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東至京都順天府界,西至山西大同府界,南至直隸易州界,北至沙漠,宣府鎮東臨雞鳴山,西靠洋河南望深井北距東望山。
宣府鎮方圓一百餘裡地,外郭五百餘裡。
因為北邊緊臨北方沙漠,所以是北元入侵大明的重要跳闆,也是九邊中十分重要的一個邊鎮。
這種情況下,都指揮使司就顯得異常重要,千戶所前的士兵和浙江兵衛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們更加的高大,更加的健碩,更加的有殺氣,給人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
對比着邊鎮重兵,陳瑀怎麼看身邊的錦衣衛怎麼覺得這些家夥猥瑣異常,不猥瑣也幹不出這躲牆角的事!
錢甯名曰這是有效的掩護,他對陳瑀道:“大人,我等為何要先來這都指揮使司衙門?
我們可更本沒有什麼理由去啊!
”
“前些日子不是說宣府已經派兵搜剿白蓮餘匪麼?
”陳瑀淡淡的道:“這餘匪沒剿幹淨,咱們抓住這漏網之魚,不給千戶所送個禮物人家說不得還要怪罪我們哩。
”
錢甯面皮一陣抽搐,道:“我答應這小子放了他的……”
“你放了,在抓回來不就可以了麼?
”陳瑀道:“要會變通。
”
要是能罵人,錢甯一定會大吼一句“無恥”,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德行不是怎麼太好,可是聽了陳瑀這一番話,他突然覺得自己很純潔,如白蓮花一般的純潔!
“去,把那乞索兒再給抓回來!
”錢甯很不情願的對身旁錦衣衛小旗道,臉啊!
老子好歹也是百戶啊!
“恩……”陳瑀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然後道:“武人比讀書人好打交道,所以就當先選了千戶所。
”
錢甯心道,你說的一點不錯,你們讀書人是最無恥的,看這端行,還以為品格有多麼的高尚,奶奶的,屎都讓老子們給你們擦了!
“大人英明,說的極是,現在進去麼?
”錢甯問道。
“恩。
”陳瑀從懷中拿了一本文書,對錢甯道:“央人送進去,希望本官這狀元郎的身份人家能給點面子。
”
“大人說的哪裡話?
”錢甯道:“張英那小子不親自出門迎接才怪哩!
不然這些年都活到狗肚子裡了。
”
雖然張英是正五品的官員,别看他的等級上比正六品的陳瑀高,可是見了陳瑀還是得乖乖的,這是大明不成文的規定,大明文官的地位遠遠高于武官,自太祖爺打下江山,定下以文治武的策略之後,終明之世從未改變。
果然不出錢甯所料,雖然這料想也等于沒料……少頃之後,便見張英身披铠甲,在幾個兵士的拱衛下,虎虎生威的從千戶所裡走了出來。
他五十歲上下,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上帶着那北方人特有的豪爽,見了陳瑀之後,連忙抱拳敬禮道:“下官見過陳大人!
”
陳瑀急忙雙手相迎,很有禮貌的道:“張千戶這是哪裡的話,下官可當不得這一拜!
”
看來這張英和自己心中料想的不一樣,能一眼就斷定哪一位是陳瑀,并且禮節如此到位的人,絕不是一個毫無城府之人。
“大人快請裡面坐!
”張英拱手相迎,滿臉堆笑。
陳瑀哪敢先走,兩人虛僞了一番之後,便并排入了千戶所。
張英也是不經意間打量了一番陳瑀,他早就知道今科狀元郎已經到了宣府,并且陳瑀的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
陳瑀的生平也已經被張英查了個底朝天,聽聞這僅僅是個十九歲的毛頭小子,張英心下寬了許多,也根本沒有将陳瑀放在眼中。
可是現在看了陳瑀之後,張英徹底改變了心中的想法,原來真的不能用年齡來衡量一個人的心機和閱曆,這小子處事圓滑,虛虛實實,着實是個很難對付的主。
想及此,張英更加的小心了,他笑呵呵的道:“聽聞大人抓住了白蓮餘孽?
”
“哎……本我就是回錢塘省親,想不到路過宣府卻遇到這樣的事,早就聽聞張大人澆滅這邪社有功,下官雖然不能雪中送炭,遇上這錦上添花的事兒自然要來叨擾一番!
”陳瑀回道。
“慚愧慚愧,當不得狀元郎大人的誇贊,大人這種“叨擾”,我當時希望每日都有啊!
”張英跟着笑道。
“這幾位兄弟是?
”張英早就注意到陳瑀身旁的幾個錦衣衛,也知曉他們的身份,他明知顧問的道。
“額……大人不提我到是忘了,大人啊,爾遇上事了!
”陳瑀突然變成了一副深深擔憂的模樣。
張英心中一緊,急忙問道:“何事?
”
“這位是錦衣衛百戶錢甯,護送下官回鄉,不巧,抓捕白蓮欲孽的時候問出了幾個對大人極其不利的話啊!
”陳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
“本官衷心報國,一心為了大明邊關安甯,抗擊鞑靼,出入生死之地,天地可鑒,那白蓮欲孽說的話,豈可信?
”張英擡高了聲調。
陳瑀不動聲色的道:“我也知道,可是朝廷不知啊,錦衣衛不知啊!
”
“朝廷不知道的事多的很,千戶所裡一千八百五十名兄弟,已經換了一個遍,多少個白發送走一批批的黑發,朝廷知道麼?
”張英來了氣,他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脾氣暴躁,易沖動。
而他這個性格早就被陳瑀看穿了。
“當兵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死了有什麼可惜?
”陳瑀道。
“放屁,當兵的不是人?
當兵的就一輩子編為兵籍麼?
當兵的就不能入閣為臣麼?
難不成我等淤皿殺出來的安甯就是讓爾文官來糟踐的?
”張英怒道。
“咳咳……”屋外傳來一陣咳嗽聲,一位老者神态威嚴的從門外走了進來,他不怒自威,臉上的氣勢讓人看了便膽寒三分,這是長久生據上位,操控生死,養出來的氣勢!
這個時候張英才反應過來,渾然沒有剛剛那激動的模樣,冷冷的打量了一眼陳瑀,道:“當兵久了,總有點脾氣,大人莫要見笑!
”
現在的張英和适才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态度不愠不火,仿佛剛剛什麼事沒有發生過一般。
“臭小子,拿話激老子,娘的,差點上了這毛頭小子的當!
”張英心理把陳瑀罵了個遍。
“爾便是今科狀元陳瑀陳廷玉?
”那人問道。
“正是,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陳瑀明知顧問的道。
“劉聰!
”
“原來是巡檢宣府都禦史劉聰劉大人,下官見過大人。
”陳瑀恭敬的道。
“呵!
李閣老教出來的好學生啊!
”劉聰不屑的道:“當兵的死了有什麼可惜?
”
突然他加強了語氣道:“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
就知道你這老家夥會抓住這點不放,陳瑀連忙賠罪道:“下官一時口誤,沒有表達清楚意思,下官意思是當兵的為國家奉獻身軀,不是大丈夫所願麼?
正所謂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
“狀元郎真是狀元郎啊!
”劉聰道:“滿腹才氣,可是在這邊關上卻沒有一點點用處,這裡講究的是刀刀入肉的砍殺,每一天你都不能确定明日自己是否還活着!
老夫也早已經安排好了後事!
若是狀元郎沒什麼事兒,老夫早些派人護送你回江南吧!
”
“啊?
這麼恐怖?
那還是早些走吧!
”陳瑀說罷便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轉過頭道:“張大人認識秃猛可麼?
”
“不認識!
”張英急道。
陳瑀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然後道:“告辭”
張英很想抽自己幾個大耳巴子,身為宣府都指揮使司千戶,若是連蒙古小王子都不認識,這在邊鎮豈不是白瞎了?
陳瑀這小王八蛋,看着不大的孩子,怎麼行事這麼狡詐?
真不要臉!
待陳瑀走後,劉聰狠狠的瞪了一眼劉聰道:“你活了四五十年了,都活在狗身上了?
一個毛孩子就給你唬住了!
”
“大人,我……”張英羞愧的低下了頭道:“這小子不會捅出什麼事吧?
”
“都已經給打發走了,滿街都布滿我等的眼線,亮他也幹不出什麼事!
”劉聰道:“放心吧,日後說話小心點。
”
“是!
”
陳瑀一行人出了千戶所,錢甯好奇的道:“大人真要回江南?
”
陳瑀搖了搖頭:“這張英有問題,此事還真是不簡單。
”
“張英為何有問題?
”錢甯不解的問道。
“不止是張英,連劉都禦史都一樣,他不可能這麼巧,在我們去千戶所他也會緊接而至,他一個都禦史,沒事去千戶所做什麼?
”陳瑀分析道:“還有最後我問張英是否認識小王子,我隻是換了一種叫法,但是小王子的資料,相信都指揮使司比我了解清楚多了,可為何那張英一口否認不認識?
”
“心虛!
”錢甯道。
“不錯,所以這二人都有問題,尤其是劉禦史,生怕我從張英嘴中套出什麼話一般。
”陳瑀歎了口氣道:“看來這次江南不知何時才能回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