也不打算讓它長期存在。
在柏林的鼓動下,波蘭政府也在次日上午向捷克斯洛伐克提出,要求在有大量波蘭人居住的特青地區舉行公民投票,并且把部隊開到了這一地區的邊境。
,匈牙利政府也如法炮制。
就在這一天下午,蘇台德自由團在德國黨衛隊的支援下,侵占了隻有微乎其微的抵抗力量的整個蘇台德局部地區。
9月29日午後12點30分,阿道夫・希特勒在巴伐利亞的這個城市裡,在這個他曾在破破爛爛的小咖啡館的陰暗後室開始其卑微的政治生涯的城市裡,在這個他曾在大街上遭到啤酒館政變失敗慘劇的城市裡,俨然像一個征服者一樣,歡迎英國、法國和意大利的政府首腦。
這天一清早,他就前往德奧邊境去迎接墨索裡尼,并且為在會議上采取共同行動而打下了基礎。
在到慕尼黑的火車上,希特勒懷着好鬥的情緒,指着地圖向那位意大利的領袖解釋,他打算怎樣“清算“捷克斯洛伐克。
他說:“要是那天開始的談判不能立刻取得結果,他就要訴諸武力。
”在場的意大利外交部長、墨索裡尼的女婿齊亞諾說道:“終有一日我們要并肩對英國和法國作戰。
“墨索裡尼對此表示同意。
張伯倫并沒有像希特勒那樣事先去看達拉第,為英國和法國制定一個共同戰略,來同兩個法西斯獨裁者對壘。
事實上,張伯倫到慕尼黑來的時候,已經打定主意不讓任何一個人,當然不讓捷克人,甚至也不讓法國人,阻礙他同希特勒迅速達成協議。
至于法國總理達拉第,他整整一天都是暈頭轉向地那樣跟着自己屁股後面跑,因此根本不需要提防他,然而已經下定決心的張伯倫還是不放心。
會談是12點45分在柯尼斯廣場的所謂元首府裡開始的。
這次會談不過是高潮的尾聲,隻是辦一個正式手續,把希特勒的要求不折不扣地按時交給他而已。
會談一開始就有一種“普遍親善的氣氛“。
沒有人當主席。
整個進程都是很随便的。
英國首相和法國總理拼命迎合希特勒。
甚至在他作了“無論如何都要在10月1日進軍“的開幕發言以後,他們還要拼命迎合他。
會議在墨索裡尼發言時,接觸到了實質問題。
他是第三個發言的。
他說:“為了提供一個實際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帶來了一個明确的書面建議。
”其實,意大利領袖當作他自己的折中方案拿出的騙人東西,原來是前一天在柏林德國外交部由戈林、牛賴特和威茲薩克草拟出來的。
戈林把它拿去給希特勒看,希特勒說可以。
于是馬上就由施密特博士譯成法文送給意大利大使阿托利科,阿托利科把它全文用電話傳到羅馬,那位意大利獨裁者,在要上火車赴慕尼黑之前剛剛收到。
這樣,所謂“意大利建議“不但成為這次非正式會議上的唯一議程,而且成為後來慕尼黑協定的基本條款,實際上這隻不過是在柏林制造出的德國建議。
建議的措詞同希特勒被拒絕的戈德斯堡要求極為相似,因此上述事實本來似乎應當是十分明顯的。
但是,對達拉第和張伯倫或者現在随他們來開會的英法駐德大使來說,卻并不是如此。
法國總理“歡迎意大利領袖的建議“,說它是本着客觀和現實的精神提出來的;英國首相也“歡迎意大利領袖的建議“,并且宣稱他本人也想到過一個同這個建議相似的解決辦法。
至于漢德遜大使,他認為墨索裡尼“巧妙地結合了希特勒的建議和英法建議而作為他自己的建議提了出來“;弗朗索瓦-龐賽大使的印象是,與會者是根據由霍拉斯・威爾遜起草的一項英國備忘錄在進行工作。
這些不惜一切代價一心隻想姑息的英法政治家與外交家竟然如此愚蠢,容易上當受騙!
既然“意大利建議“受到全體與會者的熱烈歡迎,剩下的就隻有少數細節還要推敲了。
過去是商人出身而且又曾任過财政大臣的張伯倫,想知道在蘇台德區的公有财産轉交給德國以後,由誰來賠償捷克政府。
希特勒激動地回答說:“根本不給什麼賠償。
首相反對規定捷克斯洛伐克人在遷出蘇台德區時,甚至不能帶走他們的牲畜。
”他繼續說:“難道這是說,農民要被逐出,而他們的牲畜倒要被留下嗎?“這時希特勒冒火了,他咆哮道:“我們的時間太寶貴了,不能浪費在這些細枝末節上!“他對張伯倫嚷了起來。
首相就此再也不提這回事了。
張伯倫開頭确也曾堅持應當有一個捷克代表出席,或者至少用他的話來說,“随叫随到“。
但是希特勒寸步不讓。
他不允許有任何捷克斯洛伐克人在他面前。
最後,張伯倫還是赢得了一個小小的讓步。
大家同意,像首相所建議的那樣,可以有一位捷克代表等在隔壁房間裡,随叫随到。
在那天下午會議上,果然來了兩個捷克代表,一個是捷克駐柏林公使伏伊特赫・馬斯特尼,一個是布拉格外交部的休伯特・馬薩裡克博士,他們被冷淡地帶進隔壁一個房間裡。
直到晚上十點,這兩個郁郁不樂的捷克人給帶去見首相忠實的顧問霍拉斯・威爾遜爵士。
威爾遜代表張伯倫把四國協議的要點通知了他們,并且交給他們一張捷克人應立即撤出蘇台德區的地圖。
當兩個捷克使者想提出抗議的時候,那位英國外交官打斷了他們的話頭就走了。
兩個捷克人繼續向跟他們在一起的阿希東-格瓦特金表示抗議,然而一點卵用都沒有。
阿希東-格瓦特金也要走了,臨走的時候他告誡捷克人說:“你們要是不接受的話,就得完全單獨去同德國人打交道。
也許法國人同你們說這句話的時候可能講得客氣一點,不過你們可以相信我,他們同我們的看法是一樣的。
他們不想管你們的事!“
雖然這話必然使兩位捷克使者十分傷心,但說的卻是老實話。
9月30日淩晨剛敲過一點,希特勒、張伯倫、墨索裡尼和達拉第就按這個次序在慕尼黑協定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個協定規定德國軍隊将如希特勒過去一再預言的那樣,在10月1日進軍捷克斯洛伐克,并且在10月10日完成對蘇台德區的全部地區的占領。
希特勒已經得到他在戈德斯堡所沒有得到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