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聰明人不少,而在這些聰明人裡又以自作聰明人居多。
宋欽宗趙恒在危難之際接手了他老子留下的爛攤子。
雖有勵精圖治之心,怎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朝廷财政匮乏,趙恒即便想要有所作為,卻又繞不過現實這道坎。
朝廷無錢,雖借查抄衆奸賊得了一筆錢款,但對于如今處處要用錢的朝廷來說還是杯水車薪。
想要擺脫無錢可用的窘境,惟有借債,但找誰借卻又成了問題。
按理來講,張家有礦,是朝廷借錢的不二人選。
隻是朝廷偏偏不老實,自作聰明的還想要算計張家一把,結果被張家看穿,借錢的事情自是就此打住。
張家不肯借錢,朝廷裡的權貴人家又不肯慷慨解囊,趙恒雖有心一展抱負,但卻有志難為。
而且更讓趙恒感到頭疼的,還是自家兄弟的不安分讓他苦惱不已。
趙恒能得帝位,與其說是衆望所歸,倒不如說是做了他老子的替罪羊。
隻不過趙恒這個替罪羊當時抓住了時機,一舉幹掉了他老子留在朝中的諸多親信,這才坐穩了位置。
可阻止了他老子趙佶的“複辟陰謀”,卻沒打消昔日兩個競争對手的野心。
二皇子趙柽、三皇子趙楷,對于皇位被趙恒所得一事頗為不服,私底下的小動作更是不斷,暗中指使人到處散布趙恒對太上皇不孝的言論。
對講究忠孝仁義禮義廉恥的大宋來說,不孝可是大罪過。
一個惡人,即便再不是東西,隻要占了一個孝字,那就還有理由去寬恕他。
而反之,哪怕是一個大善人,隻要他有不孝的舉動,那他就是個惡人。
孝道,可以說是中華傳統美德之一,哪怕是皇帝,隻要在孝道上沒有做好,那就很容易遭人诟病。
說趙恒不孝,倒也并非空穴來風,軟禁父母,布置耳目全天候監視,這哪裡能說是孝。
但這種事屬于能做不能說的範疇,不捅破,别人也不敢輕易去提,可一旦被人捅破,那就必須要有所表示。
趙恒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
沒有被立為儲君的時候擔心被人搶了儲君之位,隻不過那時他手中沒有可用的力量,所以除了擔驚受怕也就隻能忍氣吞聲。
而成了官家以後,趙恒又開始擔心别人會搶他得來不易的皇位。
過去是無人可用,而等做了官家以後,趙恒真是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
外人眼裡趙恒雷厲風行的鏟除朝中一衆大小奸賊,但實際上也不過是趙恒為了保住皇位而做的防範措施。
趙佶的親信被全部幹掉一個不剩,這也就斷絕了趙佶想要複辟的可能。
但沒了趙佶這個老子的威脅,還有來自兄弟的威脅。
趙柽、趙楷都不是省油的燈,過去仗着太上皇趙佶的寵愛,在朝中着實拉攏了一批親信,此時沒有什麼大動作,卻難保将來不會有所行動。
而為了排除潛在的威脅,趙恒又是幾番人事調整,雖将有可能是趙柽或是趙楷的親信官員或貶或流放的趕出了朝廷,但同時也鬧得朝中人人心惶,人人自危。
此時的大宋本就已是虛弱不堪,哪裡還受得住趙恒這般折騰,金兵退去已經兩個餘月,但卻一條政令也沒下放,光忙着“安内”了。
而與混亂不堪的朝堂相比,安東大都護府倒是在張寶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調整,積極準備着即将到來的大戰。
相比起心存幻想的大宋君臣,張寶明顯要更加務實一些。
不僅僅是在治下諸州加強戰備,更是派出大批人員潛入大宋河北境内潛伏,以備不時之需。
金國是絕對不會放過宋國的!
這一次的出兵南下不過是一次試探,而在摸清了宋國的态度以後,下一次的南下恐怕就是一場出盡全力的滅國之戰。
宋國君臣此時依舊沉浸在破财免災的幻想當中,實在是不知死活。
和平,永遠是短暫。
當沒有把握一口吃掉對手的時候,和平才會降臨。
就如後世有了原子彈以後,各國之間也就再也不敢輕易發動世界規模的大戰,因為一旦開打,玩完的不僅僅是對手。
但此時宋金的力量對比懸殊,宋軍根本就無法抵擋金兵的鋒芒,在這種情況下,金兵又怎可能容忍大宋恢複元氣。
趁你病,要你命!
年年的歲币又怎比得上滅一國所得的财富。
以張寶的判斷,等到黃河封凍時,恐怕就是金兵二次南下之時。
而通過安插在金國的眼線回報,也可以證實此時的金兵正在暗中彙集。
而叫張寶失望的是,他雖命人提醒了朝廷,但朝廷卻對此沒什麼反應,就如同石沉大海,沒有這回事一樣。
好良言難勸該死鬼。
朝廷不肯輕信張寶命人送來的消息,那張寶也沒辦法逼着朝廷去相信。
既然指望不上,那索性就不指望了,有他老趙家哭的時候。
等到趙恒終于“理順”了朝堂,終于可以安心做事的時候,張寶的“烏鴉嘴”真的靈驗了,就在金兵退走的當年冬季,當黃河封凍的時候,才退兵回國不到半年的金兵真的二次南下,而且這次明顯是玩真格的。
兩路金兵,一路以完顔宗翰為帥、完顔希尹為副,一路以完顔宗望為帥,完顔宗弼為副,各率十萬金兵,殺氣騰騰直奔汴梁而來。
消息傳回汴梁,朝野震動,趙恒驚慌失措,一面派出使者求和,一面急令各地官府組織抵抗。
但之前趙恒忙着“排除異己”的舉動已經帶來了嚴重的影響,各地官府人心惶惶,哪有餘力組織抵抗,隻能眼睜睜看着金兵勢如破竹,在大宋境内燒殺劫掠。
汴梁,其實并不适合作為帝都,因為無險可守,一旦黃河封凍,北邊對于草原民族就如同一條坦途。
趙宋一直念念不忘要收複幽雲,也是出于想要建立北方屏障,确保汴梁無憂的考慮。
但宋國立國之時也正是遼國強盛之際,趙匡胤雖雄才大略,怎奈實力有所不濟,并沒有從遼國手中奪回幽雲,而他的繼任者趙光義在連續敗陣數次後也喪了膽氣,不敢再輕易北伐。
當初宋太祖趙匡胤曾有意遷都洛陽,隻是被根基在汴梁的趙光義所阻,以至于遷都并未成功。
而到了此時,也就成了趙光義為一己之私付出代價的時候。
金兵又來了!
而且比上回來得人更多。
而此時的汴梁城内,已經沒有了張叔夜、徐槐這樣的主戰派,把持朝政的多是主和派。
為了讓金人同意議和,朝中以耿南仲、何粟為首的投降派對金人畏之如虎,金人所提要求莫敢不從。
先是搜刮城中财物“犒勞”金兵遠道而來,随即又勸說宋欽宗送親王入金營為質。
此時的趙恒已是惶惶不可終日,金人兵臨城下,趙恒本還想要命人組織城中軍民固守待援,但由于上一回的朝廷承諾沒有兌現,已經被忽悠過一回的百姓不肯上當,而各地勤王義師也學乖了,遲遲不見蹤影。
先是趙柽,後是趙楷,趙恒一口氣往金營送了七八個兄弟,但金人尤不滿足,繼而提出要趙宋送帝姬入金營為質的要求,而這一要求卻要了趙恒的短。
倒不是趙恒舍不得,而是趙恒拿不出人來。
早在金兵圍城之初,先前被朝廷以太後鄭氏重病纏身的消息诓回了汴梁的長公主趙玉盤便借口去大相國寺上香祈福的機會玩了一出失蹤,而連帶着一同失蹤的還有跟着趙玉盤一同去了大相國寺的諸多帝姬,不管是成親還是未成年的,都一同不見了蹤影。
這本是一件大事,但與金兵圍城相比卻又成了一樁小事。
大宋君臣當時正為如何安撫金兵感到焦頭爛額,這類“閑事”也就無暇顧及。
等到此時被金兵提起,才意識到這事可能是早有預謀。
沒有帝姬“上供”,那就隻能趙恒親自出馬了。
在耿南仲、何粟等人的“勸說”下,趙恒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帶着事先不知道此事,等知道了已經“無路可逃”的太上皇趙佶一起進了金營。
請神容易送神難,而趙佶父子進了金營,再想要離開就不是他們父子說了算的了。
金人一次次的出爾反爾,一次次的得寸進尺,沒有耗費一兵一卒,便将汴梁這座大宋京師給搜刮了一個幹淨徹底。
國亂思良将,闆蕩顯忠臣。
大宋并不缺乏忠臣良将,隻是可惜趙佶父子皆是識人不明之輩,用人皆憑個人喜惡,忠臣良将都叫他父子二人趕跑了,留在身邊的盡是些見利而忘義的小人,值得危難之際,自也就無人替他父子挺身而出。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賣!
所以趙佶父子除了後悔自己當初錯信奸人外,也隻能任人擺布。
而那些為了“自保”而出賣了趙宋的小人,此時也正為了自身的利益而繼續做着“賣主求榮”的賣國行徑。
金人本在抓住了趙佶父子以後便準備帶着此番的搜刮退兵回國,但正是因為這些賣國小人的建議,才将尚留在汴梁城内的諸多皇室成員盡數給送進了金營。
而在将汴梁的趙宋皇室一網打盡以後,金人又立張邦昌為僞楚皇帝,之後才帶着這次南下的戰利品滿載而歸。
不過金兵來時容易歸時難,在金人将趙宋皇室的尊嚴踩在腳下蹂躏的稀巴爛時,之前按兵不動的安東軍也開始悄然展開行動。
為了抵禦來自金人的威脅,大宋朝廷将手中有限的力量基本都布置在了河北一線,隻是出于朝廷長久以來對武人的防範,那些官軍互不統屬。
又因為早先朝廷的清洗,童貫、高俅這兩個手握兵權的大臣被收拾,導緻二人所掌握的西軍、禁軍群龍無首,隻能各自為戰。
唯一保住了主帥的皇衛軍,面對來勢洶洶的金兵又是勢單力孤,雖竭盡全力,依然沒有抵擋住金兵的南下,但被金兵打散以後,王煥、關勝等人依舊沒有喪失鬥志,各率殘兵敗将不斷襲擾着金兵。
而安東軍此時除了出兵攔截金人歸途外,便是以供應糧草辎重為誘餌,組織大宋官軍對金兵做進一步的騷擾,延緩金兵的歸程。
為了順利返回,完顔宗翰與完顔宗望商議後決定,兵分兩路,由完顔宗翰率領十五萬金兵北上抵擋前來阻攔的安東軍,而剩餘的五萬人則由完顔宗望率領,負責押送此番南下所獲得财物以及人員。
此次金人南下,除了得到大批财物以及趙宋皇室成員,趙宋朝廷從各地召集的能工巧匠也幾乎被一網打盡,而這也就意味着無數在大宋算是先進的技術就此會被金國掌握,一旦在金國應用廣泛,對金國來說無異于如虎添翼。
張寶命人救走趙宋帝姬是為了保住漢家的最後一絲顔面,而此時下令營救被金人所擄走的那些工匠,則是為了确保自己與金國之間的技術差距。
此時金人認為安東軍的主力在西北,但卻忽略了張家不僅僅有強大的陸軍,更有一支縱橫四海的海軍。
通過海軍,早先一直在高麗北部與金人交戰的安東第二軍悄然抵達了登州。
此時的大宋,時局混亂,也惟有安東軍治下尚還算安穩。
安東第二軍抵達登州之前又注意了保密工作,所以負責押送财物以及人員的完顔宗望并不知道在他看來看似安全的退路早有人埋伏,隻等着他自投羅網。
為了避免路上出現意外,完顔宗翰與完顔宗望分别帶走部分趙宋皇室成員,其中趙佶與趙恒則分别被二人各帶走一個,而這一決定在路上也确實起到了作用。
沿途的大宋官軍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但完顔宗望也因此生出了麻痹大意。
而他忘了,大宋官軍顧忌趙佶父子的安危,可安東軍卻不在乎趙佶父子的死活。
或者說,安東軍中的某些人,甚至巴不得金人做做好事,直接動手宰了趙佶父子永除後患。
金人放松了警惕,以至于當安東第二軍半夜殺出的時候反應不及,陷入了被動。
完顔宗望雖骁勇善戰,但他此時所遭遇的對手也不是好惹的。
安東第二軍主帥蕭家穗文武雙全,軍中大将盧俊義、林沖皆有萬夫不當之勇,再加上出其不意,雙方兵力差距亦不懸殊。
完顔宗望雖想要力挽狂瀾,但卻是有心無力,隻得在激戰一夜後裹挾着大部分皇室成員敗退而走,将這回擄來的大批能工巧匠留給了安東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