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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海陸兩尋

方人傳:江湖路 天作崖 3958 2024-01-31 01:15

  永樂元年十一月初一,南京城内天氣轉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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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心人若是記數,便會發現今日距離城破之日,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早晨,城内的百姓已然換上了冬衣。

  西街上的小茶館中,說書先生正聲情并茂地講述着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故事,底下聽書喝茶的客人們之中也時不時的傳來鼓掌叫好之聲。

  北街的米鋪之中,錢掌櫃又為自己今日從買米之人手中扣下了一鬥米而自豪地壞笑着。

  東城邊上的包子鋪中,滿臉麻子的張大嬸還是一如既往地叫賣着“又香又大,皮薄餡厚的肉包子诶,新鮮出爐的肉包子诶”。

  南城的打鐵鋪中,每日必響的“铿锵”之聲也于吳鐵柱手中傳出。

  城中之人早已忘卻了月前之事,忘卻了這座曆經滄桑的皇城已經換了主人。

  而成王敗寇,江山易主,也本就與這些尋常老百姓無關。
百姓們也還是始終如一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隻要柴米油鹽不變,那誰人當政,又有何妨。

  隻不過,這江山易主之事,卻令前朝兵科都給事中'胡濙'丢了飯碗。

  他本是建文二年中得的進士,随後便被任命為兵科都給事中,負責輔助皇上處理軍機奏章。

  但是燕王登基後,對他并不信任,便将胡濙撤了職。

  此事若放在任何一人身上,想必都會郁郁寡歡,整日憂愁。

  但時胡濙卻沒有,他并沒有因為撤職之事而心生沮喪,而城中之人每日都會見他于街道上閑逛。

  時而坐下吃碗面,時而喝茶聽着書,十分的悠閑。

  今日,胡濙正逛至西城的一處衣鋪。
隻因天氣轉涼,想為家中老父老母添置些衣物。

  “胡給事,這匹棉布昨日才到。
顔色尚佳,布料又好,很适合家中老者所用”。
隻見衣鋪掌櫃正繪聲繪色的向其推薦着布料。

  “我現已不是給事了。
掌櫃的就給我來一匹你說的那新到的布料吧”。
【零↑九△小↓說△網】胡濙面無表情地說道

  “好嘞,共折銀三分”。

  胡濙付完錢後便提着棉布,往家中走去。

  一路之上還不時的看看新鮮蔬菜,問問價錢。

  然而,正當他行至一處拐角處時,前方卻突然迎面走來一位身穿藍衣,面色若白的太監。

  當藍衣太監行至胡濙身旁時,才輕聲說道。

  “可是前兵科都給事中胡濙,洪武三十三年之進士?

  胡濙想了一想後,才面無表情的說道。

  “正是“。

  太監見狀,便繼續道。

  “陛下命你申時入宮。
奴才叫李興,胡給事入宮之後便可來尋奴才,屆時奴才将帶你入宮面聖”。

  緊接着,在胡濙略有所思般的道謝後,二人便有默契般的分開,行走。

  胡濙本是建文二年中的進士,可燕王登基後便讓史官不得再用建文年号,而是延用太祖之洪武年号。

  所以,太監才會稱他為洪武三十三年之進士。

  ......

  今日退朝之後,皇帝并未向往常一樣入宮批示奏章。
而是命人于皇宮内花園處備好了一桌飯菜,等待着所來人。

  未過片刻,隻見一位太監帶着一位身材壯實,氣宇軒昂之人來到了花園内。

  來人見聖上坐于花園處,便下跪說道。

  “微臣馬和,叩見陛下”。

  皇帝将所等之人已到,便将花園裡的人盡數撤去,并微笑着,看向了下跪之人,開口道。

  “三寶不必多禮,入座吧”。

  “謝陛下”。
那名身材壯實的男子也不多做言語,而是應聲入座。

  “三寶,當年你我二人便常這般進食”。
皇帝今日卻突然有閑心回憶起往事。

  魁梧男子見陛下發話,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誠聲道。

  “三寶始終謝陛下知遇之恩,無以為報,微臣慚愧”。

  皇帝臉上的笑意并未收回,而是繼續道“你我相識多年,無需多禮!
”。

  事實上,這天底下,能與皇帝如此說話之人,還真不多見。

  而這位名叫馬和,字三寶的魁梧男子,便是其中之一。

  在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裡,這君臣二人便像老友一般,聊述着昔日之事。

  直到許久之後,皇帝才收回了笑意,突然問道。

  “可有消息?
”。

  馬和見皇帝已然問出其心所慮,便回聲道“臣曾暗中調查。
當日破城之時,于南京龍江港處,有數十漁民被殺身亡。
又有十數條船不見所蹤。
所以微臣想,建文帝便是攜前朝衆臣從龍江港出發。
臣又經一月調查,并未發現各地口岸有為數衆多之人入岸。
便猜想,建文及其衆人定是從太倉入海,遠去南洋”。

  此言一出,就見皇帝眉頭微皺,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菜肴。

  過了許久之後,才慢聲道“建船之事,現是如何?
”。

  “臣已令福建各處加緊備船。
可是此次建船數目衆多,其原有材料又不足已建造如此龐大的船隊。
所以,此次船隊還需一二載方能建成出海”。

  沒有人知道此時的皇帝心中在想些什麼,他的眼神是那麼深邃,如深海一般,能藏下這天下所有的秘密。

  “朕兩月後便會賜你“鄭”姓,日後你便可入朝議政”。

  馬和見皇帝要賜其國姓。
突覺受寵若驚,此事乃是無上的榮耀。

  于是,就見他連忙起身下跪道“謝陛下恩賜”。

  .......

  ...

  天色日漸黃昏,正午的高陽已然漸漸落下。
而此時夕陽的霞光一片金紅,将整座皇宮映照的莊嚴,肅穆。

  皇宮内院書房之中,皇帝正坐于中央。
其正在批示着早朝時文武百官所進谏的奏章。

  突然間,隻聽門外傳來太監那恭敬地問話之聲。

  “皇上,奴才已将胡給事帶到”。

  “進”。

  随後,太監就将身穿布衣的胡濙帶至書房之中後,便躬身告退了。

  而此刻的書房之中,便隻留下胡濙與皇上二人。

  雖是前朝臣子,但胡濙卻未像方孝孺那般忠于建文帝,而是跪地叩首道。

  “微臣胡濙,叩見陛下”。

  皇帝并未言語,隻是将手中之筆放下。

  然後才慢悠悠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胡濙此時卻身心緊張,因為乃是前朝之臣,又有方孝孺等滅族先例,所以,他怕自己若是言語不當,也會招滅族之禍。

  但即便是他在如何緊張,常人始終是不能從其臉龐之上發現絲毫不适之處。

  “洪武三十三年,胡給事曾進谏出兵五十萬讨伐于朕。
可有此事?
”。
皇帝問的很平靜,平靜的似乎沒有任何情緒。

  但是胡濙知道,在這份平靜之下,隐藏着的将會是怎樣的兇險。

  他略微垂頭,又不卑不亢地說道。

  “确有其事”。

  緊接着,皇帝突然轉了性情,寒聲道。

  “難道你就不怕朕,祝你九族?
”。

  胡濙的額頭,與地面貼的更緊了些,身子也壓的格外的低。

  “微臣惶恐”。

  雖然口言惶恐,但卻始終不見其表露出驚慌,害怕之意。

  而在他說完此話之後,皇帝便不在言語,而是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神凝視着對方。

  書房内的氣氛有些壓抑,以至讓胡濙險些就要透不過氣了。

  直到過了許久後,皇帝才幽幽的開了口。

  “都說胡給事,喜怒不形于色。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事實上,胡濙很是害怕,他已經入了書房很長時間了,但卻還是沒能察覺到皇上到底想要做什麼。

  所以,他隻能繼續面不改色地道,“皇上過獎了”。

  皇帝見對方如此鎮定,便沉聲道。

  “問你一事”。

  “陛下,請問”。

  隻見皇帝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對方,寒聲道“月前破城之時,宮中傳來我那侄兒自焚的消息。
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胡濙知道,皇上已經問出心中所想。
他知道自己若是沒能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答案,那他今日,恐怕難以善終了。
所以,他便道“建文已死,陛下理應登基,為大明創萬世基業”。

  “如果,他還沒死呢?
”。
皇帝的眼神之中帶着一股威嚴的氣勢,他似乎是想要得到什麼,想要看穿什麼。

  胡濙幾乎是将身子整個貼在了地面上,認真地答道。

  “已“死”之人,怎會複生。
陛下說笑了”。

  他當然知道建文自焚一事事有蹊跷,隻因數位前朝重臣和皇宮近衛都于那日不見所蹤。

  但他深知自己若是一言不對,便會招來殺身之禍。

  所以,他隻能這般說話。

  然而,座位上的這位天底下權利最大的男人,又怎會看不出他的虛言,隻見皇帝再次幽幽地開口道。

  “胡給事曾輔佐我那侄兒處理軍機要事。
想來,若是允炆在世,你理應能認出其人吧”。

  低着頭的胡濙,眼神一轉,似乎從皇帝的這句話中,發現了什麼。

  于是乎,他便恭敬道。

  “回禀聖上,微臣曾數日與建文帝商讨軍事。
若建文帝未死,臣自當認出”。

  此言一出,就見皇帝擡起了眼,開口道。

  “那朕便封你為戶科都給事中。
你日後無需上朝,而需出巡全國各處,尋找我那侄兒”。

  胡濙見皇上到此時才說出今日要事,才知道方才乃是試探之意。

  随後,便見其他又叩首道“謝陛下封賞,微臣自當鞠躬盡瘁,為陛下解除煩憂。
隻是,微臣尚有一疑問。

  “說”

  “朝中文武官員衆多。
臣自知文不及内閣中人,更未曾習武。
為何陛下命微臣擔此重任?

  隻聽皇帝幽幽地說到“朕需要一名能藏的住秘密之人”

  “臣,自當不負所托,于暗之中尋覓建文所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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