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怎麼了師兄….你倒是說話啊師兄”。
木一一從未見過師兄這幅模樣。
因為,即使是族人受難或者是師傅身故之時,也并未出現這種狀況。
而此時的施無為,還是睜大着雙眼,呆滞地看着前方。
事實上,他早已無法察覺到外界的聲響,早已沉浸在過往的時光裡。
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了一幅幅畫面,而這些畫面正如尖刀一般,刀刀魚肉着他的内心。
......
腦海中的第一幅畫面裡,出現了一個五歲小男孩的身影。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
方府之中,方天海正躬着小身闆,在地面上數着正在搬家的螞蟻。
但就在他一顆兩顆的細數着螞蟻之時,父親那嚴肅的聲音卻是從遠處響起。
“天海,快過來”。
然而,年幼的他似乎太專注于地上的螞蟻,并未聽見其父的叫喚。
于是乎,遠處的呼喊便是加入了一絲絲怒意。
“天海!
!
”。
而年幼的他,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啊”的答應了一聲。
随後,他才起身拍了拍小手上的泥土後,便往爹爹身旁跑去。
“爹?
”。
小天海此時正疑惑的來到父親身邊問道。
方遠山見此,便嚴肅道。
“快過來見過父親的同窗摯友。
這位是翰林院大學士林長鳴,林伯伯”。
小天海見來者是父親的好友,便用先生教他的儒家之道,向對方深深的行了一禮後,并奶聲奶氣地說道“方天海,見過林伯伯”。
林長鳴見小男孩如此年幼,但卻又這般懂禮。
頓時,就被逗的發起笑來。
“哈哈哈,不錯,真懂禮。
不愧是方家兒女”。
笑完之後,他更是繼續道。
“遠山兄,你這嫡子頗有你,與方伯父的風範啊”。
“哈哈哈,林兄莫要誇這犬子了”
說着說着,林長鳴便看向了身後的一位,比方天海還要年幼的小女孩,笑道。
“婉兒,快見過這位哥哥”。
然而,小女孩很怕生。
雖然父親發話,但她還是躲在了父親的身後,害怕的拽着飄零的衣角,不敢探出身子。
小天海天生膽大,見妹妹害怕,便上前小聲說道“妹妹,我叫方天海,你叫什麼名字啊?
”
随後,就聽見一道害羞的答應之聲,響起。
“我叫林婉兒”。
……..
.....
畫面流轉,來到了一天午後。
而那一年,方天海已有十歲。
“婉兒…..先生昨日發下的文章,你可會背?
”
“當然會喽。
怎麼了?
…難道海哥哥你又貪玩,忘了背書嗎?
”
方天海此時卻是難為情的點頭道“是忘了…希望先生不要告訴爹爹…否則我又要挨打了”。
“哈哈哈,海哥哥你可要慘喽”。
片刻之後,先手便負手來到了學堂裡。
而先生一到場,首先便要方天海背誦昨日發下的三字經一段。
可是方天海哪裡還會背呢。
于是乎,他就這麼張大着嘴,卻不知該說何好。
眼珠子還止不住的亂轉,想着怎樣才能蒙混過關。
先生早就知曉這學生定又是沒背,剛想出聲罵道。
但猛然間,就見方天海擡手挺兇,義正嚴辭的背誦着“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
那位教書先生卻是覺得奇怪,這方天海今日竟然會背文章了。
可先生不知卻是,此時的林婉兒,正站在他的身後,雙手對着方天海,打開一了張寫滿字的宣紙。
而方天海,隻是順着讀罷了。
......
....
畫面再次跳躍,來到了一個夜晚。
而那一年,方天海已有十五歲。
“海哥哥…..我昨天偷聽爹爹與娘親的談話。
他們說是要把婉兒許配給你”。
月光撒向了一片竹林,照的林婉兒的小臉一片紅意。
“抱歉..婉兒…其實海哥哥已有意中人了”。
隻見方天海此刻正憋着笑意,說道。
“方天海..你…..”
話音還未落下,就見方天海已然是深情地将對方,擁入了懷中。
而這青梅竹馬的兩人,就在這月光下,相擁着…
……..
這一段段早已被施無為塵封于心底的記憶,此時卻是正止不住的往他腦海中亂入着。
直至其雙目,漸漸濕潤。
木一一見師兄已有淚意,更是急切想将其喚醒。
“師兄,師兄”。
施無為此時已是轉醒,他隻覺這世間之事為何總是這般的殘酷,為何這老天又總愛捉弄他。
“師妹….為什麼這世間要這般對我…為什麼”。
言語之時,帶着難以言之的悲傷。
而他眼中的淚水,早已止不住的流淌而下。
木一一皺起了眉,身子探向了前,疑惑道。
“師兄,到底怎麼了?
”。
她到現在,還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為何師兄會在一瞬間,變成這幅模樣。
此時的施無為,依舊是呆呆的望着前方,心力憔悴的開口道。
“師妹,不知師兄方才可有聽錯。
那侍女可曾說她家小姐的家主,本是戶部尚書林長鳴?
”。
木一一沒做多想,直接道“是啊,這又怎麼了嗎?
”
但話剛說完,她的内心卻是猛的一震,腦海中更是出現了一個名字‘婉兒?
’。
她記得,山谷裡的某幾個清晨,師兄的屋子裡都會傳出一些怪響。
走近一聽後,她才發現,原來師兄是在呼喚‘婉兒’二字。
她其實已經猜到了婉兒的身份,知道能讓師兄魂牽夢繞之人,應該是師兄的愛人才是。
于是乎,她看向了師兄,問道“莫非婉兒正是林長鳴之女?
”
此言一出,施無為明顯的愣了神。
他沒想到師妹竟然也知道婉兒的身份。
緊接着,他便愣愣的轉頭看向了師妹,不解道“師妹你怎會知道婉兒的名字。
戶部尚書林長鳴正是婉兒的爹”。
木一一此時心神震動,心想還真被自己猜中了。
于是,她便道“師兄。
想來你也是不記得當日于馬車上的情況了。
那時,師兄剛得知族人生死便已昏迷。
隻是于昏迷之時,口中時不時的喊着伯父與婉兒的名字”。
木一一原本還未将婉兒與戶部尚書想到一處,可是見師兄方才那般模樣,才會将二者聯系在一起。
施無為就這麼癡癡地笑着的笑了起來,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說不出的異樣。
“哈哈哈,我原本以為自己早已将婉兒忘卻。
那如今想來,原來我還是放之不下….”。
對于此事,木一一實在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她隻是覺得上天有時真的不公平,為何總是讓其師兄于這苦海中掙紮。
“可是..師兄…婉兒姑娘現今已嫁于他人,又懷有身孕。
而孫公子又待你我不薄,明日一見。
師兄可有想法?
”。
木一一此刻深怕師兄會做出什麼傻事,怕其奮不顧身便會沖向别院。
要知道,心愛之人此時正與他人同睡于不遠處,這般沉重的打擊,放置天下任何英雄豪傑身上,隻怕也都會發瘋吧。
木一一想的到,施無為又怎會想不到呢。
隻見他自嘲般的說道“我又能有何想法呢?
”
“孫公子為人正直,品行端正。
婉兒能嫁于他,總好過跟我亡命天涯…..”。
這幾日的一路上,孫炎都熱心的為他們二人描述着山外的世界,希望他們能夠更快的融入這世間。
而從這一點,便可以看出對方的确是一個善良,淳樸,并不會幹出什麼壞事的人。
所以,婉兒若是能夠嫁給這樣的人,總好過跟他吧。
“可是,師兄…..”。
木一一擔憂道。
可她這番話還未說完,施無為已然疲倦的開口道。
“一一,師兄今日有些累了。
我們明日用過餐後,便啟程前去岷山吧”。
木一一此時更是擔心的看向了師兄,她發現師兄臉上的表情,竟是格外的平靜。
平靜的有些許可怕。
“師兄,婉兒姑娘….
未等她說完,施無為便又出聲打斷。
“師妹,師兄自有分寸。
今日路途勞累,你也先行睡吧”。
木一一見師兄堅決,也就不再多言,隻是道。
“那好吧。
師兄若是想找人說話,一一就在隔壁”
“謝謝師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