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一身大紅袍子,内裡也從粗布換成了白色的綢緞,頭戴烏沙,頭上插了兩朵紅花,望着銅鏡内的自己,陳瑀微微的笑了笑,這一年來就像做夢一般。
本是二十一世紀市内高官,莫名其妙的來到了大明,莫名其妙的結合了一個叫陳瑀的記憶,憑借着不知是沈燦的努力還是說是陳瑀的努力,一步步從一個小童生到現在讀書人榮耀的巅峰,一切的一切都像做夢。
恍惚間,顧胖子和謝丕不知何時也來到了他的身旁,看那顧胖子,滿臉堆笑,胖臉笑成了菊花一般,别提多麼難看,衣裳也是肥肥大大的,活脫脫的西遊記内二師兄的形象,偏烏沙帽上左邊還插了一朵大紅花,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謝丕右邊插花,雖然他們已經有了進士出生,畢竟他們還不是官,沒有正式受職,所以衣服也隻能和官相像,卻不是官服。
禦街跨馬,這個禦街來頭可大了,這條道那是皇帝老子祭祀等重大的活動才能走的,十分的戒嚴。
三人跨上三匹清一色的白馬,“招搖過市”!
前有鑼鼓開道,小吏舉着牌子,牌子上寫着“狀元及第”“欽點翰林”,要多微風就有多麼的微風,雖然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形式,但也就是這樣的榮耀形式才能吸引一大批一大批的讀書人紮進去!
欽點翰林四個字不是所有的進士都能擁有的,這個榮耀隻有一甲的三人。
其中狀元會被授予正六品的翰林修撰,榜眼和探花則為翰林編修,餘下的會從當科進士中選取優秀的為庶吉士入翰林。
禦街跨馬之後還有一系列的活動,比如陳瑀率領衆位進士參加皇帝親設的瓊林宴、狀元郎陳瑀率領衆位進士上表謝皇恩、率諸進士詣先師孔子廟行釋菜禮等等,等這所有的儀式走完了,陳瑀已經累的半死,整個人在邸舍休息了下來。
現在“狀元樓”的店老闆走路都像一隻鴨子一般,“貢士樓”的老闆整日唉聲歎氣,怎麼都被那老王八蛋壓了一級,老子殿内有榜眼,他偏偏又來個狀元,這王八蛋是純心要把自己氣死的麼?
接下來便是殿試後又一項十分重要的考試,便是館選,當然,這些和陳瑀三人是沒有關系了,他們已經直接被授予了官職,已經入了翰林院。
那些有幸選中庶吉士的人自然也很是高興,比如嚴嵩等人,若是沒有選中的進士也不必憂愁,紛紛的被派往六科内觀政學習,這些就是所謂的“觀政進士”。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十分的平靜,有條不紊,可是三月二十那一天,這日本是陳瑀要還鄉的日子,朝廷卻炸開了鍋。
原來是戶部派送往陝西的戶銀,剛出了京畿便被一群流民土匪劫了,二百多軍兵莫名其妙的消失,還有十五名軍兵确定死傷。
弘治皇帝雷霆大發,命令内閣定要将此事徹查,所有一概的主犯從範格殺勿論,這是對他弘治皇帝皇權的一次重要的挑釁。
弘治皇帝氣的全身哆嗦,自建朝以來,哪裡受過如此大的侮辱?
内閣立刻将這一消息封鎖,暗中派八名監察禦史着手調查,并且調動了南北鎮撫司、東廠所有精幹的廠衛暗中搜集線索。
這種事絕對不能公開,更加不能讓史官知曉,不然弘治皇帝所有的榮譽都會被毀于一旦。
在京畿附近,糧草銀子還沒有走出京師的範圍就被莫名其妙的劫了,二百名軍兵不知去向,十五名軍兵死亡,到底什麼人這麼的膽大包天!
陳瑀原定回鄉的計劃也被耽擱了,隻好無所事事的在翰林院陪那些學士們吹牛打屁。
真是不入翰林不知道這批人是有多麼的清閑,沒事的時候修修史書,泡一杯上好的龍井,約上兩三人下個棋,吹吹牛,外面的一切風風雨雨和這些人都沒有一點兒關系。
第三日,錦衣衛那邊便有了消息,不得不說這個機構究竟有多麼的恐怖,前後加起來頂多才三十個時辰。
陳瑀也是聽聞翰林院學士說的,這個學士說是從大學士那裡聽聞的,所以說,這種消息要想封鎖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讓陳瑀萬般驚訝的是,錦衣衛那邊的反饋竟然是宣府附近活動的崔命崔紅玉大當家下的手!
陳瑀剛端起的被子“砰”的落到了地上,将衣襟都打濕了。
“廷玉,爾認識崔紅玉?
”那翰林官問道。
陳瑀搖了搖頭,他道:“隻是覺得蹊跷,這麼大的案子竟是一女子能做出來的!
”
那翰林官看了看陳瑀,他問道:“你如何知曉崔命是女流?
”
陳瑀神色一怔,這裡說話果真不同于山野了,他解釋道:“崔紅玉,這名字聽起來便是女子,所以我便這麼猜想了,莫不是男兒?
”
“你猜對了,确實是個女子!
”那翰林官道:“錦衣衛聯合兵部主事已經開始去拿人了,說不得這兩日便會捉拿入京,加以審問!
”
“聽聞格殺勿論,作何還要審問?
哦……進了錦衣衛的大牢,和死也沒啥區别了吧!
”陳瑀自言自語的道,陳瑀覺得這件事十分的蹊跷,可是自己現在這身份也幫不了崔紅玉什麼,心中一片惋惜。
“嘿嘿,你小子傳言聽多了吧?
如今牟指揮作鎮,錦衣衛哪有前朝那麼的不堪?
”翰林官笑道:“隻是覺得奇怪罷了,總要審出個子醜寅卯出來,朝廷可不想既丢了裡子又丢了面子!
”
什麼裡子面子的,朝廷肯定是沒有找到銀子,不然早就把崔紅玉咔嚓了,這翰林官還和陳瑀打太極,這點兒事他若是看不明白,這狀元簡直就是白考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些事情和陳瑀也是沒有點兒關系,緊緊替崔紅玉感到一絲惋惜罷了。
第四日,陳瑀像往常一樣來去翰林院當值,他和顧鼎臣還有謝丕分配的任務是修《元史》。
元朝的史料十分的匮乏,所以收集整理出來十分的困難,不過也正因為此,所以更加的容易出功效。
陳狀元自然當仁不讓的任了總裁官,兩個副手就是顧鼎臣和謝丕兩位編修。
三人都是十分認真,雖然沒有給他們定下具體的任務。
不知道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謝丕和陳瑀是不是暫時還不知道,但是顧胖子肯定是!
前兩日還是幹勁十足,這才僅僅過了兩日,他就打魚曬網起來。
突然,門外一群手執繡春刀的衛士兇神惡煞的沖了進來,陳瑀三人現在也是朝廷命官了,自然知道來人是誰,這就是臭名昭著的錦衣衛!
那顧胖子屎差一點沒吓出來,抱着一本書,趕緊裝模作樣的寫了起來,不會是老子偷懶被告發了吧?
完了完了,錦衣衛會不會殺了我啊?
顧胖子一副憂心忡忡,汗滴布滿了他那肥臉之上。
“哪位是陳廷玉?
”話音剛落,一身穿绯紅的中年武将便走了出來,他那官府上竟然繡着飛莽,細看卻又與龍不同,是爪子少了幾個!
在細看,這又不是莽,類似莽,有兩角卻有魚尾和魚鳍,這是……飛魚服!
飛魚服不是什麼人都能穿的,這種服飾非常的隆重,且隻有錦衣衛中的高級官員可以穿。
“下官正是!
”陳瑀不卑不亢的走了出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陳瑀自然沒有什麼好怕的。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和本官去一趟北鎮撫司,有些事要加以詢問!
”
原來這就是有名的厚道指揮使,錦衣衛中為數不多的老好人牟斌,若是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許早已經吓的大小便失禁了,北鎮撫司是什麼地方?
整潔、安靜、高配的标準單人牢房,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進去的,當然進去之後出來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
“可有公文?
”謝丕當即道,他爹是閣老,所以不會懼怕什麼錦衣衛。
“沒有,錦衣衛不需要,走吧,狀元郎!
”牟斌冷冷的道。
“哦!
”陳瑀轉頭對謝丕道:“以中兄,你便安心繼續修史。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況且我陳某人無做虧心事,怕個什麼?
”
在看那豬頭恨不得拱道書桌下的顧鼎臣,陳瑀氣就不打一處來,“對不對呀,九和兄?
”
顧鼎臣這才擡起頭,背着手,努力的鎮定下來,來到牟斌身旁淡定的道:“極是!
”
牟斌狠狠的瞪了一眼顧鼎臣,那殺伐淩厲的眼神把顧胖子一下子吓退了幾步,臉色泛白,又安心的把頭埋在了桌子上。
逞什麼能?
管我屁事,陳廷玉,你死可不要害我啊!
“牟指揮,走吧!
”陳瑀笑道。
其實他心理也已經開始泛起了嘀咕,莫不是因為自己和崔紅玉有過交情?
這些人啥事都能扯在一起,且不問緣由,陳瑀不得不擔憂啊!
雖然心裡已經激雷如厮,但是面上卻仍舊鎮定自如。
牟斌暗暗的點了點頭,便背着手,步履從容的當先走出了翰林院,等牟指揮出門之後,他身後那幾個腰配繡春刀的錦衣衛才将陳瑀拱衛在中央随着牟斌一同走了出去。