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舊人故人,皆神秘人
洛扶蒼靜靜的聽着沈遷羽叙述,并無其他表情。
“天驕可有被傷到?
那吹箫之人是何人,怎會闖入禁地?
”聖文帝想上前扶起沈遷羽,卻又看了洛扶蒼一眼。
沈遷羽卻并未起身,而是緊緊地盯住聖文帝的眼睛:“兒臣與王兄之所以不提前與父皇禀報兒臣還在人世,也是怕這件事走漏了風聲。
”
她一字一句的回答:“那個人與兒臣說,他是兒臣的十一皇叔……”
十一皇叔!
不過短短四個字,在場之人無不臉色劇變。
“抈兒?
”聖文帝瞪大雙眼,忽而覺得是自己失态了,有些尴尬的咳了兩聲,隻是那有些顫抖的雙手還是洩露了他的情緒。
前十一皇子沈抈,與聖文帝為同一母妃所生,本是至親嫡親,二人母妃地位低下,本應連帶着兩位皇子也不怎麼受寵。
偏偏沈抈天資聰穎,甚得當時帝王喜愛。
曾一度有人傳聞,先皇甚至想立沈抈為太子,把江山社稷傳給他。
嘉裕四十二年,北荒野民大批進攻大律,十一皇子沈抈多次算對氣候借此壓制住敵軍,在民間備受擁戴。
人人皆說十一皇子是星宿下凡,算得準今生前世,甚至身帶靈力,是上天賜福于大律。
隻是沒過多久,沈抈在戒備森嚴的三軍營帳之中莫名消失,從此便沒了蹤影。
一直毫不起眼的四皇子沈拓代弟弟上了戰場,竟然一改文弱形象,骁勇善戰,一直将北漠人逐出大律國土以外,并簽署了《割三十城》文書,立了大功。
後來聖文帝沈拓被立太子,八王爺與十王爺舉兵造反,是顔氏平反有功,徹底為沈拓定了天下。
十一皇子沈抈如今沒了音信近二十載有餘,如今向來傳奇色彩濃重的沈抈突然被傳出現在皇家禁地,自然驚破衆人眼球。
“兒臣倒是從未曾見過十一皇叔的,也不知那人是否是在欺騙兒臣!
”沈遷羽擡頭看向聖文帝,眼睛裡面一片澄澈。
聖文帝嘴角抖了抖,張了好幾次嘴,才勉強壓低聲音詢問:“天驕可有看清那人容貌?
”
沈遷羽搖了搖頭:“當時兒臣傷勢極重,睜大了眼睛去看卻也沒看清那人長相。
隻記得那人一襲白衣,也看不出是什麼料子,手裡拿着柄長蕭,上面吊着流蘇墜,好看的緊。
他不吹箫,隻是歎氣,說萬物皆有輪回,本是定數。
”
聽了沈遷羽這話,聖文帝似乎以确定那人就是沈抈,緊緊追問:“他可還說了什麼?
”
聖文帝表情過于凝重甚至說有些緊張,難免讓人覺得有些詭異不解。
洛扶蒼卻是好似了解些什麼内情一般,獨自飲酒。
眼神裡有些讓人讀不懂的神色。
沈遷羽不是沒看到洛扶蒼的表情,隻是現下的情況讓她無法做過多揣測。
她低頭假裝思考了片刻,才再度開口:“那人說,朝中近來大喜雖雖本是吉辰,隻可惜白狼星宿逆轉水宮上越,生生的壓制住了喜氣,若不推遲一年強行借喜,恐怕會有大災難。
”
此言一出,本是沉寂下來的宴場又開始細細喧鬧起來,說什麼的都有。
就連剛剛還一臉沉穩的洛扶蒼,都隐隐有所不悅的微微皺了皺眉頭。
皇後皺着眉看了沈遷羽一眼,口氣柔和的湊到表情凝重的聖文帝身邊。
“一個山野村夫的話、也不值得如此大驚小怪。
誰也不能确定那人一定就是十一王爺,若真是十一王爺還在人世,怎會藏在山野不肯現身。
”
聽了皇貴妃的話,沈遷羽也不反駁,難得的順着皇後的話往下說:“皇後娘娘說的是,兒臣也覺得這裡疑點頗多,還望父皇慎重。
”
聖文帝臉色難得的沉重,半晌才揮了揮手吩咐:“今日的酒宴就到這裡吧,天驕與長安都受了驚吓,早些回去歇着,其餘之事改日再議。
”
衆臣領命下去,皇子公主們也不敢多呆,魚貫退下了。
千璃玥故意慢了一步走在人群最後,湊近沈遷羽:“可無大礙?
”
沈遷羽笑意妍妍的挽上千璃玥的手臂,聲音壓得不能再低:“近來朝中多事之秋,你現在在千府也要小心步步為營,要不了多久,咱們大律怕是要變天的。
”
聽了沈遷羽的話,千璃玥才微微點頭:“我早說要早作打算你偏不聽,你且放心,該安排的我都已經安排下去了。
”
沈遷羽這才點了點頭:“這次的事改日我再細細與你說,旁的你不用擔心,我自有新打算。
”
千璃玥低聲應了,這兩人雖是大難後再見,卻并不過分熱切,在禦花園轉角處相互告别,一個出宮,一個向更深的驕陽殿走去。
沈遷羽這次出來沒帶婢女,一個人沿着并無宮燈的六棱石子路往回走,她步速并不急,脊背卻挺得很直。
“天驕殿下……”
忽而有人在身後喊住她的名字,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遷羽停下腳步,回頭看時正看到逆着月色而站的鄭安澤。
依舊是那一身白袍,清冷的氣質甚至比月色還皎潔出那麼兩三分。
單薄的站在如水夜色中,似九天之上的仙人,清清淡淡。
“我知道如若我此時與你解釋一切都是誤會,你定是不信的!
”鄭安澤走近她,眼神溫柔而多情。
他總是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沈遷羽,帶着淡淡的憂傷,曾經讓沈遷羽一敗塗地。
隻是今日的沈遷羽卻不再是舊日那個對他一心一意的傻丫頭了。
見沈遷羽并不搭話,鄭安澤才繼續自己想說的話,他越走越近,聲音也越發的傷懷:“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
似乎又如釋重負的樣子,他淡淡的笑了下,俊朗的讓人恨不得多看上幾眼:“能給我點時間,我們談談麼?
”
從六棱石子路沿着柳絮夾陌拐出去,便一直能走進湖心小築。
沈遷羽想了想,指着湖心的方向:“去那邊走走吧!
”
鄭安澤走在沈遷羽身後半步,稍一垂下眼眸便能看見沈遷羽的背影。
今日的沈遷羽穿了一套天晴湖水碧的紗裙,裙角上是氤氲開的細小花朵,碎碎的綴了一圈,看上去難得少了纨绔,多了分嬌俏。
她膚色本就如玉般白皙,鄭安澤記得她今日額前墜着翠綠色的抹額,中間畫着殷紅的焰火圖騰,有種不同于往日的收斂了放肆的美。
他是讨厭沈遷羽的。
他讨厭她的張揚跋扈、讨厭她的不可一世。
因為有了沈遷羽,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孩子也是可以嗜酒嗜賭逛煙花之地成為花魁的入幕之賓的,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孩子也是可以刁蠻任性毫不講理的。
隻是他受夠了被欺壓,他必須要往上爬。
曾經這個全天下最最珍貴的少女對他說出喜歡,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可是今日,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