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軟怕硬,這是大多數人的通病。
而張寶作為一名來自後世的穿越者,對于徽宗一朝的尿性,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欺軟怕硬。
金兵雖然兇悍,但卻并非不可戰勝。
可惜上位者膽小怕事,優柔寡斷,以至于決策連連失誤,最終造成了被人滅國的結果。
張寶并不懼怕跟朝廷翻臉,過去朝廷是他難以抗衡的一個龐然大物,但如今随着自身實力的壯大,朝廷對張寶的威懾力也越來越低。
張家的根基并不在大宋境内,朝廷即便想要打擊張家,頂多也就是對張家的買賣造成一定的損失。
而張家随之而來的報複,卻足夠朝廷喝上一壺。
主動權并不在朝廷的手裡!
可惜有些人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張寶要做的,便是告訴這些人,自己不是個能随便招惹的人。
……
汴梁皇宮内
身為大宋天子的趙佶此時臉色有些難看,而他手底下的那幫文武群臣,則是心态各異,有的沮喪,有的幸災樂禍。
高俅、梁師成等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但張寶沒有去招惹他們,他們也不願意無端去招惹張寶。
而宿元景、陳宗善這股朝廷的清流卻不願看到對朝廷危害甚大的張寶繼續“逍遙法外”。
這次的沖突,便是這些人挑起的。
他們以己度人,滿以為張寶會礙于大義而委曲求全,卻不想張寶如此“不上道”,受不得半點委屈。
隻是一次小小的試探,就惹來張寶的激烈反彈。
如何收場,成了當前大宋君臣最頭疼的問題。
打?
不是對手。
和?
也不知該如何挽回張寶對朝廷的信任。
直到此時,宿元景等人才意識到此時就針對張寶有些操之過急,可事情已經做下,正所謂覆水難收,既然已經做了,那就隻能想辦法善後。
“說呀,早些你等不是挺能說的嗎?
”趙佶一看到宿元景那副裝聾作啞的模樣,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惱怒的說道。
“……官家,那張寶擁兵自重,恣意妄為……”被趙佶盯上的宿元景心裡不由叫苦,埋怨陳宗善誤他,早知道就不全信陳宗善的言辭,直到張寶上奏朝廷朔州守将劉仲武圖謀不軌已被擒拿,宿元景才意識到自己讓陳宗善在朔州搞得小動作已被人識破。
“呼~”不等宿元景把話說完,趙佶已經忍不住将手邊的茶盞扔了過來,宿元景下意識的一低頭,躲過了飛過來的茶盞,不過茶盞裡的茶水卻大半淋在了身上。
“混賬!
朕是要你說解決之法,不是讓你繼續給人添加罪狀。
”趙佶怒道。
“這個,這個,官家息怒。
汴梁城高池深,隻要緊閉城門,再下旨各地前來勤王,張寶小兒不足為慮。
”宿元景急忙說道。
事到臨頭,宿元景才知道用過去的經驗對付張寶行不通。
但官家逼得緊,他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宿元景的建議明顯不能讓趙佶感到滿意。
不僅僅是因為宿元景的建議不符合當前的實際情況,更是因為趙佶此時的心裡也有點虛。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宿元景之所以敢如此“膽大妄為”,其實也是得到了趙佶的默許。
可惜宿元景遇人不淑,攤上了趙佶這麼個膽小怕事的主,所以當張寶率領人馬氣勢洶洶的回到汴梁時,趙佶慫了。
趙佶本來隻是想要試探一下張寶,看看有沒有可趁之機,畢竟他是九五之尊,手底下冒出一個不服管教的張寶,趙佶這心裡也是有些不舒服。
可沒想到張寶的反應是如此迅速,半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直接擺出了一副撕破臉的架勢,這樣一來,趙佶反倒“未戰先怯”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張寶不怕跟朝廷翻臉,那是因為他的根基不在大宋境内,他有自己的地盤,即便真的跟朝廷撕破了臉,損失的也無非就是一些錢财。
但趙佶不一樣,大宋是他家的,無論打爛了多少瓶瓶罐罐,都是他的損失。
而且不同于田虎、王慶、方臘那些草寇,張寶所掌握的力量更加恐怖,單是海上那支無敵的艦隊,就能夠封鎖住大宋的海岸線,做到讓大宋片帆不下海的程度,而因此所帶來的經濟損失,更是不可估量。
江南是大宋的賦稅重地,不容有失。
如今雖被方臘所占,但趙佶相信遲早能被朝廷奪回來。
可一旦與張寶翻了臉,趙佶還真沒把握能保住江南的太平。
原本趙佶隻是想要試探一下張寶,看看張寶是否是那種君要臣死,臣就得死得忠臣。
結果倒是試探出來了,但如何收場,就成了趙佶需要操心的頭等大事。
張寶不是三歲小孩,不是幾句好話就能打發的主,而且看他這回的架勢,不給他個滿意的交代,天知道他會不會真的下令攻城。
雖說對汴梁的城防有信心,可真要是鬧到那一地步,朝廷轉圜的餘地幾乎也沒有了。
宿元景就是趙佶看中的替罪羊一隻,他本想等宿元景主動承擔這次的責任,但宿元景偏偏不肯認頭,這才是趙佶惱怒的真正原因。
君王無錯,有錯也隻能是大臣的錯。
如今惹出禍事不好收場,大宋君臣誰也不肯主動擔責。
不過随着張寶的一封邀請函送進了皇宮,事情又有了轉機。
張寶雖然抵達汴梁已經過去了三天,但他一直就沒有進城,對于朝廷的傳召,張寶也隻是以擔心遭人暗害為由拒絕。
朝廷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繼續跟張寶作對,生怕給張寶得到借題發揮的機會。
而對于張寶的主動邀請,大宋君臣也有些擔憂,害怕進了武勝軍大營就是有去無回。
但就在他們還沒有商議出一個結果的時候,張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直接兵臨城下要求官家現身一見。
張寶這一動,頓時就讓汴梁城内雞飛狗跳。
早在張寶回到汴梁以前,汴梁城内便是流言四起,有說張寶也造了反的,也有說張寶是被逼反的,尤其是後一種說法,更是被傳得有鼻子有眼,仿佛是被人親眼所見。
流言說朝廷打算卸磨殺驢,除掉功高震主的張寶,隻是不料被張寶提前覺察,這才興師返回汴梁讨要說法。
而這則流言也随着張寶真的率領武勝軍抵達汴梁而讓汴梁城内的大部分人信以為真。
事關自家的身家性命,老百姓自然感到惶恐,對于招惹來張寶這個煞星的宿元景等人,百姓自然也是恨之入骨。
而除了百姓外,太學學子以及諸多有些眼光的人也對宿元景的“惹是生非”極度不滿。
想那張寶雖不服朝廷管束,但好歹沒有跟朝廷作對,反倒是幫助朝廷滅了田虎,收複了河東路。
現在可好,就因為一小撮人的緣故,導緻原本可以成為朝廷助力的武勝軍變成了朝廷的大敵。
汴梁東門,官家趙佶匆匆帶人來到城頭,得到消息的張寶也帶着人來到城下,不等趙佶說話,張寶先開口道:“官家,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
“好,好,張卿,今日何故擺出這個陣仗?
”
“微臣本想請官家前往武勝軍大營親眼驗證一下武勝軍攻破上黨時所用的手段,隻是可惜有小人在官家耳邊進了讒言,導緻官家不肯輕信微臣。
微臣也隻好帶人來這裡為官家演示一下。
還請官家帶人速速離開此地,一會微臣就讓官家看看武勝軍将來攻城必克的法寶。
”張寶說着話的工夫,五門火炮就被人從陣中推了出來,瞄準了東城門。
對于武勝軍“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上黨一事,趙佶早有耳聞,如今看到了實物,趙佶的臉色不由微變,連忙下旨城門附近的人員離開,自己也帶着人退到了城内的安全地帶。
伴随着隆隆巨響,汴梁的東城門被轟塌了。
等到煙消雲散,看着那一堆堆的碎石瓦礫,趙佶不禁感到雙腿有些發軟,再看身邊那些文武群臣,也是一個個面如土色,半晌都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對于張寶此番的率兵前來,朝中衆臣一開始并沒有當回事,武勝軍再厲害,以汴梁城的城高池深,想要攻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現在親眼目睹了武勝軍的攻城手段,早先衆臣心裡的那點自信也被炮聲震得是土崩瓦解。
堅固的城牆已經不足以抵擋武勝軍的兵鋒所指,可以說隻要張寶願意,那破城也就是旦夕之間的事情。
如何安撫張寶,成了回到皇宮的趙佶與衆臣商議的重點。
作為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宿元景被當場拿下,削職為民,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至于宿元景的同夥陳宗善,雖然此時還未回京,但也被挂上了黑名單,隻等押回京師以後一并問罪。
為了安撫張寶,趙佶已經決定舍棄宿元景、陳宗善等人,但如何将自己的善意傳遞給張寶,這個人選也讓趙佶費盡了心思。
高俅、蔡京等人本來就跟張寶不對付,他們也害怕出城以後被張寶借題發揮給收拾了。
可除了身邊的親信,想要找到一個跟張寶關系不錯的朝臣還不是件容易的事。
早先被派往武勝軍擔任監軍的李綱、陳東、宗澤三人倒是可以勝任,但這三人進了武勝軍後便被張寶給“收編”了。
李綱因為腿疾已經辭官,而陳東本就不是在職官員,至于宗澤倒還是朝廷官員的身份,但由于早先戰敗的緣故,已經被朝廷“發配”去了登州,目前并不在京師汴梁。
想來想去,趙佶終于是找到了一個合适的人選。
也不能說是趙佶找到的,而是這人毛遂自薦,當衆臣全都裝聾作啞的時候,太學博士李若水主動請命,願意出城勸說張寶以和為貴,莫要妄動刀兵。
李若水臨危受命,但等他進了武勝軍大營,卻發現事情似乎并沒有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樣糟糕。
張寶雖然命人用火炮轟塌了東城門,但卻并沒有下一步的舉動,對于汴梁組織人力修複城門一事也并未派人阻止。
而武勝軍大營内的氣氛也并不是劍撥弩張,在進入軍營以後,李若水甚至看到了正在蹴鞠的兩隊軍士。
但等李若水見到了張寶,剛剛才放下一半的心頓時就又提了起來,因為就在張寶的營帳内,擺放着一副代表汴梁及其周邊地形的大沙盤。
“原來是李博士,今日到此有何貴幹?
”張寶也毫不遮掩,放下手裡的信件問李若水道。
“本官此來隻為勸鎮海候莫要一時沖動,做出遺臭萬年之事。
”李若水神色平靜的答道。
“唔?
哦,李博士是來勸我不要攻打汴梁的是不是?
”張寶先是一愣,随即一副恍然的模樣說道。
“正是。
”李若是神色嚴肅的點頭道。
“呵呵……李博士不必擔心,我張寶做事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此次前來也隻是想要找朝廷讨要一個公道,至于造反這種事,我暫時還沒考慮過。
”
“那,這又是為何?
”李若水聞言指了指沙盤道。
“這是個人習慣,聊以打發時間而已。
李博士,相信你此來應該不僅僅是來指責我有不臣之心吧?
”張寶輕描淡寫的說道。
張寶不承認自己正在為攻打汴梁做準備,李若水也不會傻乎乎的糾纏此事。
他這趟來的目的,就是代表朝廷釋放善意,勸說張寶回心轉意,不要繼續鬧得汴梁人心惶惶。
而張寶對于李若水的來意,倒是也沒有完全拒絕。
“李博士,你的來意我已明了,煩請你給官家帶個話,就說今日之事非我所願,這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張寶無意做那大逆不道之事,但也請朝廷不要一次又一次的試探張寶的底限。
”
“張大人能夠顧全大局,李某佩服。
”終于得了張寶準話的李若水暗松口氣。
“李博士佩不佩服我,其實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并不是将名利二字看得很重的人。
總之還是那句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還請李博士将此話一字不少的帶給官家。
”
“……那此次朝廷的封賞?
”
“鎮海候就算了吧,朝廷若是真的想封賞,那我自清擔任安東大都護一職,還請官家能夠答應。
”張寶聞言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