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遠在東土以東的一處名為東瀛的島國之中,一場持續了數十年之久的内戰,終于是在北朝軍隊的大舉南下之下,結束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争。
然而,大戰雖已結束,國内雖已統一,但原先南朝的一部分倭人,卻甯死也不願向北軍稱臣。
這些個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的南朝倭人,也就化身為寇,橫行東海,無惡不作,俗稱倭寇。
倭寇,少則三五成群,多則可達上百人,橫行于中原沿海一帶,做盡燒殺搶掠之事。
最重要的是,這些倭寇的人數雖然并不算多,但由于他們此前都是在東瀛為将,各個武藝高強,修為不俗。
加之朝廷的大部分軍力全都已經部署在北方,用于抵擋北蒙的入侵,根本就抽調不出多少兵力,來抗擊倭寇。
沿海各府雖已竭盡全力的開始募兵,但單憑這些臨時征來的壯丁,卻是無法擋住倭寇們的腳步。
不僅如此,若是單單隻有倭寇橫行,那也并不算難事,畢竟沿海一帶的能人異士畢竟也不在少數,勉強還能與之抗衡。
但最主要的是,這些世人眼中所謂的倭寇之中,更是摻雜着不少中原人。
這些中原人,原本都是江南一帶的宗門子弟,甚至宗門之主。
修為及實力,比之倭寇而言,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最終,在如此大量修行者的沖擊之下,我軍将士已然是被打的潰不成軍,隻有退守的分。
…………………….
……..
永樂六年,正月初一。
距離少年修士的西洋之行,已經結束了三個多月。
時至正午,杭州城内,西子湖畔,天青水碧,鳥語花香。
雖然已是正月,但江南的冬日卻不似江北那般,落有飄雪。
隻是偶爾的幾陣冷風吹過,才喚醒了衆人那遲鈍的感官。
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而杭州一地,又屬這西湖最負盛名。
畢竟,大多數的名勝古迹,聖人宗祠,都是依靠着此湖而建造。
如翡翠般碧綠的湖水之畔,有一條青石鋪成的小道。
小道之上,有着四人,正面向着湖水之西,走去。
四人之中,有兩人身穿黑白道袍,其中一人年長,另一人則年輕、
年長者眉目中正,大義淩然。
年輕者面若桃花,春風得意。
忽然,年輕者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出聲道。
“诶師叔,你說這空智大師,究竟多大了啊”。
年長者見晚輩的言語如此輕佻,臉色微微不悅,并沉聲道。
“無轼,老前輩今年已是九十有九,不過待會兒見到空智大師,你切勿如此無禮”。
蘇無轼見自己又被呵斥,于是也就隻好白了白眼,不耐煩的說道。
“好啦,知道了知道了”。
在一旁的施無為,見這蘇無轼又是這般嘻嘻哈哈模樣,也是笑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知道,每個人的性格,其實從他生下來,就已經注定。
除非那人的人生中,發生了重大的變故,就好比他那凄慘的過去。
事實上,靖難之前的他,也曾經是一個大大咧咧,喜搗蛋之人。
但當燕王破城之後,當他決定隐姓埋名之後,他也就将從前的那個自己,給深深的埋在了自己的心底。
漸漸地,他變得沉默,甯願将所有事都埋在心底,也不願向人述說。
他怕說錯話。
他怕洩露自己心底的秘密。
無論是他的身世,還是他所修煉的噬生決。
所以,蘇無轼這般大大咧咧的模樣,他也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而他的目光,正眺望向了不遠處的那座高山,以及高山之巅,那座若隐若現的寺廟。
他想起了從前的一句詩詞。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他知道,這靈隐寺,正是始建于南朝,乃是佛宗在其廣擴宗門的那個年代,所建造的最為大型的一處寺廟之一。
現今,這靈隐寺的住持,乃是佛宗無塵方丈的師弟,無相大師。
但是今日,施無為幾人前去的目的,卻并非是去拜見無相大師,而是另有其人。
兩日前,佛宗最後一位尚在人世的空字輩的大師,已是來到了靈隐寺。
而小和尚在得知了師傅來臨的消息之後,便二話沒說,直接舍棄了一衆好友,前去看望師傅去了。
所以,他們四人此行,便是去拜見這位,傳說之中的佛宗高僧。
………
行走于這條青石小道之上,兩旁盡是随風搖曳的楊柳枝。
雖然冬日裡的楊柳還未像春日裡的那般茂盛,但那零星點點的嫩牙,卻是清晰可見。
忽然,一陣冷風吹過,吹散了衆人眼前那飛舞的枝條。
兩隊并排行走的人馬,就這般出現在了施無為幾人的眼前。
其中一隊人馬,身穿紫衣白袍,為首之人雖然須發皆白,但卻是器宇軒昂,神色逍遙。
另一隊人馬,全都青衫在身,為首之人,長發未系,但卻是整齊的披散在腦後,隻見他眼若懸劍,目光銳利無比。
而這兩位人,這才剛一見到施無為幾人,便是面帶微笑的向他們走來。
王征南也是加快了腳步,走了上前。
“哈哈哈,多年不見,沒想到王師弟還是如此年輕啊”。
紫衣白袍的白發老者,一邊撫摸着自己那已是變得灰白的長須,一邊笑道。
可是,雖然他是在笑着說話,但其眉目之間,卻是有着一股隐隐的憂愁,似乎是在為近些日子中,所發生的江湖之事,而感到了擔憂。
其身旁的那位青衫中年人,也是笑道“逍遙師兄說的不錯,當年昆侖山一别,想來已有七年之久,沒想到王師弟的風采,絲毫不減當年啊”。
王征南被這兩人左右兩句話,說的也是一臉的笑意。
但他并未直接開口,而是側身對着身後幾人,說道。
“無轼,無為,一一,這位是逍遙派的掌門,逍遙真人。
這位是昆侖派的掌門,周掌門”。
施無為見此,心中也是一驚。
他當他聽說過這兩人的名号。
隻不過,他沒想到,竟然會在此地見到逍遙派,以及昆侖派的掌門。
他們三人上了前,恭敬地齊聲道“晚輩見過逍遙真人,見過周掌門”。
“施無為見過逍遙真人,見過周掌門”。
“木一一見過逍遙真人,見過周掌門”。
事實上,這位紫衣白袍的白發老者,雖然看似蒼老,但其年歲卻也僅僅隻有五十出頭罷了。
而已其修為來看,本不應該早生華發。
但既然華發已生,想必是與逍遙派的秘術有關。
另一位青衫中年人,則是昆侖派的掌門,周牧雲。
他的年紀,比王征南要大幾歲。
話說七年之前,也就是周牧雲當上昆侖派掌門之時,道宗便是派了王征南前去道賀。
而二十年前,此時交談的這三人,亦正是相識于當年的那場,江湖動蕩之中。
随後,這兩位掌門人在稱贊了三人幾句之後,便是與王征南,說起了江湖之中,所發生的這些事。
周牧雲神色憂慮的說道“王師弟,我聽說連雲寨的幾位當家,鷹爪門的門主,還有龍遊山莊的莊主,都已是…….”。
他沒能說出接下來的話。
因為這一個個人,他都認識。
雖然江湖的南北之争,早已是千年來的頑疾,雖然二十年前的江湖動蕩之中,他也曾與這些人有過恩怨,但畢竟這些恩怨隻是年少時的意氣用事,并且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
如今,當年的青松少年,各自也都已是有了一番作為,懂得顧全大局。
他實在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麼樣的壓力,會讓這些江湖中人,舍棄了千年以來的江湖道義,而去殘殺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而他這一番話剛一開口,一旁的逍遙子也是歎了口氣,開口道“雖然南北宗門素來積怨已久,但此前至少衆人還是同道之人,視守護百姓為己任。
可如今,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會與倭人為伍,殘殺中原父老”。
事實上,王征南與施無為,也僅僅是在五日前,才剛剛抵達杭州。
而逍遙派與昆侖派則是昨日才剛剛抵達此地。
對于這些南方宗門的叛亂之事,他們還隻是有所耳聞,并未認真查詢。
但是,三人心中卻很清楚,這些與倭人為伍的江湖中人,的的确确是武功高強,若是将他們每一人放在軍中,那各個都将會是以一擋千的猛将。
“事已至此,就算再多感慨也已于事無補。
現今,隻希望各大宗門早日前來,也好盡快商量出制敵之策,也好保護這一帶的百姓”。
王正南也是皺了皺眉頭,開了口。
言及百姓之時,衆人的臉上也是一陣慚愧。
畢竟,身為江湖中人的他們,卻沒能救下這些苦命之人,是他們的遺憾。
而直到過了許久之後,周牧雲才提起了精神,問道。
“王師弟,你這是要前往何處?
若是無事,便與我等一同吃午食吧”。
王征南笑了笑,拒絕道“我等還需前去靈隐寺拜見空智大師,所以,日後再聚,也是不遲”。
逍遙子見對方竟然是要去靈隐寺,也是一驚,随後更是笑道“我等方才剛從寺内下山,沒想到王師弟也是要去拜見空智大師”。
看着這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着,施無為的心中,卻是十分的好奇。
在他此前的兩三年的時間裡,早已是對這位佛宗的空智大師,有所未聞。
因為,小和尚總是會頭頭是道的搬出他師傅的語句,想要渡化他們,尤其是要渡化蘇無轼。
而今,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兩位昨日才剛剛抵達杭州的掌門,竟然都去拜見了這位大師。
他很好奇,好奇這位早已是在他腦海之中,揮之不去的人像,究竟是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