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鋒心中,那永珹年紀輕輕,地位便已經有這般地位,無論是性格還是心境都應該遠超他人,絕不是今日這般。
那種欲要掩蓋卻又無法抑止的激動,讓永珹此刻有些失态。
甚至連他自己都毫無察覺。
見他如此,杜鋒也覺得有些陌生,心底遂對其所提的問題,也露出了些許質疑。
這永珹似乎是對密縣之事,有些關心過頭了?
想到這,杜鋒微微一笑,也不當面點破,而是順着他的話茬道:“千真萬确,俺當時也覺得奇怪,隻是因為防禦當時有令,此事交由他處理,俺便沒在多問……永兄弟若想知曉更多,不妨去問問防禦,或許能替他分憂也說不定!
”
講到後面,杜鋒又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永珹,言語中無不透着旁敲側擊的意思。
“分憂可就不必了,我不是随口一問,防禦若是知道了咱們私下非議他,少不得吃他一頓罵……杜兄這幾日無事,不妨去我營中坐坐,剛好這次從開封過來,速不台将軍送了我幾匹寶馬,我知兄弟是愛馬懂馬之人,正好來品鑒一番……”
心知對方已經對自己生疑,永珹遂輕輕一帶,講此事揭了過去。
畢竟聽那杜鋒的口氣,似乎是知道的都已經說了,再無隐瞞,若真的再強行問下去,引起了對方反感,反倒偏離了自己的目的。
這杜鋒也是名老将,心高氣傲,想要招攬他絕非件容易的事,所以關鍵時候,永珹便扯起了速不台那張大旗。
這個年頭,蒙古人的招牌,可是比什麼都管用。
果然,在永珹含蓄的表露出自己與那速不台非一般的關系後,杜鋒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許異彩。
因為在此之前,他雖然重視永珹,但也隻是單純的羨慕,認為他大有可為,心中不太願意得罪。
但等到這一回,聽說了那蒙古東征大将軍速不台送給了永珹幾匹好馬後,杜鋒卻是頭一會兒發現,面前這個眉清目秀的青年,似乎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有能耐,居然能攀上速不台那跟高枝。
同樣的,在心底,杜鋒也對永珹的膽氣,有了全新的認識,若非熊心豹膽,又怎敢越過防禦,直接與蒙古人聯系,他這般做,難道是想要……
想到這兒,杜鋒心中忽地一顫,以至于他都有些不太敢往下想了。
“怎的,杜都統不願意?
”
杜鋒臉上神色變幻,這一幕幕,自然都被永珹看在眼中,看樣子,對方已經透過自己的話,猜到了什麼。
所以見對方還在猶豫不決,永珹臉上笑容愈盛。
他越是笑臉相迎了,在杜鋒眼中,此人也是頭擇人而噬的野獸,隻不過現在這頭野獸還藏在草叢深處,沒有對着他露出獠牙。
但杜鋒心中清楚,如果他不去答應,對方恐怕會真的将他一口吞下,這樣的人,萬不能得罪啊。
是以,杜鋒連忙擺手,口中謙虛道:“豈敢,豈敢,俺這不是正要答應麼……”
口上說着,杜鋒心中卻是暗暗發苦,因為如果永珹所說全都屬實的話,那麼他此番既有可能投靠了速不台,或是從對方手裡拿了好處,現在在為蒙古人做事。
那速不台可不是省油的燈,連防禦在他面前,都要夾着尾巴做人,更何況是他一個小小的領軍都統。
更何況速不台手下,數萬精兵,這些力量,足以橫掃整個河南。
當初蒙古軍兵臨城下時,馬伯堅連眉頭都沒皺一個,就率軍帶着整個鄭州投降了,相比之下,如今他這點事情算什麼。
所幸還是保住小命要緊,所以杜鋒趕忙又彎下腰,接着道:“還請永都統放心,俺過了兩日,俺必然登門造訪!
”
當頭低下來的一瞬間,杜鋒嘴角苦澀更濃,雖然心裡清楚,這一次低頭,他實際是因為忌憚速不台。
但名面上看,無形中,他已經低了永珹整整一頭,這一次低頭,日後怕是每一次都要低了。
見杜鋒在掙紮間表明了立場,永珹臉上笑容更濃,忙伸出雙手,隔着略長的袖袍,就将杜鋒虛扶了起來。
“杜兄說的哪裡話,都是袍澤兄弟,杜兄願意賞光,便是給足了永某面子……隻要杜兄一句話,永某便親自差人,将那一批戰馬都送到了杜兄營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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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重如漆,郏縣縣城所在的城郭四周雖有燈火,卻仍然顯得晦暗。
這正是月色被烏雲遮蓋,最為黑暗的時候,可是城上的守兵們,卻在這一刻都睜大了眼睛,他們都已經守候了整整一夜了。
一隊隊集結起來的兵馬,這時候從各處城關口,趁着夜色,一點點的湧出,聚集城一股火把組成的巨大隊伍,正井然有序的朝着遠處,夜色最深的某一點光亮處摸尋過去。
“王大人一路趕來,必定舟車勞頓,今日夜色已深,不妨好好歇上一日,待到明日一早,再由某親自派人,将其接來……到時候,若大人有什麼問題,隻管詢問就是……”
郏城縣外,早早接到了消息的姬汝作,此刻正領着城中士兵,前去迎接從汝州趕來的王渥一行。
就看到一路上燈火輝煌,浩浩蕩蕩,顯然是對上面來人做足了功夫。
此時得王渥原本打算一鼓作氣,乘着夜色尚未濃厚,就親自會一會那義軍的領軍,想看一看對方是否就跟傳言那般神勇。
但聽到姬汝作一說,加上李汾等人不斷在耳邊吹風,吵着要休息一夜,他遂隻好點頭,表示一切聽從姬汝作的安排,至于義軍招降一事,等到明天在做決斷。
畢竟對方終歸是汝州防禦使,當初因為完顔思烈行轅座落在汝州,便迫使人家下遷到郏城縣,這已經讓王渥在面對姬汝作時有些愧疚,所以這一回,便不好再駁了對方的面子。
可就在王渥一行按照姬汝作的安排,進了城關大門,看到火光映襯下,四壁空空縣城時,王渥才忽然有些後悔,一意孤行來到此地,因為他發現,這個郏縣實在是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