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張震高估了這古代信息的傳播速度。
不像後世有什麼消息,隻要傳到了網上,瞬間傳播到全世界。
大明的聲訊靠口口相傳,那董長義殘部渡過運河去投奔闖王,一路上竟未驚動官府,也是他們被張震一戰給打怕了,怕再有折損,被闖王倍加看輕了,連個将軍也混不上,那樂子就大了,一路晝伏夜出西行,劫掠也是幹淨利落,絕不留活口。
而往來的船家,一來是怕舉報造反之事惹禍上身。
二來麼,南陽還在張震手裡,在大明未收回之前,誰也不敢得罪了這連貢船都劫了,在運河邊上截漕造反的一方霸主。
能放任往來船舶已然讓船家們在心中感恩戴德了,還舉報?
那真是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
也正是因為這兩方的低調行事,以至于張震都造反兩天了,大明竟未得知任何消息。
而這城守營的幾位能适逢其會,也是偶然。
要說這城守營,也是大明朝中後期最奇葩的一支隊伍。
這城守營既不屬于大明衛所,也不屬于藩王,更不歸官府巡檢司,還不是盜寇,又非反賊。
這卻是濟甯州的士紳自發組建的一支隊伍,說是城守營,和守城也沒一點關系。
準确來說,這是一支護煙隊,類似于後世的護礦隊,當然規模上可比那護礦隊大多了,而隊伍的出處,還要從濟甯州的崛起說起。
有句話說的挺直白的,說是‘運河興則濟甯興,運河衰則濟甯衰。
’随着大明放棄元朝海運為主的策略,轉而大興運河漕運,但凡運河一線的城鎮,盡皆受益,而受益最大的,非濟甯莫屬。
不但河道總督衙門設在了濟甯,每日停靠的船隻,讓這臨河重鎮每日都有十萬兩銀子以上的流水。
雖然有句話叫窮文富武,這話在濟甯城卻是兩樣。
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的洪武三十一年間,濟甯一州一共才出了一位進士。
随着運河的興起,其後七十年足足出了十一位進士,此時已然超越了大明的平均值。
而後更誇張,在大明中後期的一百七十年間,足足出了五十三位進士,幾乎每科會試都有人高中三甲,就是江南的科舉世家,也為之側目。
這得益于運河之外,那就是因為濟甯的煙草了。
在整個大明朝,産出煙葉最多的就是濟甯州了,每年産出足足售出二百多萬兩白銀。
濟甯州有這兩大進項,本地士紳大肆興辦學堂,科舉興商之風大盛,而士紳也不同于其他地方士強或商壯,完全是士商一家,說白了就是士官商勾結。
正是裡朝廷有人好辦事,哪怕是崇祯下诏發布了華夏第一次禁煙令,又有小冰河殘酷的自然環境,于濟甯一地卻無傷筋動骨的影響,反是在崇祯十一年,護煙隊搖身一變,成了城守營。
當然了,名分是有了,人數卻不能上報太多,不然可就有造反的嫌疑了,最終這城守營對外宣稱隻有三百人,是在流民作亂之時協助守城的。
因為濟甯城這運河重鎮的重要意義,哪怕知道這所謂的城守營的兵卒十倍于那三百之數,朝廷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這城守營的存在。
這災荒連年的,不但是米漲價了,草能賣銀子了,煙葉的價格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可是流浪至此的災民可不管這煙葉能賣多少銀子,對這些餓的臉綠的逃荒者來說,這煙葉就是上好的大饅頭。
每日都有災民偷搶還未收割的煙葉,這可都是銀子啊!
是以那沖突時有發生。
就今個,這幾個小頭目帶人打退了幾百人的哄搶,足足殺了十七人,因為有功,難得當家的賞了銀子,得了一夜的休恬,能買醉沖晦氣。
哥幾個正趁着幾分醉意争執去哪家青樓宿醉呢,誰也沒想到這言語間,竟聽到鄰座傳來南陽造反的消息。
再聽,竟然謹言了!
這怎麼可以,幾位頭目對視一眼,豁然起身,‘唰唰’幾聲,刀出鞘,箭步過去将那一桌三人給圍了,刀架在脖子上。
“大爺饒命!
饒命啊!
!
”
原本麼,三位行船的同鄉,慶幸平安離了南陽這叛亂之地,到此喝酒壓驚的,其中一位感歎般的随口一提造反之事,就被兩位同鄉或眼神或揮手制止,眼見并無人在意,以為就此揭過了,哪想鄰桌突然暴起,轉眼就被快刀架在了脖子上,動彈不得,驚慌之下不住的喊着救命。
“事關反賊,求饒就免了,識相的趕緊說了,免得大爺們将你等送進诏獄,到時想死都難!
”
聽聞這話,三人直以為碰上了微服出巡的錦衣衛,頓時吓得半死,又哪裡能猜到這城守營的頭目們根本不是官府中人,當下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說了。
短暫的沉默,很快就有人感歎道:“那張震竟個反了,他那良種,就是當家的聽說了,也直言價比黃金,哥幾個,幹一票?
”
“你耳朵塞豬毛了?
剛沒聽啊!
人家有火槍,幾千流民一擊而潰!
咱們兄弟殺退幾百人都費那麼大勁,去了豈不是送死?
”
“這不是有濟甯衛麼?
當家的與他們說得上話,他們也有火槍,都是火槍,還怕他張震?
咱們城守營出些人手,和衛所合力一擊,他們拿功勞,咱們拿糧食,大不了糧食多分他們一些就是了。
”
“三兒說的有理,就是衛所拿了良種也不好出手,還不是要假借咱們之手賣出去?
咱們又有報訊的功勞,分點良種還不成?
價比黃金啊!
”
“幹了!
掌櫃的,為免走漏了風聲,委屈你們跟着走一趟吧!
識相點!
别逼哥幾個用強!
”
掌櫃的可是知道這些人的底細,城守營啊,能當上頭目的不是士紳的親族就是狠人,這幾位名顯是後者,自己可惹不起,心中雖然哀怨今天怎麼這麼倒黴,卻不敢造次,簡單收拾下,帶着小二關了酒館,被半押送半挾持的帶回了城守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