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第十五彈貓蛇一窩
盡管知道這一條路應該是沒危險的,但這般屍骸遍地的景象,确然叫人心中不适。
樂文宋觀撿了一塊碎骨在手中掂量了幾下之後,也沒多做停留,便一臉淡然地繼續往前走去了。
沿路皆是枯骨,起先還是些碎得完全不成樣子的骨頭,然而越往後走,那些屍骸倒是越發完整了,即便骨頭殘缺,也依舊能叫人很輕易地看出其主人生前的塊頭定是極大的。
最離譜的是有一個動物頭骨顯然大過頭,比這山溝可容納的最寬尺寸還要寬出不少,于是慘白的頭骨便呈現出了一副離地三尺左右高的懸于半空之中的景象,頭骨兩側多餘出來的部分,都已嵌入山溝的左右兩壁。
它那骨面上兩個空洞洞的眼眶外加鼻子的地方,仿佛是一扇扇镂空的門,正森然對準外來之客。
頭骨存在于此也不知有多久時日,已是與這道山溝渾然一體。
宋觀抄着手立在它面前,端詳了一番。
雖說地面與頭骨之間是有一定的空間隙縫,可容人爬過去,但地上鋪滿碎骨,有些甚是尖利,若是爬動的時候不當心,能直接紮穿人的手腳。
而且,爬着感覺動作也确實不方便也不好看,所以宋觀他觀察了片刻之後,便放棄了從頭骨底下鑽過去的想法。
因透過頭骨的眼眶,能看到頭骨後腦破損,他想着,若是不走下方,從眼眶這兒過去倒不失為另一種通行途徑。
自然,攀爬頭骨并非一件困難之事,隻是宋觀從頭骨的背面出來時,他明顯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阻力,就像是瞬間失足落水一樣的感覺。
而眼前這段路的天色,也與先前截然不同。
明明本是白日天光大亮的時分,可鑽出頭骨的那一刻,天色卻突然暗沉下來,變作了暮色。
隻見天上冷雲萬頃,壓得極低,似觸手可及,被夕陽餘晖映成橘色。
更微妙的是,爬下了頭骨之後,那股水流般的阻力越發明顯了。
就真的宛如全身泡在了水中行走一般。
宋觀這下總算明白,為什麼羊大娘會說這段路是要花上三天的時間了。
并非路程遠,而是真的不好走。
到後來宋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因為這處空間自成一體,永遠的暮日黃昏,讓人完全無法得知時間的流逝。
中途吃過一頓幹糧又睡過一覺,再繼續向前走,終于,宋觀見到了那條所謂的“歎息河”。
隻能說,根本不能算是河,稱作“河”實在是名不副實了,這分明就是個沼澤。
四下裡極其安靜,靜到好像這世間萬物都死絕了一般,宋觀很不喜歡這裡,這地方充斥着讓他遍體生寒的陰冷之意,并且讓他有種被人注視的錯覺,而且還是一種飽含惡意的窺視。
越是靠近這沼澤,視野的能見度就越低,當然那股被凝視的感覺也越發明顯了。
沼澤水域的正中有一塊地,上面似乎還種植着什麼樹木,但隔得遠,又有厚厚的霧霭遮蓋,根本看不清到底具體是個什麼情況,隻能瞥到一個影影綽綽的剪影。
盡管沒有人給宋觀具體解釋過,但他此刻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日後自己要去死的地方,就是那塊地方。
蹲下/身,宋觀伸手去摸了一下沼澤裡的水。
手被浸沒時,那一瞬間傳遞過來陰冷寒意讓他整個人都發起抖來。
他趕緊将手收回,但牙關依舊格格打戰,整個身體都呈現出了一種凍僵了的姿态,竟是半天都沒站起來。
太邪門了!
看如今這樣子,系統給的“死亡痛覺”免疫福利是不起作用的,一想到之後自己要趟過這麼條河,宋觀就很有點想罵人。
他兩手交叉在兇前環臂抱緊自己,緩了半天才能動彈。
宋觀心想,還好自己來踩過點了,看樣子以後來送死要多穿點衣服,不然走到半路被凍死找誰說去?
這情形,起碼得穿四件棉襖才夠!
他嘴唇青紫,哆哆嗦嗦地後退着離開了這片名為“歎息河”的沼澤。
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似的,宋觀走路打飄,極其吃力地退出“左眼”山谷。
直到走回山溝裡,他一屁股坐下,半天都沒得動彈。
之後再這麼一路摸索着回去,重新越過山溝中間那巨大的頭骨時,宋觀終于松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特别像是從陰間爬出來的鬼。
他回到“右眼”谷中時,豔陽高照,宋觀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去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因路上休息足夠,也未曾覺得累,所以直奔羊大娘家,結果才一進門跟羊大娘打了個照面,就被一臉焦急不安的羊大娘,火急火燎地給拖着手扯到了倆崽子旁邊。
多日未見,龍崽已是如同被吹大的氣球似的,整條龍長胖了好幾圈,如今都有人三個手指那麼粗了,就是長度沒跟上,屬于“矮胖”形,于是看着不像龍,也不像蛇,反正古裡古怪的,像一條粗壯的小樹杈成了精。
然而長蟲寶寶氣色如此不錯,一旁的鼠剩卻是瘦脫了形,竟是一副看着差不多快死了的模樣。
宋觀驚訝:“他怎麼……”
羊大娘急道:“你當日走了之後,這小孩兒便什麼都不肯吃了。
我怎麼喂他都沒用,就是強行塞進嘴裡,他也能吐出來。
”
宋觀怔了一下:“我離開的三日――”
羊大娘糾正:“不是三日,你這回去了整整五日。
”
宋觀詫異:“五日?
”
羊大娘塞了一碗奶漿到宋觀手裡:“我這也是完全拿他沒辦法了,可急死我。
這些天就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你回來――哎哎哎,閑話不多說,你趕緊喂孩子吧。
”
端着奶漿,又被塞了一把木制的長勺,宋觀看了看籃子裡的鼠剩:“就算是我喂,他也不一定吃。
”
“哎呦我的觀哥兒,”羊大娘一巴掌拍宋觀肩上,“别說了,你喂了就知道了,你喂他肯定吃――别問為什麼,我覺得肯定是因為這個緣故,反正你先喂了再說。
”
宋觀被趕鴨子上架,心裡其實感覺十分漠然。
因為大綱的緣故,他并沒把這隻貓崽子放心上,甚至潛意識裡總覺得這貓崽子跟他無關,遲早有一天這娃不是從他身邊自動離開就是會消失死亡。
本來剛從歎息河那兒回來他就沒什麼心勁,那條河古怪得很,摸一下就跟把人活力都拉走似的,眼下這會兒看到小貓要死了,宋觀心中毫無波瀾,别說難過了,就是半點不忍的感情/色彩都沒浮上來。
他用長勺舀了一勺奶漿,俯身送到小貓崽嘴邊。
那小貓崽現在看起來确實像貓了,逐漸褪去了發育不良時的老鼠形象。
隻是如今瘦得讓人心驚,身上骨頭異常分明,看上去依然不是隻好看的小貓咪。
羊大娘見小貓沒張嘴,在一旁幹着急:“觀哥兒你是不是傻!
誰讓你這麼喂他了!
抱起來啊!
你難道不會一手抱着他然後喂他吃嗎!
你不抱他他怎麼吃!
”
“……”宋觀默默放下左手盛着奶漿的碗,十分聽話地伸手把籃子裡的貓崽抱出來,“這樣可以了吧?
”
羊大娘依舊很着急:“你不能這麼抱!
”伸手比劃,“你要這樣!
這樣!
”
宋觀見羊大娘一副要抓狂的模樣,也不多話,趕忙調整姿勢,總算是将貓崽抱穩妥了。
他右手捏着長勺,低頭小心翼翼地去喂小貓,懷裡的小貓突然張開了眼睛。
先前宋觀走的時候,小貓都還沒張眼呢,隻一層膜蒙在眼睛上,沒想到宋觀離開這些時日,他已是能睜眼了。
那是一雙藍色的眼睛,像布偶貓那樣的藍眼睛。
這樣澄澈的,剔透的。
他瘦成這樣,瘦到脫形了一點都不好看,隻有這雙睜開了沒多久的眼睛,一直宛如藍寶石,沒有變化影響。
他望着宋觀,很乖很乖的樣子,然後有氣無力地沖宋觀喵了一聲。
宋觀手一抖,那勺奶漿就撒出來了。
一旁看着的羊大娘很緊張地捧起那碗奶漿:“觀哥兒你拿穩點啊。
”
宋觀一個深呼吸,一臉強自鎮定下來的表情說:“知道了。
”然後重新舀了一勺奶漿喂到小貓嘴裡。
小貓乖乖地張嘴。
一勺一勺,喝完一整碗,貓崽就蜷着身子在宋觀懷裡睡着了。
睡前叼住了宋觀一縷頭發。
宋觀看着懷裡小貓半晌,他遲疑地伸出手,然後慢慢地摸順着小貓的脊背摸了一下。
很硌。
都是骨頭。
羊大娘也不說話,半晌,輕聲道:“你看鼠剩他是不是哭了?
”
宋觀仔細一看,發現還真是。
瘦到伶仃的小貓卧在他懷裡,眼淚珠子從眼睛縫裡一顆一顆往外掉。
哭得悄無聲息。
一瞬間一股很難言喻的感情充斥心間。
有什麼東西好像一下子就被那雙藍眼睛給沖刷出來了。
――即使以為自己的感情已經幹涸到無法給予,也總會有一個時刻有一樣東西能波動靈魂深處的弦。
宋觀心想,去他媽的大綱,誰管它上面有沒有提這貓崽子,反正他就養了能怎麼的?
作者有話要說:――即使以為自己的感情已經幹涸到無法給予,也總會有一個時刻有一樣東西能波動靈魂深處的弦。
依舊摘自《百年孤獨》
啊,又過淩晨了qAq
趕緊上來更完沖出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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