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照在神農河營地。
王悶蛋百無聊賴。
力德爾爺一早帶着一條龍、楊六郎和輔兵去下遊了,在那裡也要修一座木寨。
悶蛋不會騎馬,又落了個看家的差事。
營裡隻剩下了幾個戰兵和幾名孤兒。
悶蛋一把揪住孤兒老四,“來,玩一盤狼吃娃!
”
老四掙脫悶蛋的大魔爪,“不!
和你玩沒意思!
”
悶蛋孤單地一個人在巴掌大的營地裡東遊遊西看看,擡頭看看天,這時間過得也太慢了!
孤兒老四沖着悶蛋跑了過來,悶蛋咧着嘴,“小子,想玩狼吃娃了吧?
”
老四大聲叫道,“從上遊下來一個筏子!
”
“賊人又來了?
”,悶蛋一邊琢磨一邊吩咐,“關門上牆,跟爺拿對講器通話,調騎兵,兩刻鐘就能回來!
”
老四急急忙忙地說道:“電台老大背着呢!
昨晚就不在營裡。
”
悶蛋瞪老四一眼,“慌什麼,不就是一個筏子嘛,先随我上牆看看。
”
悶蛋上了營牆,隻見河中漂來厚厚一堆蘆葦,蘆葦上站着三個粗壯的男人,踩着皮靴,穿着長褲,裸着上身,留着奇怪的發型,頂上的頭發剃掉,額頭一嘬劉海兒,後腦勺編着幾根短辮,一看就是遊牧人。
“這來人也太窮了吧,連個羊皮筏子都沒有,可憐兮兮的紮了個草筏子!
”悶蛋給身邊的孤兒們和戰兵說道。
草筏子在營寨前穩穩地靠了岸,三個人跳了下來,激動地沖到營門口大喊大叫。
“他們喊叫啥?
”悶蛋問旁邊的人。
一個戰兵回答道,“回禀隊長,是蒙古話。
聽不懂。
”
悶蛋的正式職務是力德爾爺的護士長,雖然隊員也是悶蛋兼任,可級别在那兒擺着呢。
外面的三個人越喊越激動,還摘下背後的弓箭比比畫畫的。
老四道:“看這樣子,怕是叫陣呢!
”
悶蛋撓撓頭,“那咱該咋辦?
”
戰兵回道,“最好是閉門不理,等人馬回來再說。
”
悶蛋立刻同意,“好,就按你說的辦!
免戰高懸,去把免戰牌挂起來。
”
戰兵為難了,“隊長,咱就沒有那玩意兒。
”
悶蛋詫異道,“莫準備免戰牌?
”再轉念一想,“也好,有志氣!
兵來将擋,開門我出去會會賊人!
”
戰兵連忙攔着悶蛋,“隊長,免戰牌都是戲裡才有的,不理他們就行了,要不射幾箭,把人趕跑算了?
”
悶蛋一聽就急了,“這哪行!
賊人來了挂免戰牌也就罷了。
不出戰也不搭話,還不讓人看扁了!
下牆開門!
”
戰兵還要勸阻,悶蛋一瞪眼,“你是隊長餓是隊長?
餓問你,不聽軍令該當何罪?
”
戰兵連忙不敢開口了。
悶蛋拎了自己的鋤頭,走到營門口,想想不妥,對那位戰兵說,“餓一出去你趕緊關門,在牆上呐喊助威就行。
餓要是勝了便罷,要是敗了,無論餓死活都不能開門!
”
戰兵連連遵命。
悶蛋想了想出營對戰應該是個啥樣子,突然對着木頭營門放開喉嚨高調着嗓子吼道,
“兩―狼―山―,
“殺―胡―兒―啊,
“地――動,
“山――搖――――。
”
戰兵把營門剛開了一條縫,悶蛋閃身出門,“咣”的一聲用後背又把營門頂上了。
下來應該是通名報姓,可是雙方言語不通就不折騰了。
悶蛋一指對面三人中最高大的一個,大步走了上去掄鋤頭就砍。
那人原本揮舞着一張大弓,見有人出來剛想開口卻見來人二話不說迎頭就砍,連忙舉起大弓招架。
悶蛋沒什麼武藝,全憑力氣大,所謂一力降十會。
對手居然要和自己硬碰硬,那就來吧!
“乓”的一聲,對手的弓斷了,悶蛋的鋤頭也變成了兩截兒。
悶蛋大吼一聲,甩掉半截木棍,張開兩手撲了上去。
對手往後一撤步,紮了個馬步,虛張雙臂,以靜制動。
兩人立時扭打在一起。
就是“扭打”,隻有這個詞才合适。
開始站在地上扭打,後來相互騎着扭打,再後來滾在地上扭打……
營牆上孤兒們高叫着為悶蛋加油助威,戰兵們則緊張地注視着沒參戰的兩個賊人,暗暗地在營牆的掩護下把箭搭到了弓上。
兩人足足翻滾了一頓飯的功夫,悶蛋漸漸氣力不支,趁勢一把推開對手,喘着粗氣說,“等一下,先歇會兒……”
對手也是氣喘如牛,居然一個閃身,仰面朝天四肢攤開,嘴裡呻吟着不再撲上來。
悶蛋喘了一會兒,忽然道,“咦,你能聽懂餓說話?
”
對手含糊地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悶蛋試探着問,“你叫個啥?
”
“巴特爾”。
對手用濃重的蒙古話回答。
悶蛋舔了舔幹渴的嘴,說,“巴特爾,你吃了嗎?
要不咱兩吃了飯再接着打?
”
“行。
”巴特爾回答。
悶蛋搖搖晃晃站起,走到營牆下高喊,“把煮好的野鴨蛋給餓吊下來一籃子,還有餓的軟玉水皮囊。
”
當下就有孤兒照辦了。
悶蛋的“軟玉水皮囊”就是力德爾爺送他的塑料自封袋。
巴特爾已經掏出了自己的炒糜子,就着水吃上了,悶蛋拿着自己的吃食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兩軍”陣前,奇怪的事發生了。
“姓巴的,你吃的啥?
”
巴特爾看悶蛋一眼,“我不姓巴!
”
“那你姓啥?
”
“我們蒙古人隻有名字沒有姓。
”
“哦,你跟誰學的漢話?
”
“我從小就會。
”
“你啥地方人?
”
“殺虎口外黑河邊。
”
“你的炒糜子好吃不,餓好長時間莫吃過糜子了,餓拿鴨蛋換你些糜子,行不?
”
“不換!
給你,不夠還有!
”巴特爾抓過一大把炒糜子。
“不換就不換,這些鴨蛋你随便吃!
”
“你,那個……那個……透明袋袋子……”,巴特爾指着悶蛋的塑料自封袋。
悶蛋看了一眼自己的軟玉水皮囊,得意地說,”力德爾爺送餓的!
你看,用指頭劃一下,就不漏水了……餓給你說,别看你力氣也不小,根本不是力德爾爺的對手。
餓跟力德爾爺幹過一仗,還莫出手,就被爺撂倒了。
”
“你爺多大年紀了?
”
“不是餓爺,是餓們的力德爾爺。
”
“力德爾是啥?
”
“力德爾就是……就是……餓們都聽他的。
”
“那你們部落叫啥?
”
“部落?
……,叫鐵木,就是撕不爛的布的意思。
”
“聽着像蒙古話,力德爾是蒙古人不是?
”
“不是,你們蒙古人連姓都沒有,餓們力德爾爺姓孫。
”
“我祖上姓劉。
”
“你是漢人?
”
“我不是漢人,我是土默特人。
祖上是漢人,在口内活不下去,跑到口外來種地的。
”
“你祖上是漢人,你也能說漢話,咋能不是漢人!
”
“明國官府不準我們當漢人。
明國官府說我們入了土默特,死活都跟漢人沒關系了。
”
“這不是胡鬧麼!
你是不是漢人是祖宗皿脈定下的,他官府一句話說不是就不是了?
”
“在龍兒年,察哈爾人和哈喇慎、土默特、鄂爾多斯開仗,我們全家跑到明國口内去避禍。
關口的官府不讓進,我阿爸把頭都嗑出皿了也不認我們是漢人。
從那以後,我們全家就發誓我們永遠是土默特人。
”
“唉,這世道……你家原來在黑河邊上都種啥莊稼?
”
“我們闆升種糜子、荞麥、放羊、放馬。
”
“租子高不高?
”
“土默特老汗王收的租子低,可惜察哈爾把我們土默特打敗了,地種不成了。
我們跑到這裡種地不交租子,但是要給你們交贖金,為什麼我們交了贖金你們還要割掉人質的耳朵?
不吃了,我們接着打到有一個人死了為止!
”
悶蛋突然明白了。
“老劉,你誤會了,我們沒割你們耳朵!
”
“我不姓劉!
我叫巴特爾!
我是英勇的土默特人!
你胡說,割掉耳朵的孩子都死掉了!
”
“行行行,你是土默特人,土默特人就是蒙古人,蒙古人就是胡人,胡人說胡話,你才是胡說呢。
我們剛來兩天,還沒有功夫割你們的耳朵。
一定是你們英勇的土默特人被對面的毛毛賊割了耳朵,打不過毛毛賊跑到我們這胡鬧來了。
”
“我們沒胡鬧,我們的十二土默特部落雖然沒有了,但是我們土默特的巴特爾,一定會為我們的孩子報仇到最後一滴皿!
”
“還不是胡鬧,你看餓像割孩子耳朵的人嗎?
”
“不像,可是我們已經交了贖金,你為什麼還要割孩子的耳朵?
”
“餓的爺啊,餓算是知道啥是胡說胡鬧胡攪蠻纏的胡人了。
餓給你最後再說一遍,你再聽不明白咱兩就接着打!
”,悶蛋一指河對岸,“那裡有一夥土匪,是他們割了你們孩子的耳朵!
他們偷了我們的騾子,我們正要除掉他們!
”
”什麼是除掉?
”
“就是……殺掉,殺死!
”
“就為了一頭騾子,你們要殺死這一群土匪?
”
“你總算說對了!
”
“你們部落像草原上的狼一樣勇猛,我們可不可以加入你們?
”
“老劉,你是說加入我們一起打土匪,還是加入到我們部落?
”
“都可以。
草原上隻有勇猛的部落才可以生存下去。
如果你們部落打敗我們,我們可以加入你們鐵木部落。
如果我們打敗了你們,你們就要加入我們土默特部落。
”
“你們部落人多嗎?
”
巴特爾努力數了幾遍手指,說:“我們人很多很多數不過來,他們騎馬,中午就到!
”
悶蛋連忙說,“咱們還是聯手除掉土匪吧,加入你們部落的事餓作不了主。
”
巴特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