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低調!
張寶雖是個有志青年,但眼下他卻并沒有足以讓他目空一切任性嚣張的資本。
張家的買賣之所以能夠在大宋得以迅猛發展,那是張寶懂得借勢,但這也意味着張寶不能吃獨食,維持關系打通上下關節所需要花銷的費用,甚至已經超過了張家的收益。
不是說有了皇後這座靠山就可以讓張寶為所欲為,有了皇後這座靠山,也不過是讓張寶有了跟别人讨價還價的資格,但這并不意味着張寶就能空手套白狼,該花的一分都不能少。
不過在張寶看來這是值得的!
做買賣商品固然重要,但銷路更是重中之重。
唯有擁有了銷路,手上的商品才能賣得出去。
張寶希望自己可以創造出進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局面,為了這個目的,他對未來的想法很多,但這些想法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必須一點點去實現,需要時間是布局謀劃。
他是從當今官家那裡拿到了籌建一支水軍的權利,但這支水軍到目前為止尚未成型,還處于初始狀态,除了阮家三兄弟跟王定六這四個已經确定下來的水軍将領,能招募多少人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而除了水軍外,張家的船場也要過段時間才能投入生産,而且在能夠進行海外貿易之前,船場隻會是個隻有投入不見産出的賠錢場所。
現階段的張寶需要錢,而且需要大量的錢财。
但這不代表張寶就會為了錢而失去該有的理智,更何況彭鲨魚的寶藏究竟是不是藏在這座宅子裡還是個未知數,僅憑幾個歹人的供詞,确實不值得張寶去冒險。
栾廷玉的提醒讓張寶打消了原先想要借口翻修宅院尋找寶藏的念頭。
為了掩人耳目,在次日天亮以後,張寶就帶着栾廷玉、焦挺、貝應夔搬進了杭州城另外租了一處宅子,并且對外詐稱生病,躲在宅子裡不出門。
在業餘生活匮乏的古代,傳播流言蜚語也就成了無聊人士的娛樂方式之一。
城南那座兇宅的傳聞更是讓人耳熟能詳,張寶花錢買下那座兇宅,更是惹人側目。
而張寶“生病”的事情一傳開,人們對那座兇宅的大名也就更加如雷貫耳,甚至将那裡視作為禁地,不到迫不得已,沒人願意接近那座宅子。
躲在住處聽着焦挺跟自己複述這幾日在街上的傳聞,張寶也不由感歎“勞動人民”想象力的豐富,一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仿佛親眼所見,身臨其境一罷。
張寶原本還打算花錢找人暗中散布流言說那座宅子是座名副其實的兇宅,但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張寶生病了,作為同僚的杭州太守金明自然要上門表示一下關心。
别看金明的官職要比張寶高,但張寶是來自京城,不僅有當今皇後娘娘做靠山,更是得到了當今官家的關照,能跟張寶搞好關系,就算沒有好處,那也不會有壞處。
為了表示自己的好意,金明更是特意出重金派人去江甯府将神醫安道全給請到了杭州為張寶診治。
張寶本沒病,但面對金明的好意,他也隻好沒病裝病。
安道全的醫術是毋庸置疑的,不過就算安道全的醫術再高,張寶也不信他能什麼病都“藥到病除”。
人的大腦曆來便是結構最複雜的器官之一,這裡要是出了毛病,就算是神醫安道全也不敢打包票能治好。
張寶隻說自己的腦袋時不時就會莫名其妙的感到疼痛,而安道全除了給張寶開一些安神甯氣的藥物外,也沒有别的辦法。
這樣一來,反倒讓那座兇宅的“兇名”更甚了,連神醫都治不好的病,誰敢往跟前湊。
“安神醫,愁眉苦臉的不會是在想嫂夫人了吧?
”張寶閑來無事正在後院散心,看到安道全坐在走廊一角望着後院的假山發呆,上前笑問道。
“張公子,你的病……”
“哎,我的病也不是要命的病,而且經過你這段時間的診療,情況已經大有好轉,我還要感謝安神醫妙手呢。
”
“唉~隻是未探明病因,隻能治标不治本啊。
”安道全聞言歎了口氣道。
“……安神醫,你若是想念嫂夫人,不如書信一封,我讓人去江甯府把嫂夫人接來與你團聚如何?
”張寶見狀提議道。
“這個,不太妥當吧。
”
“這有什麼不妥當的。
我這病估計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治好的,可我也不能為了自己的病就讓你們夫妻相隔兩地做一對苦命鴛鴦不是。
”
安道全被張寶一席話說的臉色有些發紅,張寶見狀笑道:“安神醫,事情就這麼定了,你就暫時屈尊做我身邊的私人大夫,我這就讓人啟程去江甯府接嫂夫人前來與你團聚。
”張寶說完一扯安道全的衣袖,催促道:“别猶豫了,走,寫信去。
”
張寶這個正主都發話了,安道全也就半推半就的答應了一下,随後焦挺便帶着安道全的家書獨自一人前往江甯府接人,順便探望一下還在江甯府的王定六父子。
杭州距離江甯府不過數天的路程,張寶這病時犯時不犯,完全看張寶的心情。
而安道全自從張寶派焦挺去接自己的渾家前來杭州團聚以後,整個人的心也算是定了下來,每日除了研究張寶的病情外,偶爾也會跟張寶讨論一下醫術。
張寶雖然不是大夫,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中醫他是不懂,但西醫中的一些常識他還是知曉的。
尤其是手術這件事,上輩子的張寶更是有着親身經曆。
他得過闌尾炎,為此還動過一次小手術,雖然這輩子的身體是沒有任何疤痕,但割除闌尾所需要注意的事項,張寶還是記得一清二楚。
而闌尾炎這種在後世并不算是什麼大病,到了古代基本上就算是絕症,隻能聽天由命。
古代沒有手術一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古代人連頭發都舍不得剪,更别說拿刀子在身上開口子了。
就如同頑童有時的一句無心之言可以讓絕世高手頓悟一般,張寶雖然隻是個半吊子,但他所說的話還是給了安道全不小的啟發,尤其是在當着安道全的面演示了一下蒙騙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所謂的“滴皿驗親”以後,安道全更是願意聽張寶“胡言亂語”了。
當初在江甯府遇到安道全的時候,張寶就有拉安道全“上山”的想法,隻是那時安道全生活美滿,沒有非要跟張寶“上山”的理由。
張寶又不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自然隻能表示遺憾,并沒有去打擾安道全。
但如今機會擺在眼前,張寶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不管行不行,總得先試試再說,就算最後安道全還是要離開,可跟一個神醫搞好了關系,将來若是有事相求,對方想必也不好開口拒絕。
讨論醫術?
非張寶所長。
但張寶能忽悠啊,知道揚長避短,不能讨論醫術那就暢想醫學的未來。
作為一名醫者,安道全自然希望醫學可以發揚光大,隻是社會的現狀擺在那裡,醫者的身份并不算是很高,更多的讀書人還是願意去走仕途而不是學醫,濟世救人。
安道全治病救人這麼些年,見過的病人不計其數,達官貴人也是不少,但卻從未有一人像張寶這樣關心醫學的未來,重視醫學的發展傳承。
在得到病者感激的同時,安道全也隐隐有些寂寞,但張寶的出現,卻讓安道全仿佛遇到了知己,雖然這個知己的年紀小了點,對于醫術也是一知半解,但這并不妨礙安道全将其引為知己。
在共同語言面前,身份高低,貧富貴賤其實都不重要。
人生難得一知己!
别人重視安道全重視的是安道全的那身治病救人的醫術,而張寶重視的不僅僅是醫術,更重視安道全這個人,這二者的區别不同,所能得到的回報自然也不同。
……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安道全夫婦感情深厚,二人是娃娃親,自小便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如今雖然隻是分開了一月有餘,但夫妻倆重逢以後卻像是已經分開了百年之久,看得張寶都有點替安道全覺得不好意思了。
人家是小别勝新歡,張寶自然也不是不識趣的人,晚上也就沒去打擾安道全夫婦互訴相思之苦。
不想張寶今晚想要早點睡,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擾。
“……安神醫,你不去陪着嫂夫人,跑小弟這來做什麼?
”開門一看是安道全,張寶不由納悶的問道。
“小寶,愚兄有事相求。
”安道全仿佛很着急,絲毫沒有跟張寶說笑的意思,一見張寶當即便想要撩衣跪倒。
張寶一見連忙伸手扶住安道全道:“安神醫這是作甚?
你我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彼此卻都是相恨見晚,有什麼要幫忙的直管道來。
”
“我夫人發病了。
”
“……難道嫂夫人的病安神醫也束手無策?
”張寶不解的看着安道全道。
“……是腸癰之症。
”安道全解釋道。
所謂的腸癰,也就是後世的闌尾炎,這種病屬于突發病症,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病,叫人防不勝防。
在安道全的夫人李氏沒來杭州之前,張寶還曾經跟安道全說過這病,對于如何治療此病,張寶也提起過,為此還專門跟安道全說過動手術所需注意的一些事項,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那你還愣着作甚?
還不快去準備。
”張寶見安道全眼巴巴的瞧着自己,不由連聲催促道。
張寶這一咋呼,聽到聲響的栾廷玉、貝應夔、焦挺都過來查看情況,張寶見狀連忙吩咐道:“師叔,你跟老焦随安神醫去把他的渾家擡到前兩日我讓人收拾幹淨的屋子裡去,老貝,你跟我來。
安神醫,死馬當作活馬醫,這腸癰若是不盡早救治,遲了可就要出人命了。
”
聽到張寶最後沖自己的大吼,安神醫頓時打了個激靈,也總算是冷靜了下來,領着栾廷玉跟焦挺就奔自己的屋子而去,張寶與貝應夔則先行去了前兩日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而特意讓人收拾出來,打算等過幾日找些貓狗一類的小動物先給安道全練練手的“手術室”。
做手術最需要防備的就是細菌感染,為此保持幹淨是必須的。
張寶與貝應夔找來能找到的所有油燈全部點着,把一間屋子照的燈火通明,這時安道全也領着擡着自己渾家的栾廷玉、焦挺趕了過來。
張寶一見李氏滿頭是汗,此時已經疼得昏厥過去,知道事情不能再耽擱,當即便把栾廷玉等不相幹的人先攆出去,随後又讓安道全弄醒李氏,詢問患處。
“安神醫,不要緊張,動手術一定要手穩。
”張寶提醒了安道全幾句,見安道全始終有點不在狀态,忍不住低聲喝道:“安道全,你還想不想救你夫人了?
若是想,那就必須要冷靜,你夫人的性命,如今可就在你手裡握着。
”
安道全聞言認真的看了張寶一眼,緩緩點頭,深吸一口氣後取出銀針救醒了李氏。
李氏悠悠醒轉,睜眼看到安道全正一臉緊張的看着自己,不由出聲問道:“夫君,我如今是死是活?
”
“莫擔心,為夫有法子救你,隻是還要你告知是哪裡感到疼痛。
”安道全溫言問道。
安道全是神醫,弄暈人對他來說不叫難事,一針下去,李氏又重新暈了過去。
這李氏也是命大,若是先前張寶沒有為了跟安道全有共同語言而提到如何治療腸癰這種病,後來又為了證實自己的話而做了一些準備,即便張寶知道如何治療腸癰,這李氏依舊是會九死一生。
但現在原本打算用在小動物身上的準備用到了李氏的身上,雖然還是要擔心細菌感染這個術後問題,但至少眼下李氏的命算是保住了。
不過完成了大宋首例外科手術的安道全心情有些不對,在為李氏做完傷口縫合以後,看着被放在身邊托盤裡的那截爛腸,安道全兩眼有些發直,似乎不敢相信方才開腹取腸的手術是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